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風和淩萱兒在渡過地隕江之後,便向著戰域南邊飛去,因為淩家的宅子就在南邊。


    淩萱兒在三歲那年就已經離開了那座宅子,可很奇妙的是,她很清楚地記得那座宅子所在的位置以及關於那座宅子的一切,甚至連宅子後方那座小山的形狀都還能準確地描述出來,也不知道是因為她的記憶力太好,還是因為對那個地方的記憶實在太過深刻。


    淩萱兒擁有一雙棕色的眼瞳,很明亮也很好看,可是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這雙眼瞳中卻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緒,有些期待,又好像有些緊張。


    曲風很認真在烤著肉,小黑很認真在他旁邊看著他烤肉,燃燒的木柴似乎還沒有幹透,不斷發出劈啪聲響,讓幽幽的夜色變得不那麽安靜。


    濃濃的肉香蕩了出來,曲風一把按住了小黑往前伸來的腦袋,狠狠瞪了它一眼,沉默了一會然後說道:“你好像不知道怎麽麵對。”


    淩萱兒的棕色瞳孔稍稍亮了一些,說道:“離開很多年了,所以有點不安。”


    “是害怕物是人非的感覺嗎?”


    淩萱兒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不過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麵對他們,或許他們會很欣慰看到我迴來,可是......我真的還算是淩家的人嗎?”


    曲風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說道:“當然算了,不然你為什麽有一雙棕瞳,不然你為什麽叫淩萱兒。”


    或許是曲風有些傻氣的笑容太有感染力,淩萱兒笑了起來,先前的不安被衝淡了許多,對啊,自己叫淩萱兒,自己有一雙棕色的眼瞳,很好看......


    ...


    昨天白天下了一場雨,雨停了便晴了,隻是空氣中還帶著濕意和淡淡的泥土味道,和其他三域一樣,戰域的天空也是灰色的,沉沉重重讓人覺得有些壓抑,隨時都會塌下來似的。


    休整了一夜,曲風和淩萱兒繼續朝南邊飛去,他們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戰域的天空太灰了,所以兩人都沒怎麽說話。


    兩人都沒說話,可是兩人都有些不安,他們不知道這種不安源自何處,可卻又真真切切存在著,並且與淩家宅子越近,這種不安便越強烈。


    兩人更沉默了,沉默得似乎連空氣都凝固了起來。


    小半天之後,兩人跟淩家宅子的距離已經很近很近,隻需要再有小半個時辰,他們便能到達那座宅子,作為巔峰級別的強者,他們都擁有遠超常人的感知,自然不難聞到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


    曲風有些擔憂地看了淩萱兒一眼,隻見淩萱兒那雙棕色的眼瞳不再明亮,其中蔓延著滿滿的恐懼,她害怕,不是害怕如何麵對淩家的人,而是害怕再也無法麵對淩家的人。


    她知道淩家出事了,隻是希望情況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糟糕。


    “別怕,我在呢。”


    曲風柔聲安慰道,臉上擠出的笑容顯得有些不太自然,效果似乎不算太好。


    時間不長,兩人看到了一座宅子,宅子不小,能夠容納整整一個淩家,宅子很舊,像是已經在這裏屹立了百年千年。


    兩人落到了地麵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的雨停得有點早,血腥味並沒有被衝走,飄飄蕩蕩地散在空氣裏,徘徊著不願離去。


    地上的血已經幹了,不再流淌,可看起來卻還是很粘稠,似乎還帶著餘溫,血流的盡頭躺著很多屍體,一共有十三具,每一具屍體上都帶著無數道傷口......


    曲風殺過很多人,也經曆過公開處決以及仙雲存亡戰這樣大規模的戰爭,他很清楚死亡的可怕,但就算如此,此時的他也還是覺得有些觸目驚心,因為眼前這一具具的屍體都是萱兒的家人。


    他的目光在這些屍體上掃過,而後落在了那座有些陳舊的宅子上,他沒有用靈魂之力去查探宅子裏的情況,因為他知道裏麵的死人或許還要更多一些。


    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孩,那張清麗的臉上很是平靜,還帶著一絲她特有的冷冽,好像死在她麵前的這些人跟她沒有任何的關係。


    可是,她微微顫抖的身體和緊緊握著的拳頭卻還是出賣了她。


    她是殺了七名聖靈強者的人執法,可卻也是淩萱兒。


    “萱兒......”


    曲風輕輕喊了一聲,卻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淩萱兒沉默,一直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淩萱兒踏出了腳步,緩緩來到其中一具屍體之前,這具屍體的體形很魁梧,就像一座永遠都不會倒下的山,可是......他真的倒下了。


    他的身上早已紅得發透,就像是在血液裏浸泡過一般,甚至很難看得出那件長衣的顏色,他死了......


    然而就算此時淩令飛已經死了,他的臉上也還是掛著他特有的溫和之色,似乎隻是睡著了而已。


    淩萱兒靜靜看著那張熟悉可又有些陌生的臉,忽然輕輕笑了起來,笑容中有自責,又有一些嘲諷:“你知道嗎?我答應過他,答應過他會迴家來看看,我迴來了,可是他卻看不見了,這是多大的諷刺......”


    淩萱兒曾經恨過眼前這個男人,因為是他把自己趕出了家門,趕到了當初陌生如今熟悉的天怒山上,然而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恨消失了,腦海裏剩下的隻有一臉的溫和,就像冬日裏的陽光。


    自己曾經有過很多的時間,足夠自己迴來很多很多次,可自己一次都沒有迴來過,或者說如果自己能夠早些趕迴來,是不是眼前的一幕就不會發生了?


    沒有如果了,因為淩令飛已經死了,棕瞳淩家......也隨著死了。


    曲風靜靜看著淩萱兒有些無力的背影,想說話,卻始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而就在他歎氣的同時,一道無力虛弱的聲音卻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你們是什麽人?”


    曲風和淩萱兒的身體微微一僵,同時看往聲音傳來的方向,隻見在宅子一處極不起眼的牆角上靠著一個人,一個奄奄一息,似乎隨時都會死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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