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鑼放下撐著下巴的手,剛想問出了什麽事,隨即也跟著愣住。


    她忽然感覺到身下的馬車沒了晃動,不知什麽時候,馬車竟然已經停下。


    兩人靜靜等了片刻,馬車沒有繼續往前,側耳聽了聽車外,除了蟲鳴之聲再無半點動靜。


    季青臨與她對視了一眼,皆是有些意外。


    銀鑼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緩緩躬起身子往車簾邊靠近,季青臨卻立即伸手將她拉住,搖了搖頭示意她靠後,自己站起身往前湊去。


    銀鑼皺了皺眉,她總覺得自己比季青臨大上幾歲,習慣將他當成弟弟來看,遇到各種情況第一個想到的也是自己先去探查一番。可她卻忘了季青臨如今也早已不是個孩子,遇到蹊蹺之事,哪裏還會讓一個女兒家身先士卒。


    季青臨伸手緩緩掀開車簾,發覺車前已是空無一人,再低頭往下一看,便見那車夫此時正臉朝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頭頂的草帽翻落在一旁。


    季青臨一驚,連忙跳下車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將那車夫翻了過來,結果剛一看到那車夫正臉,他便湧出一股作嘔的衝動。


    那是一張深綠色幾乎潰爛的蒼老的臉,布滿血絲的雙眼突兀地瞪著,嘴巴微張,顯然已是身亡。


    季青臨深吸了口氣,伸手打算將他的雙眼合上,卻聽銀鑼大叫道:「別動!」


    季青臨嚇了一跳,迴頭看向銀鑼,便見銀鑼皺著眉頭低聲道:「公子你先讓開。」


    季青臨依言退到一旁,銀鑼蹲身伸手在那車夫的耳鬢、手腕和腳腕處摸索了一番,忽然手中一滯,抬頭往四周看去。


    季青臨見狀,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向周圍。


    此處是一片布滿落葉的樹林,風從林間穿過,時不時從樹梢帶下幾片枯葉。樹林的邊緣是一汪湖泊,皎潔月光灑在湖麵之上,微風輕輕拂過,泛起波光粼粼。


    臨湖月光之下,立著一條修長人影。


    那人麵朝湖水負手而立,青絲如瀑垂於肩後,腰懸一柄骨色長劍,寬大的外袍下擺在風中微動。


    那外袍的顏色極為少見,自上而下由白入藍,由藍入湛,下擺處條條銀繡水紋如海浪般層疊蕩漾開去,仿若蒼穹之上浮輕雲,蒼穹之下蘊藍海。


    兩條閃著微光的絲線在他腰間隨風浮動,忽明忽暗,如流星尾翼一般,仿佛一眨眼就會消失不見。


    縹緲鈴音伴著那些絲線的拂動斷斷續續傳來,忽遠忽近,極盡空靈。


    更令季青臨詫異的是,此人周身上下籠著一層淡淡微光,像是因月光沐浴,又像是由內而外自行散發出的光暈。


    季青臨的唿吸仿佛凝滯,緩緩起身,夢遊般向著那人邁步而去。


    「先尊!」


    季青臨還沉浸在這份夢幻的美景之中,身後的銀鑼卻已是驚喜地叫出了聲,從季青臨身後閃出向著那人跑去。


    那人聞聲迴首,玉雕般分明的輪廓之上眉睫如煙墨,薄唇若緋櫻,眸中光亮似春風化雪,又似點點星碎綴於深海。


    季青臨愣愣地看著,已是不知要用怎樣的辭藻才足以形容這份靜美,隻得暗自贊道:這模樣,果真當得起一聲「仙尊」。


    銀鑼到了那人身前,激動而又不失恭敬地行禮道:「煙雀見過先尊!」


    季青臨一愣,煙雀?仙尊?


    他還沒迴過神來,便見銀鑼嘻嘻一笑,向前走了兩步,卻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停了下來,看樣子像是對那人既親近又敬畏。


    遲疑片刻後,她斂了笑意,正色道:「先尊,那個車夫是……?」


    那人輕輕頷首,伸出背在身後的左手,指尖捏著一根細如繡花針,卻不知何物所製的東西遞給了銀鑼。


    銀鑼接過那東西在手中轉著細細觀察了一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隻有他一個?」


    那人道:「不止,不過都已解決。」


    銀鑼似是鬆了口氣,安心地點了點頭,這才忽然想起身後還有個人,連忙迴頭看向季青臨。


    季青臨聽著他們這打啞謎似的對話,心中早就迷霧成團,此時見二人都默不作聲地盯著他,便索性看向那人問道:「那個車夫是你殺的?」


    那人遲疑了一下,卻並未否認:「是。」


    銀鑼一聽,以為季青臨有所誤會,連忙解釋道:「公子,那個車夫可不是什麽好人,先尊殺他是為了保護我們……」


    「我知道,」季青臨笑道,「你這麽緊張作甚?」


    方才聽他們一番對話,季青臨多多少少也聽出了一些端倪,不僅車夫不是好人,似乎還有其他同夥,而眼前這人已是將他們盡數解決。


    雖然季青臨尚不知眼前這人是誰,但看銀鑼似乎對他很是敬重,而季青臨對銀鑼又十分信任,自然知道她不會害他。


    銀鑼聽他這麽說,反而有些奇怪:「那你方才那麽問是……」


    季青臨坦然道:「我隻是覺得那個車夫的屍體有些異常,看上去不太像是剛剛才死。」


    銀鑼有些意外,挑眉道:「公子何出此言?難不成你從前見過死人?」


    她與季青臨相處十數年,大多時候都寸步不離,自然也知道他從未見過死人,此時聽他這麽說難免覺得有些好笑,所以言語中也多了幾分調侃。


    季青臨解釋道:「我雖未見過死人,可好歹也是見過生肉的,現如今已是深秋,哪怕是一塊肉放在那裏都要數日才會腐壞,可方才那個車夫的屍體卻分明已經腐爛,這豈非不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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