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清冷冷,將這座小山的山頂照得一片光亮,魂冥皇靜靜站著,連臉上有些堅硬的棱角都在夜色中柔和了許多。


    曲風的目光死死盯著魂冥皇的臉,像是要把這張臉看穿,這張臉明明很陌生,可他竟然看出了一絲熟悉,他不知道熟悉從何而來,但這種感覺卻真真切切存在著。


    魂冥皇也在看著曲風,嘴角輕輕劃起一道笑容,算不上好看,但卻很溫和,和他的聲音一樣讓人有種如沐春風般的感覺。


    他朝前走了幾步,和曲風之間的距離近了許多,像是要讓曲風把自己的臉看得更清楚一些。


    曲風還在魂冥皇臉上尋找著‘熟悉’的源頭,忽然間,他的目光微微一凝,整個身體都變得緊繃了起來。


    夜色依舊深邃,月光依舊清亮,可寧靜的時光卻像水波一樣輕輕蕩漾了起來,蕩漾著蕩漾著,便似乎迴到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夜晚......


    那晚的夜色也像今夜一般深邃,月光也像今夜一般清亮,年幼的曲風躺在高高的稻草堆上,手指點著漫天星辰,洋洋灑灑地訴說著自己的夢想。


    “我要成為這片大陸最強的靈師,我要成為靈帝!”


    稚嫩的童聲響起,像一艘小小的船,承載著夢想,輕輕飄蕩在夜空當中,飄出了很遠很遠。


    像是看到了那艘小船,小曲風笑了,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他側過臉,身邊還躺著另外一個孩童,那個孩童也在笑,笑著曲風的夢想。


    曲風看著那個孩童的臉,笑得更開心了,時光像是定格在那個畫麵上,又定格在身旁那張臉上,飄著飄著又飄了迴來,和魂冥皇的臉漸漸重疊到了一起......


    曲風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瞳孔緊縮著,目光中魂冥皇的臉和記憶中那張臉徹底融合到了一起,時光在這一刻跨過了很遠很遠的距離。


    魂冥皇的笑容更濃鬱了一些,也更溫和了一些,似乎很高興曲風能夠認出自己,輕聲說道:“是我。”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像一麵大鼓被重重敲了一下,敲得曲風心神巨震,卻也讓他真正接受了這個鐵一般的事實。


    看著曲風臉上情緒的劇烈變化,魂冥皇卻像是拿掉了心頭最重的那塊大石頭,深深唿了口氣,笑道:“自從六年前香蝶村見了你一麵之後,這麽多年我一直都在想,究竟要用什麽樣的方式來麵對你,雖然一直沒有找到答案,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好久不見了,小風。”


    最後一句話魂冥皇說得很輕,柔和得像是有種奇特的魔力,把曲風從劇烈動蕩的心緒中拉了迴來,他的瞳孔雖然還在輕顫著,但卻漸漸恢複了平靜。


    “好久不見,耗子......”


    曲風有一個美麗的童年,童年裏有香蝶村這座世外桃源般的村子,有曲浩天和雲兒,有王婆,有齊麗安山脈,還有一個玩伴,名叫張浩。


    張浩比曲風年長兩歲,和曲風之間雖無血緣之親,但卻有著兄弟之實,他陪著曲風做夢,和曲風打架,帶著曲風跨過界河,去闖蕩那片未知的齊麗安山脈。


    曲風的童年,每一處都有著張浩的影子,或許也正因如此,那段時光才會美得那麽純粹而又完整,可以用來壓在心靈最深的地方。


    張浩的童年同樣如此。


    曲風管張浩叫做耗子,耗子如今就站在曲風的身前,還帶著另外一個叫魂冥皇的身份。


    ‘好久不見’之後便是沉默,魂冥皇看著曲風的臉,想說些什麽卻始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倒是曲風忽然咧開嘴笑了起來,隻是笑容當中有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六年前,在香蝶村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我便在你身上感覺到了一種熟悉,我一直在尋找著這種熟悉的源頭,可無論如何都沒有把你和張浩聯係到一起。


    你說我是應該叫你耗子,還是應該稱唿你為......魂冥皇?”


    在曲風說話的時候,魂冥皇臉上那道溫和的笑容漸漸斂去,而後消失,他目光平靜地看著曲風,沉默片刻後說道:“你好像對我很失望?”


    “失望?不不不。”曲風的笑容變深了許多,說道:“魂冥皇大人,你高高在上,手上握著月魂殿這個能和靈師工會抗衡的組織,自身的實力更是達到了可怕的境界,而你是我哥哥,我應該自豪,為什麽會失望呢?”


    聽到這裏,站在不遠處的天王聖身體驟然一僵,蒼老的臉上雖然沒有太多的情緒,但目光裏卻充斥著滿滿的震驚。


    在得知曲風是魂冥皇的故人之後,他無數次猜測過兩人之間的關係,可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兩人的聯係竟會如此緊密,而魂冥皇更是曲風的哥哥......


    這一刻他總算明白,為什麽自己的王主會如此袒護曲風,哪怕黃王聖和玄王聖這兩大巔峰戰力接連死在曲風手上,他也還是不願下手除去這個威脅。


    魂冥皇自然能夠聽出曲風言語間的嘲諷,他的臉色依舊平靜,說道:“看來,你真的對我很失望。”


    “我隻是覺得,時間有時候真的改變了太多的東西,讓人措手不及。”


    魂冥皇說道:“我們小時候都愛做夢,如今無論是我張浩還是你曲風,都已經站在了這片大陸最巔峰的位置,我們做的夢,都已經成真了不是嗎?”


    曲風嘲諷道:“成為月魂殿的王主,用吞噬他人精血的方式增長實力,而後試圖去推翻秩序,把整座夢之天陸都握在自己手上,這真的是你想要的方式嗎?


    我可記得當初你說過,你想成為靈師是為了殺光這片大陸所有的邪靈師,可是到頭來,你自己卻成了這片大陸最大最強的一個邪靈師,這難道不是一種諷刺嗎!”


    魂冥皇的身子微微一僵,臉上的情緒出現了片刻的僵硬,他微微低下了頭,而後說道:“命運如果能夠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走,那就不是命運了,或者說那樣一來,我就是命運。”


    “又是命運?”曲風搖頭笑道:“怎麽,殺了人,奪了他們的精血增長實力,也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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