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笑道:“說得就像我沒當過孫子似的。”


    光屏問:“賈寶玉如何?”


    “我是挑挑揀揀矯情人?”無憂笑容不減,“我想看看我媽。”


    光屏還解釋了一下,“這次任務簡單,就沒給你金手指,但你的葵花寶典記憶也不曾收迴,這樣你就能比領取金手指完成任務藥稍微多賺一點。”


    無憂點了點頭,“別看賈代善是國公,其實亂七八糟的要求全都沒有。他憑著自己的真本事封妻蔭子,卻比較體諒人。”


    本尊的記憶和情緒其實對無憂頗有影響,賈璉那會兒是最明顯的,到了賈赦那一輪無憂就懂得壓製本尊的情緒,到了賈代善這兒卻幾乎沒給他添過任何麻煩。


    光屏畫麵一轉,便顯出無憂母親現在的狀況:氣色比以前更好,更多的變化就沒有了。


    能逐漸好轉,無憂就很滿足了:親娘畢竟是身染絕症。


    光屏也恰好給出全新的任務目標:賈寶玉,隻要林妹妹好。


    “真含糊。”無憂立即看出了問題,“怎麽才叫好?如願以償跟林妹妹成婚,還是隻要與林妹妹心意相通就算好?他要是還想兒女雙全,再給林妹妹掙個一品誥命……不是不行,但得明確說出來。難不成我在做,他在看?成與不成,全在他一念之間?”


    “對極了。”


    寶玉不愧是天界仙人下凡,真棒!


    往往目標不明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所求……之人最難伺候。辛辛苦苦幾十年,迴來人家一個“不滿意”就能打發,無憂扶額,“這活兒能不接嗎?”


    光屏卻在蠱惑他,“可任務獎勵很豐厚,你真不再考慮一下?完成的話你母親能大幅好轉。畢竟人家曾是天上的仙君,再爛的仙君也是仙君,報酬比那些功成名就位極人臣之輩要多,且多得多。倒不是特地說誰的好話,賈寶玉相當慷慨。哎呀,你完成任務,我也是有好處的!你……不覺得我越來越話嘮了嗎?”


    看著眼前光屏上密密麻麻好幾行字,無憂樂了,“看出來了。”從很早以前就有了猜測,如今漸漸驗證,他真的很開心,“好吧,為了你……和我媽,我也得拚了。”


    光屏靜默了一下,而後上麵冒出兩個金邊大字:走了!


    討厭!他果然認出我來了!


    光屏的反應無憂不知道,因為他眼前恢複光明之際,就認出了眼前麵目猙獰的王夫人。之後王夫人更是抬手一耳光,破口大罵,“下作的小娼婦!好好的……”


    無憂剛“迴魂兒”,身體還有些僵硬,因此沒能攔住王夫人那一巴掌,但王夫人的喝罵他聽見了,就不能不有所表示,他按著太陽穴道,“太太念佛這麽多年,何必口出惡言。”他穿了這麽多次,對王夫人的印象也是越累計越糟糕。


    當然,作為男人,他絕不會把榮府敗落的責任推到女人身上。但是王夫人的陰狠和貪婪,也實在讓他記憶深刻。


    關鍵是她不但狠,還蠢。


    這次難得近距離接觸她,無憂又不得不承認,王夫人過得並不如意,這一點從她的麵容上輕而易舉就能看出來。


    尤其是聽到無憂這一句“勸解”,王夫人的臉立時就白了,“你怎麽唔……”


    她大約想說違逆或者忤逆,但這會兒屋裏還好幾個丫頭婆子,教導兒子時這“違逆”和“忤逆”,兩個詞兒那是絕對不能出口的!


    否則不僅會毀了兒子名聲,更徹底絕了母子之情。


    王夫人的心思不難猜,無憂可是連聖上太子都能哄得住……榮府之中讓他看不透的早就沒幾個了。


    不過穿成賈璉和賈赦的時候,他願意拚一下演技,但成為寶玉……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隱忍:好吧,這會兒寶玉的年紀剛小學畢業,懦弱好騙也不稀奇。


    但就憑寶玉這脾氣性子,想自己做主迎娶黛玉那真是做夢呢。


    他笑了笑,“兒子便是跟這‘下作的小娼婦’聊了好些話,太太亦是這小娼婦的主子。兒子還勸太太口下留德。”


    這番話說出來,屋裏立時靜了下來,連喘息聲幾乎都聽不見。


    王夫人撫著胸口,兩眼一翻就往後倒下了……本就坐在榻上,再怎麽歪倒還是靠在榻上。


    無憂抬手在王夫人手腕和手指上各點了一下,王夫人便立即睜開了眼睛。


    王夫人抓起榻上的枕頭便往寶玉身上砸,“滾!”


    這也是氣昏頭了。


    這話倒是頭一次聽王夫人說。無憂緩緩起身,還行了禮才慢慢出門,走了幾步,迴頭一瞧金釧兒還在原地跪著。


    無憂對她道:“還不過來?”


    金釧兒不敢動,無憂又道,“也是我先撩撥你,留在屋裏你是要接著氣太太不成?”


    金釧兒這才木呆呆地跟了出來。


    無憂看著她道:“過些日子,我把你從太太屋裏要來。咱們走吧。”


    這會兒別說王夫人,就連王夫人院子裏上上下下的丫頭婆子都看出寶二爺……好像換了個人,但那又如何?


    無憂走在前麵,腦子卻在琢磨原著裏後續的情節是什麽:似乎是寶玉因為金釧兒跳井和蔣玉菡有往來而挨了賈政一頓暴揍?


    不管怎麽樣,金釧兒應是救下來了。


    甭管是古代現代,勾搭一下男人就得死,還隻是用言語勾搭……那也是太過分了。不然王夫人聽說金釧兒自盡又何必內疚又後怕?


    他邊想邊往大觀園裏的怡紅院走,金釧兒心裏那是火燒火燎,偏偏此時她也沒什麽主意,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橫豎寶二爺沒有撂下她不管。


    走了沒一會兒……就下雨了。


    金釧兒忙道:“二爺且在涼亭裏等等,我去拿把傘。”


    無憂搖頭道:“不必麻煩,快走幾步也就是了。”


    二人趕到怡紅院的時候,雨已經下得大了,怡紅院又不知為何居然大門緊閉。


    無憂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這是哪一段,直到襲人笑盈盈地出來開門,見到他還大笑不止。


    想起來了,這是襲人挨窩心腳那一出?


    無憂忍不住搖了搖頭,歎息道,“怎麽是你來開門?”


    他這都快落湯雞了,襲人還能當笑話彎腰拍手……這就是怡紅院裏行事妥帖,眼裏隻有一個主子的丫頭第一人。


    他邁步進門,吩咐襲人道,“幫著金釧兒收拾收拾,過些日子我要從太太那兒把金釧兒討要過來。”


    襲人那笑容立時就僵在了臉上。而挨了雨澆的金釧兒此刻也凍得瑟瑟發抖。


    無憂問道:“還站著做什麽?快去。”言畢,自己先進了屋。


    晴雯樂得見襲人吃癟,但卻也不至於沒眼色到院子裏要新來個大丫頭而無動於衷;至於麝月想得就更多了……這院子想走襲人這條路的平頭正臉丫頭兩隻手未必數得清,竟然就讓旁人占了先!


    卻說無憂踏入房門,自己換起衣裳,不許丫頭們搭把手,隻讓她們預備熱水毛巾……


    在知道光屏後坐著的是誰,他也慶幸自己從沒踏錯過一步,現在嘛,就更不敢“頂風~作~案”了。


    晴雯終歸是膽子大些,拿著手巾遞過去,“這是怎麽說的?”


    晴雯長得真好,又是老太太指過來的。無憂暗道:不怪這丫頭心高氣傲。


    說起來,無憂覺得怡紅院裏丫頭不像丫頭,少爺不像少爺,這裏又得記寶玉“一功”。


    能平等寬和的對待這些年輕姑娘,自然是仁厚之舉,但你沒有足夠的能力和威信長久得維持住這份相對平等的關係的時候,那就是害了這些姑娘:寵愛太過,讓她們眼高手低,不知天高地厚,怡紅院裏除了小紅,就沒誰能有個安穩度日的結局。


    可反過來說,寶玉若真能想清楚這裏麵的道理,他又必定不能心存那份赤子之心。


    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無憂望著晴雯似笑非笑道:“我在太太房裏逗了金釧兒幾句,太太醒了,就把我趕了出來。金釧兒也是因我得過,我總不能不管她。”


    晴雯點了點頭,“也是。”然後就該幹什麽幹什麽去了。


    這反應有點出乎無憂預料。


    反倒是正巧站到門口的襲人聽得呆了,片刻後她迴過神兒來道,“二爺該去給太太賠不是,怎麽這就……跑迴來了?”


    這種我一心為你好,凡事兒都幫你出主意,甚至替你做主的丫頭……


    王夫人就瞧不出榮府這麽多丫頭,就數襲人心大?還是想著留下頗有手段心機的襲人,等將來兒媳婦進門,好讓兒子的妻妾打起擂台,王夫人作為婆婆少不得調停,從而高高端坐?


    思及此處,對於王夫人的宅鬥思路……無憂也挺佩服的,他笑對襲人,“既然如此,你替我到太太那兒賠個不是去?”


    他也不記得襲人此時月錢漲沒漲。他便又添了一句,“橫豎你也常往太太那兒去。”


    說著他便扶了額:寶玉這身體有點怪。他寧心靜氣感受了一番,猛然……發現了一塊頑石懸浮於半空之中。然而這塊玉是在體內,卻究竟在身體裏的那一處他感受不出。


    無憂一把抓住胸前的靈通寶玉,很暖和不燒手:他能穿來,幸虧寶玉本尊是同意了的,否則怕是真得出大岔子。


    此時他不至於思維混亂,但記憶上總覺得有些模糊。也就是說,他收下的寶玉記憶似乎不全。


    他自有心事,可剛剛那番話一出口,屋裏頓時又靜得落針可聞。


    晴雯和麝月齊齊望向襲人,而襲人根本就抬不起頭來。


    然而無憂攥著玉,攥著攥著腦子裏猛地轟鳴一聲,他險些摔倒,打了個踉蹌重又站穩,腦子裏便多了個“氣運係統”。


    跟那個醫療係統的界麵完全一樣,隻是題目換了幾個字——我說,這也忒省事兒了喂,連換個模板都懶得來嗎?


    “愛要不要。”腦海中飄過這麽一行字,無憂也啞了火,隻是這玩意兒比當時當薛蟠那會兒的金手指,又有什麽不同?好歹多點功能,我也做了這麽多任務……


    他點開係統,眼前頓時視野驟變:屋裏的丫頭們身上齊齊罩了層薄霧,五顏六色時刻變換。


    無憂第一個感受就是: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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