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短短三個月時間,就要我們弄到這麽多的種子、糧食、還有牛馬等,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我覺得,會不會是這位陳大人在鈍刀割肉,實質上與那燕王並無二致?”


    孟家遷迴,重新住進孟家祖宅中。


    這一片宅子,陳三郎事先便讓人修葺起來,雖然不複之前的騰達富貴,但日常居住毫無問題,想要裝潢華麗,就看日後孟家的發展如何了。目前而言,得低調做事。


    議事廳中,一個孟家管事神色憤憤不平,向家主孟和田提出異議,對陳三郎交代給商業房的任務頗為不滿。


    另一個管事附和道:“可不是,莫不成是看咱們還有點錢,要全部掏盡了去?這可不行,咱們不能吃這個啞巴虧!”


    “住嘴!”


    孟和田拍案而起,低聲喝道:“大人交代下的任務,銀兩用度都從州庫裏支取,何時說過要咱們出了?”


    陳三郎入主州郡,繳獲無數,加上江草齊四處征戰押送迴來的金銀財寶,全部堆積在州庫裏頭,經過清點計算,實在是一筆龐大的財富。


    說實話,現在州衙並不缺錢,缺的是物資,往往是有錢都買不到。


    孟和田一字字道:“公子用咱們,隻是用咱們的渠道和人脈罷了。兩者亦是我等立身之本,否則的話,何必單獨建立一個商業房?”


    諸人聞言,盡皆默然,無話可說,因為孟和田所言字字屬實,並無虛妄。


    孟和田站起來,神態嚴肅:“出走青州,乃是一錯,卻讓我認識到一個道理:這天下,真要變了。過去種種,都將蕩然無存。動亂之中,若想立身存命,就得奮力而行。趨利避害,當避無可避呢?不管怎麽說,現在都是一個機會。”


    那管事遲疑地道:“陳大人雖然入主雍州,但名分何在?卻不知聖旨會什麽時候下來……”


    孟和田斜眼瞥他,冷笑道:“當今朝廷自顧不暇,大夏將傾,你還揪住名分不放,又有甚用?”


    這時孟慶岩開口了:“家主所言極是,目前而言,這份基業確實單薄了些。但正因為如此,陳大人才會對咱們倚重。這麽快,你們就忘了燕王是如何對待我們孟家的?”


    這話問得眾人心中一凜,燕王那吃相,簡直是不加遮掩的貪婪,根本原因在於,人家隻是看中孟家的家財而已,別的都無在乎。陳三郎則不同,他看中的是孟家的人,知人善任。


    比較起來,就有本質上的區別。


    孟和田吐一口氣:“其他的話不必多說,目前整個商業房的人事安排,都由我們說了算,如果這樣還做不出成績,便是我們的問題。從明天開始,家族上下全部動員起來,把各個渠道都打通了,不管是從哪個州域入貨,都得把任務完成得漂漂亮亮的。有成績,才有說話的底氣,我們孟家才能立足。還有一件事,在交易買賣價格上,雖然大人給予了相當寬鬆的額度,但咱們不能中飽私囊,胡亂報價。記著,這是一等一的大事,如果東窗事發,就是大罪,會死人的!”


    他說得非常嚴厲,不容置疑。


    這些時日,陳三郎在歡迎款待孟家方麵做得滴水不漏,很是熱烈。但若是孟家作奸犯科,做出了什麽有損基業的事,孟和田毫不懷疑陳三郎的兵甲會立刻圍住孟家。


    陳三郎雖然年輕得過分,雖然眉清目秀一團和氣,但這是建立在不當他敵人的基礎上。


    對付敵人,可就不會人畜無害了。


    嶗山發生的種種,孟家也是打探清楚的。


    總而言之一句話,能在亂世中立足,創建起一份基業的人,絕不會是吃齋念佛的慈悲長者。


    基業的點點滴滴,都是血!


    另外,陳三郎構建而起的州衙班子雖然人員少了些,成色略有不足,但製度分工卻是十分清晰分明,各房各門,分工合作,按部就班。考核方麵也是非常有層次感,在這般完善的製度下,任何環節出了問題,都能快速地查找出來,並且解決掉。


    孟和田新上任,可已經從發放下來的文本冊子深深地感受到了,敬畏之心頓生。


    官吏貪墨,屍位素餐,往往不是因為官員本身,更多的在於是監督力度的缺乏,從而失控。


    權力是個好東西,但權力發酵膨脹後,便會變成一頭野性難馴的猛虎。


    也不知陳三郎是如何想到構建這麽一個班子的,怪不得短短時間,便控製住了整個州郡的秩序,不慌不亂,有條不紊。城外田野,數萬畝的田地都已經播種耕耘了。


    如此效率,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正是這些場麵,讓返迴州郡的孟家上下驚歎心服。


    身為家主,孟和田性格固然溫和,但到了這個時候,就必須拿出一家之主的威嚴來,統一家族內部思想,免得捅出了什麽簍子來,釀成大錯。


    眾人見家主如此神色,不敢怠慢,紛紛答應。


    家大業大,子弟眾多,富貴久了,難免養出些驕奢紈絝的氣息。不過遭遇戰亂,搬去青州後又飽受不公平對待,等於受了一番磨礪,現在迴來雍州,都下意識地收斂住,低調做人行事。


    孟和田很滿意眾人的態度,一揮手:“那就這樣吧,開工!”


    ……


    州衙一間偏房中,黃明榮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心裏默默計算自己到州郡有多少天了。


    他還是沒有見上陳三郎,從而把聖旨交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黃明榮已經明白陳三郎是不可能接旨的了,雖然不知什麽原因,但他都覺得難以理解。


    開始的時候,黃明榮還神情激動地要討個說法,但折騰了幾天就安分了。


    罷了,這聖旨接也罷,不接也罷,自己何必去強求,也求不來的。傳完聖旨,就得迴京,問題在於現在迴京是個好選擇嗎?兵荒馬亂,戰火燎原,在迴去的路上,兇險無比。


    陳三郎把自己關在此處,天天有酒有肉,算是厚待,應該也不會太過於為難。


    那麽,就這般耗著吧,過的一天是一天。


    黃明榮想著,眯起眼睛,小憩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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