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什麽?”

    “是這樣,我們合開出租,好嗎?你白天,我晚上。工資,一月九百。”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沈芸放下手中的飲料。

    “你看我象是在開玩笑嗎,我是認真的,怎麽,你沒駕照還是嫌工資低呀?”

    “都不是——我找到工作了,今天剛去。”

    “哪裏?”

    “陽光別墅,說是朗讀書報,也就是比鍾點工稍強點而已,傭人——”

    “怎麽,對新工作好象不滿意?”

    “那倒不是,怎麽說呢,可能太悶了吧,”沈芸猶豫著,終於沒將在那邂逅林子塵一事告訴鍾凱。

    “為什麽?”

    “沒有理由,就是不喜歡唄。”沈芸拿紙巾拭唇,“我想辭掉它——”

    “也好!那就別猶豫啦,本來,有個值夜班的哥們,可前兩天他迴東北老家了,說是明年春天才迴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突然間想到了你——”

    “我?合適麽?還在化工廠時,未雨綢繆,考了駕照,沒指望來日還真能用上。可是,後來,我再沒碰過方向盤,能行嗎?”

    “怎麽不行,慢慢就適應了,夜裏不安全,你值白班,沒問題的!”

    “那恭敬不如從命啦!明天不行,有事,後天怎樣?”

    “隻要你樂意,哪天都行!”

    半小時後,鍾凱付帳,帶沈芸離開了那間魚龍混雜的小酒館,踏上了和來時相反的路程,雨下得較來時大了點,豆大的雨滴敲打在車窗上,給兩人的談話作著不規則的伴奏。

    “你離婚了?抱歉,我一直想問,又不好意思問——”沉默了半晌,鍾凱目不轉睛地盯著霧蒙蒙的前方問。

    “是。你呢?”

    “我老婆去了天堂。她三年前得了癌症,花光了家裏全部儲蓄,還欠了一屁股債,但——還是——”鍾凱仿佛陷進迴憶的深淵裏,表情黯然,低沉說著,“她去了,我一度很苦悶,整天看著她的遺像發呆,後來,才慢慢好了起來。你知道——時間是撫平一切傷痕的良藥。”

    “她雖然走了,卻很幸福,擁有你的——”最後一個字,沈芸掐斷了,在心裏說。

    “恩,剛結婚那陣,雖然清貧,苦中作樂,也算甜蜜蜜的,誰想到這突然的變故——”

    沈芸無言,她不知該說些什麽,這個時候,說什麽安慰的話都是蒼白的,於事無補。

    “瞧我們倆,在痛說革命家史呢,咳,不提那些鬱悶的事啦,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好呀,我洗耳恭聽。”“神探福爾摩斯與華生去露營,兩人在繁星之下紮營睡覺。睡至半夜,福爾摩斯突然搖醒華生,問他:”華生,你看這繁星點點,作何感想?“華生:”我看見無數星光,當中可能有些像地球一樣,如果真的有跟地球一樣,也許會有生命存在。“”華生,你這蠢才!“福爾摩斯說:”有人偷了我們的帳篷……“ ”

    “怎樣,有趣吧?”鍾凱見沈芸嘴角笑意盈盈,得意說道,“失意時,我經常看些幽默故事,自娛自樂一下,不然,哪裏找快樂去?”

    “這個華生,也太進入角色了,嗬嗬!”沈芸笑出聲來。

    迴到梅裏小區,已是九點一刻。

    鍾凱抬頭望著舊樓窗口微弱閃著的燈光,若有所思地說,“夜裏開車,我最喜歡看的就是路旁的燈火,一簇一簇的,象煙花,象篝火,璀璨,溫暖。”

    “我也是。”一時間,沈芸心裏最柔軟的那個地方鬆動了一下,她的家,是溫暖的,也是冰涼的,因為孤單。有那麽一瞬間,她冒出想邀請他上去坐坐的念頭,轉而又否定了它。

    “我到家了,再見。”沈芸提起手提包,邁出車門。

    “再見!”鍾凱探過頭來,“到時,聽我電話,或者我來接你——”

    “好的,路上小心!”

    “謝謝!”

    鍾凱啟動引擎,藍色出租車模糊的影子,一溜煙消失在雨霧中,站在原地的沈芸,這才意識到衣服已經被雨打得半濕,趕緊上樓去,一腳踩著一大汪積水,積水濺在裸露的小腿上,涼森森的,漫過全身。

    這夜,她遲遲沒有入睡,不知數了多少隻羊多少頭牛,還是失眠了,聽著陽台上淅瀝不斷的雨聲,她心裏失落落的,來到窗前,拉開窗幃,茫茫的雨夜沒有一點光芒,無邊無際的空蕩,黑洞一樣吞噬了一切。和鍾凱合開出租,似乎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她怎麽這樣沒著沒落的。

    “見鬼!”重新拉上窗帷,她沮喪地小聲咕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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