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小巷似乎感受到了恐怖的氣機,陷入死寂。


    行至斜橋,隊伍驟然停住。


    三個蒙麵身影,一字排開,站立拱橋頂端,更顯高大,淵渟嶽峙。


    月光拉長三人身影,三道黑影籠罩在隊伍身上。


    “你們是誰?為何阻攔兩元幫辦事?”秦力心驚,隱約覺得不妙,顫聲道。


    三人漠然直視,如同看一群死人。


    “兩箭!”中間一人嘴唇微動,緩緩道。


    聲音冷漠,似地府傳來,恐懼襲上每個人心頭。


    “衝,殺了他們!”秦力見狀不妙,厲聲喊道。


    隊伍一陣躁動,猛然前衝。


    “衝!”


    “殺!”


    “……”


    隊伍喧囂著,正欲前衝。


    最左邊蒙麵黑衣人緩緩舉起一把長弓,似緩實迅,劃出道道重疊弓影,似乎死神鐮刀劃過天際。


    嗡!弓弦驟響。


    嗖!


    一支閃著幽光的羽箭,似從心頭飛出,消失在眼眸深處,撕裂虛空,帶出清晰的一道黑色軌跡。


    淒厲的破空聲迴蕩在心頭,穿過人群,發出沉悶的沒入聲。


    咄!咄!咄!……


    兩元幫嘈雜隊伍瞬間沉寂下來。


    隊伍中,六道人影緩緩驀地一愣,緩緩倒下,喉嚨驟然出現一個細小血洞,從脖子後透出。


    一支黝黑的長箭狠狠地插在小巷石板上,箭尾嗡嗡劇烈抖動,閃著令人心碎的可怕寒光。


    一箭穿六人。


    死一般沉寂。


    “殺!……衝……”秦力顫聲道,兩腿發抖,無力邁動。


    一箭殺六人,橋上有三人,試圖蜂擁而上,困死對方的想法顯得如此可笑。


    隊伍中,人人兩腿發軟,渾身篩糠般顫抖,兩眼直直盯著橋上高大的黑影,如同小雞看見惡鷹,一動不敢動,等著惡鷹抓挑選其中一隻小雞。


    人人矮下身子,希望不要成為餓鷹的爪下那隻可憐的小雞。


    橋上右邊黑衣人霍然舉弓,弓影如閃電,微光一閃而逝。


    嗡!一聲脆響。


    一個黑點憑空出現,越來越大,逐漸占據整個眼眸。


    砰!


    嘩!……


    如同下一場血雨,隊伍中一個人影緩緩倒下,腦袋已然消失,血肉如瀑,血雨飛濺。


    多可怕的箭法!一箭將腦袋攪碎。


    眾人驚恐萬狀,抬眼朝斜橋上看去。


    如夢一般,斜橋空蕩蕩,似乎一切未曾發生過,空中傳來冷冷的聲音。


    “水池巷那兩人如有不測,兩元幫死絕陪葬!”


    忠義堂內四盞燈籠高掛,燈籠上有字,合起來是:忠義千秋。


    西京四大幫派之一的北河幫正在開會。


    北河幫乃是西京北部最大幫派,手下數千人,分為十堂管理。


    幫主歐北河陰戾的目光看著十堂堂主,漠然無語。


    “幫主,不答應齊王之命,北路商道恐怕會被切斷,損失慘重。”一堂堂主趙元沉聲道,“不過是殺兩個人而已,何必得罪齊王?”


    “讓黑龍幫出手!咱們不直接參與此事。”三堂主梁京生道。


    “據說斷雲樓暗堂伏擊此人,結果死傷慘重。”六堂主黃耀輝頗有些擔憂道,“此人為南軍軍情司校尉,悍勇過人,不是那麽好殺的,殺了也不好收尾。”


    六堂乃是負責情報的堂口。


    “那就讓斧頭幫、煞手幫還有獨狼幫一起去。”環目豹眼二堂主常慶一拍大腿道。


    北河幫乃是北城最大幫派,依附的小幫派不少,二堂主所說幾個幫派正是北河幫所屬幾個小幫派。


    “大哥,不答應齊王要求,頂多北路生意遭受狙擊,受些損失;答應他殺太學學子,後患無窮。”五堂主宋文森目光閃動,憂心道。


    宋文森補充道:“北河幫家大業大,樹大招風,如此顯眼的殺人勾當,如何能瞞過官府。”


    “哼!動用幫派殺一個風塵女子,你們是男人嗎?”七堂主喬文姬眉頭上挑不滿道,她原本出身風塵。


    “我意已絕,齊王身份尊貴,位高權重,不宜得罪,派刑堂出擊……”


    話音未落,燈籠無風自滅,忠義堂內頓時陷入昏暗,隻有敞開的大門透進清冷的月光。


    屋內突然多出四道蒙麵身影,泥塑般矗立忠義堂門口。


    無人知道燈籠是如何熄滅的,更不知四人如何進入的屋內,連影子都未曾閃過,便憑空出現。


    令人心悸的恐懼彌漫忠義堂,寒冷襲上眾人心頭。


    四人中間一人緩緩抬頭,一雙冷厲的眸子投向歐北河。


    “這裏有十一個人,隻能活下來五個,你們選自己死或者殺掉身邊的人。”


    平靜的聲音仿佛在說一個事實,無可更改的事實。


    “你們是誰?”歐北河憤怒顫聲道。


    四人靜靜站在哪裏,恰如墳墓入口的石像生,一動不動。


    忠義堂變成了墳墓?厚重的恐懼讓在場的眾人兩腿發抖,牙齒發顫,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殺了他們!”歐北河厲聲道。


    “我殺了你!”二堂主嘶啞喊道。猛然拔刀欲衝,莫名的恐懼卻讓他邁不動步子,似原地手舞足蹈,頗顯可笑。


    突然,三堂主猛然拔刀,一刀向身邊的二堂主砍去。


    咄!沉悶的一聲響。


    二堂主的腦袋飛了出去,咕嚕嚕滾落地上,脖子頓時鮮血噴湧。


    “殺!”


    三堂主驟然一刀,徹底點然恐懼爆發的導火索,刹那,人人紅著眼睛向身邊的人攻殺。


    五堂主宋文森手無寸鐵,麵對幫主連連後退,驚恐道:“幫主,別殺我……我!”身體已經碰到了身後椅子,退無可退。


    一切發生得莫名其妙,歐北河又驚又怒,將怒氣發泄到宋文森身上,猙獰著麵孔吼道:“都是你這個喪門星!”


    “不……不……”宋文森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咄!


    一聲沉響,如同鐵釘狠狠釘入木頭的聲音。


    歐北河身體一頓,忽然往前栽倒,鋼刀掉下,斜插在地上。


    一顆小石頭從歐北河額頭沒入,從腦後透出,嵌入牆壁,帶出血紅血白的一團腦漿。


    歐北河乃是幫內第一高手,被一顆小小的石頭擊殺,毫無反抗能力。


    宋文森醒悟,怒吼一聲,拔起地上鋼刀,往廝殺的人群中衝去。


    六具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五個受傷的人鮮血淋漓,卻竭力支撐著站立。


    “從現在起,你便是幫主。”


    為首一名黑衣人指著喬文姬淡淡道,“水池巷那一男一女有一絲一毫損傷,你們五個人自裁。”


    “不,我威望不足,恐怕有人不服。”喬文姬顫聲道,


    “不服的留一半,不就服氣了?”為首黑衣人道:“難不成黑幫靠講道理起家的?”


    不服沒有關係,留一半就好,成為了北河幫立幫之規。


    此幫規讓北河幫逐漸成為西京最大的幫派,也讓喬文姬成為一個傳奇。


    ……


    齊王府,書房。


    吳泰一把將書桌上一杯茶掃到地上。


    “啪……”隨著一聲脆響,上好的青瓷茶杯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有不明勢力介入?震懾了所有幫派?”吳泰目露兇光,狠狠道,“誰敢跟我作對?”


    “這股勢力手段極殘忍冷酷,一言不發便殺人,震懾了所有小幫派;將北河幫高層直接除掉一半,嚴令其保護水池巷那兩人。”


    吳管家看著吳泰,有些擔心道:“鐵血的手段,北河幫叛轉,讓那些幫派噤若寒蟬,自發守護水池巷周邊數條街道,監視任何進入小巷的陌生人,原來在小巷內廝混的地痞混混,皆被打個半死後驅離此地。”


    “查!”


    吳泰冷靜下來,道:“西京乃是都城,如此暴戾狠毒手段,絕非幫派所為,查一查是誰站在雷少軒背後。”


    “已經查實,雷少軒確係邊軍累積軍功,由南軍司馬蔣青推薦入國子監。”


    吳管家肯定道:“我親自問過蔣青之兄刑部侍郎蔣國,雷少軒曾在大戰中救過蔣青,為報恩蔣青才推薦之。雷少軒在西京內並無任何勢力。”


    吳管家看了看齊王,欲言又止。


    “說吧,”吳泰心煩意亂道:“有什麽主意?”


    “雷少軒此人從死囚營選入前鋒營,受過特種訓練,曾參與刺殺西胡二王子,是唯一活下來的人。”


    吳管家道:“死囚皆亡命之徒,身份卑賤,齊王身份尊貴,與其相比恰似寶玉比之頑石。與其為敵,頑石碎裂無足道哉,寶玉受損,卻令人心疼惋惜,何必與之計較?不如放下此事。”


    “哼,幫派那麽多人就白死了?”


    吳泰踱著步,恨恨道:“放過他?那些幫派怎麽看我?不成事便放棄?”


    “幫派唯利是圖,有利趨之,無利退避。主上地位、勢力擺在那裏,誰人敢質疑?”


    吳管家看著吳泰,小心翼翼道:“為了一口氣,肆無忌憚地驅使幫派殘殺國子監學子,反而令幫派驚懼,不敢靠近主上。”


    吳泰聞言意動,深吸一口氣。


    吳管家此言頗有些道理。


    歸根到底,自己與雷少軒之間並無矛盾,拍賣會價高者得,談不上冒犯自己,自己不過忍不住一口氣而已。


    望著窗外漆黑的夜晚,吳泰陰沉著臉,緩緩道:“派一隊黑衛潛入小院,潛伏滅殺。”


    “這是最後一次,無論成敗,此事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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