“玉寧、玉寧!該起程了!”


    姚貴妃喚醒姚玉寧,拉著她離開驛站。


    “姑母,今日的朝食著實難以下咽。朱大廚呢?我吃著不是他的手藝。”


    姚玉寧頭還有些發熱。


    說來也是倒黴,就在聖駕逃出京城的前一天,她“意外”落水,染了風寒。


    若不是姚貴妃真心疼愛她,定不會在逃跑的時候,還會帶上一個病號。


    除了需要人照顧外,生病的姚玉寧也格外脆弱、敏感。


    吃飯的時候,飯菜略有不對,她就能吃出來。


    抱著姚貴妃的胳膊,姚玉寧忍不住地抱怨著。


    姚貴妃趕忙伸出另一隻手,捂住了姚玉寧的嘴巴:“噓!噤聲!”


    這個時候提朱大廚,想主動碰陛下的黴頭?


    不過是一碗略帶糊味兒的粳米飯,伺候了元安帝二十多年的朱大廚就被推出去砍了。


    唉,現在的元安帝真是愈發的喜怒無常了。


    就連曾經最受寵的姚貴妃,如今也不敢輕易招惹。


    唯恐說錯話或是做錯事,惹得陛下不快,繼而——


    今日不同往日啊,他們不在宮裏,而是在逃難的路上。


    都不用把人推出去殺掉,隻需把人丟在路邊,就足以讓人生死難料。


    姚貴妃最是機敏,也最疼愛姚玉寧。


    她自己不會惹禍,也會護著姚玉寧,不讓她惹出事端。


    湊到姚玉寧的耳邊,姚貴妃低低地把昨晚的事兒告訴了姚玉寧。


    姚玉寧嚇了一跳。


    昨晚她還在發熱,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吃了藥,便早早地睡了。


    她根本不知道,驛站裏,還發生了“一碗糊飯”的慘事。


    “知道怕了?那就小心些。”


    姚貴妃見侄女兒被嚇到小臉兒都白了,很是心疼。


    但她還是嚴肅地叮囑:“現在不比在宮裏,你我都要小心些。”


    “不隻是在陛下麵前,在外麵,也要謹慎再謹慎。”


    “……叛軍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追上來,此去蜀京還有上千裏路,前路未卜,大亂將至,我們姚家更是背負著奸佞的罵名!”


    真若是到了關鍵時刻,需要丟車保帥,最先舍棄的,約莫就是他們姚家。


    姚貴妃能夠受寵多年,不隻是容貌豔麗,也有著敏銳的直覺。


    此刻的她,再也沒有昨天在宮門前的囂張,逃難都不忘坑害一個無辜的公主。


    逃了半日,顛簸了半日,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以及整個姚家的處境。


    他們,不能再囂張了。


    必須收斂鋒芒,必須小心謹慎,否則,等待他們的就是萬劫不複。


    “是!姑母,玉寧省得了!”


    姚玉寧也不是蠢貨,之前受寵,日子過得太過順遂,所以才會恣意隨性。


    這會兒讓姚貴妃一通提點,她瞬間驚醒過來。


    忍著病痛,姚玉寧乖乖點頭,“待會兒見到阿父,我也會把您的意思轉達給他。”


    要謹慎的不隻是她們姑侄兩個,還有整個姚家啊。


    “嗯!你明白就好!”


    “唉,就是可惜了九郎。出城的時候,怎麽就遇到了薑二十一郎那個殺星?”


    提到姚家,姚貴妃就禁不住想到了昨日慘死的侄子。


    雖然隻是家裏的庶子,可也是她嫡親的侄兒啊。


    就因為出城的時候,沒有避讓,還言語無狀地激怒了薑硯池,就、就——


    唉,更可憐的是,九郎死得這般淒慘,姚家都不敢為他要個公道!


    原本,姚貴妃還想著在路上,或是等到陛下心情好些了,再吹個枕頭風,好好地告薑硯池一樁。


    誰承想,一路上,一件事接著一件事。


    元安帝的臉,越發陰鬱。


    直到傍晚,一碗糊飯讓他徹底失控。


    姚貴妃便知道,元安帝的情緒狀態真的非常糟糕。


    姚貴妃再不敢多言,更不敢挑唆。


    晚上,她甚至以照顧姚玉寧為由,罕見地沒有賴在聖駕跟前。


    就是怕自己無意間會觸怒元安帝,或是被他無辜遷怒。


    “薑硯池?哼,他就是個瘋子!”


    聽姚貴妃說起這樁事兒,姚玉寧還算精致的麵容便有些扭曲。


    姚九郎是她的庶兄,平日裏,姚玉寧從未將他放在眼裏。


    其實,不隻是他,所有庶出的兄弟姐妹,對於姚玉寧這個姚家嫡女來說,都是卑賤的庶孽。


    但,自己看不起,跟別人隨意欺辱是兩迴事兒。


    薑硯池隨隨便便就斬殺了姚家的小郎君,除了本身的瘋癲外,也是沒把姚家放在眼裏。


    姚玉寧如何能忍?


    姚玉寧最是伶俐,平時也經常給姑母出謀劃策。


    這兩日隻是病了,這才顯得“低調”了許多。


    但,關乎到姚家的體麵,姚玉寧掐了掐掌心,疼痛讓她變得更加清醒。


    她忽的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姑母,且讓他繼續發瘋。”


    “您剛才也說了,今時不同往日。”


    “過去四海升平、富貴安定,陛下自是有閑心寵著、縱著那個瘋子。可現在呢,叛軍就在咱們後麵,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殺過來。”


    “陛下連朱大廚都推出去殺掉了,又豈會再容忍一個瘋子?”


    薑硯池的瘋,可是無差別的。


    他會平等地創死每個人。


    頂多就是在陛下麵前略有收斂。


    陛下呢,不管是出於薑父的救命之恩,還是真心愛惜薑硯池這個天生神力的將才,這才諸多包容。


    可,現在陛下自身都難保,脾氣更是壞到了頂點。


    姚玉寧敢打賭,陛下定然不會像過去一般寬容。


    隻要薑硯池敢再發瘋,等待他的就是失寵、喪命。


    想到這裏,姚玉寧的笑容愈發冰冷。


    姚貴妃聞言,也跟著點頭:“對!玉寧,你說得對!”


    現在的元安帝,不能說性情大變吧,卻也遠不如過去“寬厚”。


    她一個貴妃,都意識到了,並準備約束自己和族人。


    薑硯池?


    一個瘋子,會懂得收斂?


    或許啊,都不用等到姚家想辦法報仇,薑硯池就會因為自己發瘋,而被陛下砍了腦袋。


    ……


    薑宅。


    好幾輛馬車早就收拾妥當,隻等著主人出發。


    大門打開,一個十七八歲的高挑少年走了出來。


    他烏發雪膚,形貌昳麗。


    他的美,雌雄莫辨。


    他臉色略顯蒼白,讓他有種帶著病態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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