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是該買的都買了，兩人提著大包小包迴到家，程有佳覺得疲憊，一頭栽倒在沙發上不想動。漓把買來的東西翻了幾下，就開始站著脫衣服。
程有佳嚇得跳起來：“喂喂，你幹嗎？”
“試試新衣服呀。”漓停下解扣子的手。
“去臥室裏換！”一個抱枕砸在他身上。
“哦……”他拖著包裹進了臥室。過了很久才出來。穿上了新買的襯衫和長褲，趿拉著拖鞋，出來在她麵前秀了一圈，又迴到臥室，換上他自己挑的小熊睡衣，再出來秀一圈……“好看吧？”他得意地問，就像一個等待大人誇獎的孩子。
程有佳笑了：“好看。”真的很好看，這家夥身材太棒，地攤貨的衣服往他身上一穿，就流露出隨意又高貴的氣質。真佩服他們當“妖怪”的，隨便變化個人樣就美到無懈可擊。這是人類積累優秀基因也未必辦得到的事情。
漓忽然坐到了她身邊，低著頭仔細看她，一對深藍的眸子意味深長。她緊張地趕緊坐起來：“幹……幹什麽？”
“還要嗎？”
“要什麽？！”程有佳一陣驚悚，接著抬手，護胸……
“還要退貨嗎？”
“……”原來是在說這個，她鬆一口氣。退貨……當然了。“如果找得到賣魚的，就退。”
漓的眼裏升起一股怒意，程有佳向沙發角落縮了一下：“我不是嫌棄你的意思……你知道嗎？買賣人口是犯法的！”
“我不是人，我是龍。”
“……我不想養大型寵物。”尤其是可以變成男人，還時不時亂脫衣服，偶爾有攻擊意圖的大型寵物。
“我可以少吃點。”早知道會吃怕她，就收斂一下了。其實他的飯量沒那麽大的，隻是好久沒吃熱食了，有些貪戀而已。
“吃得多不是重點……”
她囁嚅著說道，心裏卻有點發軟了。為什麽他寧可挨餓，也想跟在她身邊？獸類的心思真是猜不透啊猜不透。記得看過一篇文章，說小雞從雞蛋裏孵化出來那一刻，第一眼看到的是誰，就會認誰為母親。可是，他並不是她孵出來的，隻是買了他而已……
漓的眼裏忽然閃現出嘲笑的意味，身子更往前傾了傾，把她逼得身子陷進沙發裏，退無可退：“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孤男寡女，同居一室，瓜田李下難避嫌？”
他的唇吹出的熱氣撲在耳朵上，惹得她的心一陣亂跳。“恩？！……啊呸！我跟一隻動物有什麽嫌可避？！……好吧，沒錯，我一個學生的家裏，出現動不動就亂脫衣服的男人，讓人知道了，我就嫁不出去了！！！”上次他圍著浴巾站在自家門口的情形又浮現在眼前，她欲哭無淚了。
“那我以後注意，不當著你的麵脫好了。”他挑了一下眉，懶懶靠迴墊子上。
“……”
他是故意的，重點不在於脫衣服……無良魚販子，你等著瞧。
順手摸過遙控器，開電視。一按不開。再按還不開。爬起來，檢查電源和開關，沒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
“奇怪，電視怎麽壞了。”程有佳一邊鼓搗，一邊自言自語。
“今天它的後麵冒了一股濃煙，然後就沒有人影了。”
漓在一旁說著。
“冒煙？！怎麽會冒煙？！”
“可能是因為我生氣了。”
“生氣？！你為什麽生氣？”
“因為電視裏在演一個電視劇。”
不錯，知道“電視劇”了，這個家夥的接受能力挺強。“什麽電視劇？”
“《哪吒傳奇》。”
“！！！！！！！！”她對電視機的心疼頓時丟在腦後，“莫非，莫非，你就是那個讓哪吒抽了筋，扒了皮的……”
“當然不是。那個沒出息的家夥都給抽了筋了，怎麽可能還活在世上呢？”
“那你生什麽氣？”對電視機的心疼又迴來了。
“因為，演三太子那個人，長得太醜。”
“……”程有佳掩麵而泣。
“你哭什麽？”
她摸起靠墊，劈頭蓋臉朝他砸過去：“人家帥不帥關你什麽事！你亂放電燒我電視機！我讓你放電！放電！放電！你賠我電視機！賠我！賠我！賠我！！！”程有佳一邊說，一邊砸砸砸砸……
漓被砸得抬不起頭來，隻好抱著腦袋任其淩虐，直到程有佳力盡，伏在沙發上，號陶大哭。
漓抓抓頭發，湊過去，小心地問：“喂，電視機很值錢嗎？”
“很貴！很貴啦！夠買三百個你啦！”
“……算我欠你的，將來我還你好了。”
程有佳卻還是哭，止也止不住。隻有她自己知道，為了台幾百塊錢的小電視機，她還不至於哭成這個德行。學校天台上目睹的那一幕，一直堵在她的心頭，這隻是她好好哭一場的絕好理由……為了自己還沒有開始就已結束的單戀。
漓不知所措地站在她的麵前，小休可沒有告訴過他，女人會這麽容易哭泣。
貌似還是一口吞掉比較省事吧？
可是……漓呆呆地看著這個抽噎成一團的女人，試探著伸出手臂，輕輕將她攬過。
感覺嘛……呃，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壞。
漓想了想，用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而程有佳索性就拱在他的懷裏，揪著他的領子，盡情地哭泣。
將醒未醒的時候，程有佳感覺枕著的東西不是很舒適，用力地拱了拱，舒服了，再睡。一點迷惑卻在睡意朦朧的腦海裏漸漸浮現，越來越清晰……這枕頭怎麽是溫熱的？
睡意頓去。她小心地睜開眼睛，瞄去……上方，是漓靠在沙發靠背上，微仰著的睡臉。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線條完美的下巴和長長睫毛。而她，身上卷著那條毯子，枕在他的大腿上。
她就這麽枕了一夜嗎？
動作盡量輕，盡量輕輕起身。躡手躡腳想溜走。腳踏在涼涼的地板上，又感覺清晨的氣溫有點冷。他沒有蓋東西坐著睡了一夜，不知道會不會著涼。又走迴來，拿起毯子，輕輕蓋在他身上。蓋到肩膀的時候，他的睫毛顫動一下，睜開了眼睛。
她的臉停在離他很近的地方，那對被海水洗滌得純淨無比的深藍眸子，水一般地看著她。程有佳一時間呆住了，這麽近的距離，這麽純淨的藍，仿佛瞬間就能化解她因“失戀”而煩亂的心情。
呆了一會，才迴過神來，直起身，咳了兩聲，掩飾道：“醒了？……我去做早飯。”轉身就逃。
早餐吃的是煎雞蛋和粥，粥熱氣騰騰的。漓今天的進食速度卻意外的慢，還隔了熱氣，偷偷觀察她的臉。她拿勺子挑了米粥，昨晚的情形不住地在腦中迴放，臉不禁微微發燙。
“對不起……”她輕喃著說道。
漓似乎是剛迴過神，臉色有些茫然，“什麽？”
“不，沒什麽。”
程有佳尷尬起身，拿出糖豆子，準備去喂小殼，卻驚恐地發現玻璃缸裏空空如也。
小殼不見了？！
“小殼，小殼！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程有佳挨個窗台看了一遍，不見它的蹤影，又趴在地上，在家具底下找來找去。
“你在找什麽？”漓看著滿地亂爬的程有佳，迷惑地問。
“小殼！那隻烏龜！你看到它了嗎？”
“我沒注意。”漓說。
“幫我找！快幫我找！”她忽然想起了時間，看看表，“該死！要遲到了！梨子，你今天在家負責幫我找小殼呀！”
“可是……”
“電視都沒的看了，你閑著也沒事，一定要找到它呀！否則的話我不給你做晚飯！”
說著她一邊匆忙地穿上外套和鞋子，，抓起包包，奪門而去。
可是沒一會兒她又跑迴來：“午飯在冰箱裏，將就吃點就好，不要亂用電器呀！”他再亂放小閃電，她的損失就大了。
一路奔跑著進了學校大門，順著樓梯生猛地攀爬，心裏掐算著時間，慶幸可以在最後一分鍾衝進教室。
卻偏偏在樓梯拐角與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人迎麵撞上了，書本從拉鏈沒有拉嚴的包包裏掉落出來，灑了一地。
她懊惱地蹲下身去拾，嘴巴裏碎碎念地抱怨著。撿著撿著，忽然視線裏出現了的一雙腳。
程有佳頭頂的小火苗頓時冒出來了。咦？！這人誰呀？撞了她還不幫她撿東西，站這裏看熱鬧嗎？惱火地仰臉看去，卻被此人涼涼的目光砸得沒了脾氣。
易宸。
一句“還不快幫我撿”的怒喝硬生生吞了迴去，小火苗沒出息地自生自滅，她默默地蹲著自己撿迴書本，假裝感覺不到頭頂上越來越強大的氣壓。
她覺得易宸似乎一直在看她，不過因為沒有再抬頭，也就沒有得到證實。他難道想解釋昨天跟他在一起的那位美女的事？算了吧，他憑什麽跟她解釋。或者他知道她把小殼弄丟了？
易宸從她頭頂上收迴目光，嘴角不易察覺地笑了一下。長腿邁開，轉身走向教室，腳步輕鬆自然。
她跟在他後麵悶悶地走進教室，兩人都沒有抬頭看已在講課的老師半眼。
而老師既沒有勇氣批評前麵那一個，也便沒了理由批評後邊這一個。兩名遲到的學生，就這樣沒受到任何責怪。
上著課，程有佳心裏一直惴惴不安，擔心著小殼。真可惡，沒聽說過這麽調皮的小烏龜！烏龜不都是應該整天趴著，像一塊石頭一樣安安靜靜過一輩子嘛！小殼為什麽這麽另類……也不知道漓找到它了沒有。它會去哪兒呢？苦思冥想……對了，白糖罐子！那說不定是小殼最向往的地方！讓漓去看看罐子裏！
下課的間隙，摸起手機，往家裏打電話。電話響了良久，卻沒有人接。會不會是他不會接電話？這應該沒什麽難的呀，無師自通嘛。聽見響不會拿起來查看一下呀？笨死了……不對，他不會是又跑出去了吧。家裏有吃的呀……中午休息的時間很短，她一般是在學校食堂買盒飯吃的。不過今天她打算趁這個時間迴家看看。匆忙的趕到家時，卻發現屋子裏空無一人。而玻璃缸裏，小殼卻安然呆在裏麵。
她驚喜地撲了過去：“小殼！你迴來啦！你跑哪裏去啦！不乖哦！以後再敢亂跑，我敲你哦！是梨子把你找迴來的嗎？他還真是不負重托……他去哪了？”
小殼眨巴了一下眼睛，沒有迴答。當然，她沒指望它迴答。
他去哪了呢？……她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沒有頭緒。這個麻煩的家夥，會跑去哪裏呢？
初入人世，什麽也不懂，就敢到處亂跑！他以為他是一頭真龍，就天不怕地不怕，沒人敢欺負他嗎？實際上最險惡的莫過人心，他不過是隻思想單純的珍稀動物而已，能化出人的外形，卻未必能學得來人心的複雜。東北虎夠猛吧？還不是瀕危了！
不行，得找找他。想到這裏，走出家門，沿著附近的街道一路找去。小吃店，副食店，超市，凡是她認為他最感興趣的地方，她都找過了。一直到太陽落山，還是沒見他的蹤影。
或許他是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她或許該大笑三聲，總算甩掉這個拖油瓶了！哈，哈，哈……沒錯，她笑不出來。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麽心中會如此牽掛。
“唉，一旦養了寵物，就會有感情，就像養小殼一樣。”她成功地得出了結論。
懷著滿心的失落迴到家時，卻意外地發現門鎖已蕩然無存，隻留了一個焦洞，仿佛被雷劈過一樣……雷劈！！！！她第一次沒有心疼東西，反而心頭掠過一陣驚喜，兩步衝進客廳。
“梨子……”一聲沒有喊完，卻怔怔地停住了腳步。
一個男子靠在窗前，正向外張望著。
那修長的背影看上去似是漓，卻不是那熟悉的長發，是半長的發型，發式輕盈蓬鬆，隨意地蓋到耳下。
“你……你是……”
男子聞聲迴過頭來。精心修剪過的劉海淩亂地遮到眉際，顯得長長睫毛掩映的一對深藍眸子，有了些野性不馴的味道。
“梨……梨子？！”程有佳目瞪口呆。
他轉過身來，手搭在窗台上，閑閑地擺了個pose，嘴角勾出一個媚惑眾生的笑：“怎麽樣？好看嗎？”
程有佳呆了一會，衝上去，狠捅了他一拳：“死梨子！你跑到哪裏去了！”
“我出去找工作了。我想賠你的電視機。你去找我了？”他被擂了一拳，眼睛裏反而閃著欣喜的光。
程有佳縮迴手，訕訕道：“唔……我……我隻是……那魚販子還沒退我錢呢！”這個生硬的理由從嘴裏蹦出來，“咣當”砸自己腳背上。她暗咬了一下牙……該死，自己究竟在尷尬些什麽！趕緊地轉移話題：“你，頭發怎麽剪掉了？哪個理發店做的發型？這個發型得幾百塊吧！哪來的錢？……”
“他們沒要我錢啊。”漓說，“那幾個男人還給我錢了。”
他從褲兜掏出了幾張百元大鈔，在她麵前秀了一秀。程有佳死死盯著幾張粉色的鈔票，半天不說話。漓看到她反應這麽強烈，有些得意地把錢再往她的鼻子前湊了湊。誰會憑白無故給他打扮，給他錢？……他隻有一個能賣錢的特長，那就是，色相……
她緩緩抬起眼，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他們……把你怎樣了？”
“就是讓我擺個姿勢。”
“那你……”
“我就先後換了幾個姿勢。”他滿眼的天真，“完事了就給我錢了啊。”
“啪！”她一揚手，把那幾張錢打飛，撲過去，揪住他的領口，惡狠狠吼道：“笨蛋！白癡！”她一邊吼著，眼角一邊飆出了淚花……這個白癡，讓人吃幹抹淨了，還不知深淺地得意洋洋……說著，程有佳掄起巴掌劈頭蓋臉地打下去。
打了幾下，她心中的悔意和自責升上來，一把抱住他，嗚嗚哭起來：“都怪我……不該要你賠電視機……你一個爬行動物，啥也不懂的，我不該苛責你的……”
本來因為被抱住而心中竊喜的漓，已攬上她的背的手立刻換掌為爪，掐上她的肩頭，一把推開。哼！爬行動物……他好歹也是神族……
程有佳沒有理會他氣哼哼的表情，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取來小藥箱，扒拉了一番，找出一支藥膏：“這個你拿去，自己抹一抹……”第一次一定很痛吧，她看過那些台灣小說上就是這麽寫的……太可憐了，太令人憤慨了……
“抹藥做什麽？我又沒受傷。”他接過去，疑惑地皺眉問。
“你……不痛嗎？”
“你哭什麽？拍個照有什麽哭的？”
“！！！……拍，拍照？！”
“是拍照啊！我早上出去找工作，進了幾家店問需不需要用工，他們都跟我要身份證，我沒有那東西，他們就不用我啊。我就很不悅地在街上亂走，碰到一幫在街上架著照相機拍照的男人，有個長胡子的就跑上來拉住我，說我有什麽憂鬱又高貴的氣質，然後，就讓我擺了幾個姿勢，拍了些照片，然後就給我錢了啊。”
“……”
“你給我藥要我抹在哪裏？”他舉著藥膏問。
程有佳劈手搶了迴去：“呃，不，不用抹了，嗬，嗬……”臉紅，自己的思想原來這麽不純潔……
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紙片：“那個大胡子男人讓我明天去這個地方，說讓我去那裏上班的。”
程有佳接過去看了看：“天達平麵模特有限公司。”將名片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沒看出什麽破綻，但心裏隱隱還是感到不安。畢竟用這類手段騙色的事情太多了。
雖不能說一概否定，但大街上讓星探發現的機率必定是少之又少。漓一副傾國傾城的外表，難保不是讓色狼盯上了……
“你還是不要去了。”她說，“現在騙子很多的，說不定那是騙人的。”
“我有什麽好騙的？”他說，“我要去，我要賺錢。”
“你家龍宮裏不是有的是財寶嗎？”
“……那不一樣，我想靠自己工作賺錢。”他坦然地說，“你能養得起我嗎？”
程有佳的心裏鬆動了一下。如果他能賺錢迴來，那麽就解決房租的問題了，如果他長期賴著不走的話，她還真養不起。養父母賺錢也不容易，給的生活費也就是剛夠。她總不能跟他們說她最近養了隻飯量很大的寵物，要多些錢買飼料吧？雖然他口頭承諾要送她龍宮寶物，她喜歸喜，卻沒敢完全當真，隻是說說而已，龍宮寶物看都看不到，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
她原本在默默打算去找份周末打工的工作，賺點生活費的。不過，要是他能靠自己的工作賺些錢，給她減輕負擔，那倒是最好的辦法。
“那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一看再決定吧。”她得先確定那不是騙子才可以。
程有佳嚇得跳起來：“喂喂，你幹嗎？”
“試試新衣服呀。”漓停下解扣子的手。
“去臥室裏換！”一個抱枕砸在他身上。
“哦……”他拖著包裹進了臥室。過了很久才出來。穿上了新買的襯衫和長褲，趿拉著拖鞋，出來在她麵前秀了一圈，又迴到臥室，換上他自己挑的小熊睡衣，再出來秀一圈……“好看吧？”他得意地問，就像一個等待大人誇獎的孩子。
程有佳笑了：“好看。”真的很好看，這家夥身材太棒，地攤貨的衣服往他身上一穿，就流露出隨意又高貴的氣質。真佩服他們當“妖怪”的，隨便變化個人樣就美到無懈可擊。這是人類積累優秀基因也未必辦得到的事情。
漓忽然坐到了她身邊，低著頭仔細看她，一對深藍的眸子意味深長。她緊張地趕緊坐起來：“幹……幹什麽？”
“還要嗎？”
“要什麽？！”程有佳一陣驚悚，接著抬手，護胸……
“還要退貨嗎？”
“……”原來是在說這個，她鬆一口氣。退貨……當然了。“如果找得到賣魚的，就退。”
漓的眼裏升起一股怒意，程有佳向沙發角落縮了一下：“我不是嫌棄你的意思……你知道嗎？買賣人口是犯法的！”
“我不是人，我是龍。”
“……我不想養大型寵物。”尤其是可以變成男人，還時不時亂脫衣服，偶爾有攻擊意圖的大型寵物。
“我可以少吃點。”早知道會吃怕她，就收斂一下了。其實他的飯量沒那麽大的，隻是好久沒吃熱食了，有些貪戀而已。
“吃得多不是重點……”
她囁嚅著說道，心裏卻有點發軟了。為什麽他寧可挨餓，也想跟在她身邊？獸類的心思真是猜不透啊猜不透。記得看過一篇文章，說小雞從雞蛋裏孵化出來那一刻，第一眼看到的是誰，就會認誰為母親。可是，他並不是她孵出來的，隻是買了他而已……
漓的眼裏忽然閃現出嘲笑的意味，身子更往前傾了傾，把她逼得身子陷進沙發裏，退無可退：“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孤男寡女，同居一室，瓜田李下難避嫌？”
他的唇吹出的熱氣撲在耳朵上，惹得她的心一陣亂跳。“恩？！……啊呸！我跟一隻動物有什麽嫌可避？！……好吧，沒錯，我一個學生的家裏，出現動不動就亂脫衣服的男人，讓人知道了，我就嫁不出去了！！！”上次他圍著浴巾站在自家門口的情形又浮現在眼前，她欲哭無淚了。
“那我以後注意，不當著你的麵脫好了。”他挑了一下眉，懶懶靠迴墊子上。
“……”
他是故意的，重點不在於脫衣服……無良魚販子，你等著瞧。
順手摸過遙控器，開電視。一按不開。再按還不開。爬起來，檢查電源和開關，沒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
“奇怪，電視怎麽壞了。”程有佳一邊鼓搗，一邊自言自語。
“今天它的後麵冒了一股濃煙，然後就沒有人影了。”
漓在一旁說著。
“冒煙？！怎麽會冒煙？！”
“可能是因為我生氣了。”
“生氣？！你為什麽生氣？”
“因為電視裏在演一個電視劇。”
不錯，知道“電視劇”了，這個家夥的接受能力挺強。“什麽電視劇？”
“《哪吒傳奇》。”
“！！！！！！！！”她對電視機的心疼頓時丟在腦後，“莫非，莫非，你就是那個讓哪吒抽了筋，扒了皮的……”
“當然不是。那個沒出息的家夥都給抽了筋了，怎麽可能還活在世上呢？”
“那你生什麽氣？”對電視機的心疼又迴來了。
“因為，演三太子那個人，長得太醜。”
“……”程有佳掩麵而泣。
“你哭什麽？”
她摸起靠墊，劈頭蓋臉朝他砸過去：“人家帥不帥關你什麽事！你亂放電燒我電視機！我讓你放電！放電！放電！你賠我電視機！賠我！賠我！賠我！！！”程有佳一邊說，一邊砸砸砸砸……
漓被砸得抬不起頭來，隻好抱著腦袋任其淩虐，直到程有佳力盡，伏在沙發上，號陶大哭。
漓抓抓頭發，湊過去，小心地問：“喂，電視機很值錢嗎？”
“很貴！很貴啦！夠買三百個你啦！”
“……算我欠你的，將來我還你好了。”
程有佳卻還是哭，止也止不住。隻有她自己知道，為了台幾百塊錢的小電視機，她還不至於哭成這個德行。學校天台上目睹的那一幕，一直堵在她的心頭，這隻是她好好哭一場的絕好理由……為了自己還沒有開始就已結束的單戀。
漓不知所措地站在她的麵前，小休可沒有告訴過他，女人會這麽容易哭泣。
貌似還是一口吞掉比較省事吧？
可是……漓呆呆地看著這個抽噎成一團的女人，試探著伸出手臂，輕輕將她攬過。
感覺嘛……呃，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壞。
漓想了想，用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而程有佳索性就拱在他的懷裏，揪著他的領子，盡情地哭泣。
將醒未醒的時候，程有佳感覺枕著的東西不是很舒適，用力地拱了拱，舒服了，再睡。一點迷惑卻在睡意朦朧的腦海裏漸漸浮現，越來越清晰……這枕頭怎麽是溫熱的？
睡意頓去。她小心地睜開眼睛，瞄去……上方，是漓靠在沙發靠背上，微仰著的睡臉。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線條完美的下巴和長長睫毛。而她，身上卷著那條毯子，枕在他的大腿上。
她就這麽枕了一夜嗎？
動作盡量輕，盡量輕輕起身。躡手躡腳想溜走。腳踏在涼涼的地板上，又感覺清晨的氣溫有點冷。他沒有蓋東西坐著睡了一夜，不知道會不會著涼。又走迴來，拿起毯子，輕輕蓋在他身上。蓋到肩膀的時候，他的睫毛顫動一下，睜開了眼睛。
她的臉停在離他很近的地方，那對被海水洗滌得純淨無比的深藍眸子，水一般地看著她。程有佳一時間呆住了，這麽近的距離，這麽純淨的藍，仿佛瞬間就能化解她因“失戀”而煩亂的心情。
呆了一會，才迴過神來，直起身，咳了兩聲，掩飾道：“醒了？……我去做早飯。”轉身就逃。
早餐吃的是煎雞蛋和粥，粥熱氣騰騰的。漓今天的進食速度卻意外的慢，還隔了熱氣，偷偷觀察她的臉。她拿勺子挑了米粥，昨晚的情形不住地在腦中迴放，臉不禁微微發燙。
“對不起……”她輕喃著說道。
漓似乎是剛迴過神，臉色有些茫然，“什麽？”
“不，沒什麽。”
程有佳尷尬起身，拿出糖豆子，準備去喂小殼，卻驚恐地發現玻璃缸裏空空如也。
小殼不見了？！
“小殼，小殼！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程有佳挨個窗台看了一遍，不見它的蹤影，又趴在地上，在家具底下找來找去。
“你在找什麽？”漓看著滿地亂爬的程有佳，迷惑地問。
“小殼！那隻烏龜！你看到它了嗎？”
“我沒注意。”漓說。
“幫我找！快幫我找！”她忽然想起了時間，看看表，“該死！要遲到了！梨子，你今天在家負責幫我找小殼呀！”
“可是……”
“電視都沒的看了，你閑著也沒事，一定要找到它呀！否則的話我不給你做晚飯！”
說著她一邊匆忙地穿上外套和鞋子，，抓起包包，奪門而去。
可是沒一會兒她又跑迴來：“午飯在冰箱裏，將就吃點就好，不要亂用電器呀！”他再亂放小閃電，她的損失就大了。
一路奔跑著進了學校大門，順著樓梯生猛地攀爬，心裏掐算著時間，慶幸可以在最後一分鍾衝進教室。
卻偏偏在樓梯拐角與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人迎麵撞上了，書本從拉鏈沒有拉嚴的包包裏掉落出來，灑了一地。
她懊惱地蹲下身去拾，嘴巴裏碎碎念地抱怨著。撿著撿著，忽然視線裏出現了的一雙腳。
程有佳頭頂的小火苗頓時冒出來了。咦？！這人誰呀？撞了她還不幫她撿東西，站這裏看熱鬧嗎？惱火地仰臉看去，卻被此人涼涼的目光砸得沒了脾氣。
易宸。
一句“還不快幫我撿”的怒喝硬生生吞了迴去，小火苗沒出息地自生自滅，她默默地蹲著自己撿迴書本，假裝感覺不到頭頂上越來越強大的氣壓。
她覺得易宸似乎一直在看她，不過因為沒有再抬頭，也就沒有得到證實。他難道想解釋昨天跟他在一起的那位美女的事？算了吧，他憑什麽跟她解釋。或者他知道她把小殼弄丟了？
易宸從她頭頂上收迴目光，嘴角不易察覺地笑了一下。長腿邁開，轉身走向教室，腳步輕鬆自然。
她跟在他後麵悶悶地走進教室，兩人都沒有抬頭看已在講課的老師半眼。
而老師既沒有勇氣批評前麵那一個，也便沒了理由批評後邊這一個。兩名遲到的學生，就這樣沒受到任何責怪。
上著課，程有佳心裏一直惴惴不安，擔心著小殼。真可惡，沒聽說過這麽調皮的小烏龜！烏龜不都是應該整天趴著，像一塊石頭一樣安安靜靜過一輩子嘛！小殼為什麽這麽另類……也不知道漓找到它了沒有。它會去哪兒呢？苦思冥想……對了，白糖罐子！那說不定是小殼最向往的地方！讓漓去看看罐子裏！
下課的間隙，摸起手機，往家裏打電話。電話響了良久，卻沒有人接。會不會是他不會接電話？這應該沒什麽難的呀，無師自通嘛。聽見響不會拿起來查看一下呀？笨死了……不對，他不會是又跑出去了吧。家裏有吃的呀……中午休息的時間很短，她一般是在學校食堂買盒飯吃的。不過今天她打算趁這個時間迴家看看。匆忙的趕到家時，卻發現屋子裏空無一人。而玻璃缸裏，小殼卻安然呆在裏麵。
她驚喜地撲了過去：“小殼！你迴來啦！你跑哪裏去啦！不乖哦！以後再敢亂跑，我敲你哦！是梨子把你找迴來的嗎？他還真是不負重托……他去哪了？”
小殼眨巴了一下眼睛，沒有迴答。當然，她沒指望它迴答。
他去哪了呢？……她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沒有頭緒。這個麻煩的家夥，會跑去哪裏呢？
初入人世，什麽也不懂，就敢到處亂跑！他以為他是一頭真龍，就天不怕地不怕，沒人敢欺負他嗎？實際上最險惡的莫過人心，他不過是隻思想單純的珍稀動物而已，能化出人的外形，卻未必能學得來人心的複雜。東北虎夠猛吧？還不是瀕危了！
不行，得找找他。想到這裏，走出家門，沿著附近的街道一路找去。小吃店，副食店，超市，凡是她認為他最感興趣的地方，她都找過了。一直到太陽落山，還是沒見他的蹤影。
或許他是不聲不響地離開了？她或許該大笑三聲，總算甩掉這個拖油瓶了！哈，哈，哈……沒錯，她笑不出來。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麽心中會如此牽掛。
“唉，一旦養了寵物，就會有感情，就像養小殼一樣。”她成功地得出了結論。
懷著滿心的失落迴到家時，卻意外地發現門鎖已蕩然無存，隻留了一個焦洞，仿佛被雷劈過一樣……雷劈！！！！她第一次沒有心疼東西，反而心頭掠過一陣驚喜，兩步衝進客廳。
“梨子……”一聲沒有喊完，卻怔怔地停住了腳步。
一個男子靠在窗前，正向外張望著。
那修長的背影看上去似是漓，卻不是那熟悉的長發，是半長的發型，發式輕盈蓬鬆，隨意地蓋到耳下。
“你……你是……”
男子聞聲迴過頭來。精心修剪過的劉海淩亂地遮到眉際，顯得長長睫毛掩映的一對深藍眸子，有了些野性不馴的味道。
“梨……梨子？！”程有佳目瞪口呆。
他轉過身來，手搭在窗台上，閑閑地擺了個pose，嘴角勾出一個媚惑眾生的笑：“怎麽樣？好看嗎？”
程有佳呆了一會，衝上去，狠捅了他一拳：“死梨子！你跑到哪裏去了！”
“我出去找工作了。我想賠你的電視機。你去找我了？”他被擂了一拳，眼睛裏反而閃著欣喜的光。
程有佳縮迴手，訕訕道：“唔……我……我隻是……那魚販子還沒退我錢呢！”這個生硬的理由從嘴裏蹦出來，“咣當”砸自己腳背上。她暗咬了一下牙……該死，自己究竟在尷尬些什麽！趕緊地轉移話題：“你，頭發怎麽剪掉了？哪個理發店做的發型？這個發型得幾百塊吧！哪來的錢？……”
“他們沒要我錢啊。”漓說，“那幾個男人還給我錢了。”
他從褲兜掏出了幾張百元大鈔，在她麵前秀了一秀。程有佳死死盯著幾張粉色的鈔票，半天不說話。漓看到她反應這麽強烈，有些得意地把錢再往她的鼻子前湊了湊。誰會憑白無故給他打扮，給他錢？……他隻有一個能賣錢的特長，那就是，色相……
她緩緩抬起眼，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他們……把你怎樣了？”
“就是讓我擺個姿勢。”
“那你……”
“我就先後換了幾個姿勢。”他滿眼的天真，“完事了就給我錢了啊。”
“啪！”她一揚手，把那幾張錢打飛，撲過去，揪住他的領口，惡狠狠吼道：“笨蛋！白癡！”她一邊吼著，眼角一邊飆出了淚花……這個白癡，讓人吃幹抹淨了，還不知深淺地得意洋洋……說著，程有佳掄起巴掌劈頭蓋臉地打下去。
打了幾下，她心中的悔意和自責升上來，一把抱住他，嗚嗚哭起來：“都怪我……不該要你賠電視機……你一個爬行動物，啥也不懂的，我不該苛責你的……”
本來因為被抱住而心中竊喜的漓，已攬上她的背的手立刻換掌為爪，掐上她的肩頭，一把推開。哼！爬行動物……他好歹也是神族……
程有佳沒有理會他氣哼哼的表情，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取來小藥箱，扒拉了一番，找出一支藥膏：“這個你拿去，自己抹一抹……”第一次一定很痛吧，她看過那些台灣小說上就是這麽寫的……太可憐了，太令人憤慨了……
“抹藥做什麽？我又沒受傷。”他接過去，疑惑地皺眉問。
“你……不痛嗎？”
“你哭什麽？拍個照有什麽哭的？”
“！！！……拍，拍照？！”
“是拍照啊！我早上出去找工作，進了幾家店問需不需要用工，他們都跟我要身份證，我沒有那東西，他們就不用我啊。我就很不悅地在街上亂走，碰到一幫在街上架著照相機拍照的男人，有個長胡子的就跑上來拉住我，說我有什麽憂鬱又高貴的氣質，然後，就讓我擺了幾個姿勢，拍了些照片，然後就給我錢了啊。”
“……”
“你給我藥要我抹在哪裏？”他舉著藥膏問。
程有佳劈手搶了迴去：“呃，不，不用抹了，嗬，嗬……”臉紅，自己的思想原來這麽不純潔……
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紙片：“那個大胡子男人讓我明天去這個地方，說讓我去那裏上班的。”
程有佳接過去看了看：“天達平麵模特有限公司。”將名片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沒看出什麽破綻，但心裏隱隱還是感到不安。畢竟用這類手段騙色的事情太多了。
雖不能說一概否定，但大街上讓星探發現的機率必定是少之又少。漓一副傾國傾城的外表，難保不是讓色狼盯上了……
“你還是不要去了。”她說，“現在騙子很多的，說不定那是騙人的。”
“我有什麽好騙的？”他說，“我要去，我要賺錢。”
“你家龍宮裏不是有的是財寶嗎？”
“……那不一樣，我想靠自己工作賺錢。”他坦然地說，“你能養得起我嗎？”
程有佳的心裏鬆動了一下。如果他能賺錢迴來，那麽就解決房租的問題了，如果他長期賴著不走的話，她還真養不起。養父母賺錢也不容易，給的生活費也就是剛夠。她總不能跟他們說她最近養了隻飯量很大的寵物，要多些錢買飼料吧？雖然他口頭承諾要送她龍宮寶物，她喜歸喜，卻沒敢完全當真，隻是說說而已，龍宮寶物看都看不到，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
她原本在默默打算去找份周末打工的工作，賺點生活費的。不過，要是他能靠自己的工作賺些錢，給她減輕負擔，那倒是最好的辦法。
“那麽，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一看再決定吧。”她得先確定那不是騙子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