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下著,許珺全身都濕透,見陳三郎依然緊閉雙目,麵色頗不好看,真是心焦無比。突然間,她聽到一陣鼻鼾聲,赫然來自陳三郎,不由得呆住。


    俯身下去仔細傾聽,可不是陳三郎在打唿嚕嗎?


    許珺隻覺得好氣又好笑,懸著的心總算能放一放——這家夥能安然睡著,起碼證明已經度過了最為艱難的那道坎。抬頭望天,見風雨雖然越來越大,但那驚心動魄的雷電卻慢慢停歇住。


    吐一口氣,背起陳三郎,不用多久就找到一家客棧。邁步進去,拋出一錠銀子:“掌櫃,一間上房;還有,馬上熬一碗薑湯,要濃。”


    掌櫃瞄了一眼:“姑娘,你們衣服都濕透了,滴著水……”


    啪!


    又是一錠銀子砸下來。


    掌櫃頓時眉開眼笑,麻利地應道:“曉得。”


    立刻吩咐小二帶她上樓安置。


    等小二出去後,許珺看了落湯雞般的陳三郎一眼,一皺眉,略一猶豫,就開始動手,將他剝得隻剩下條短褲,然後扔到被窩中,捂得嚴實。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踏實,幹脆拿出貼身的那塊暖玉,掛在陳三郎脖子上。


    這暖玉,上麵紅暈蕩漾,如同水波,卻能散發出溫煦的暖意,極為舒服。


    這可是千金難買的寶物,拿出去,哪怕不少權貴都會為之動心。


    此玉許珺從小就佩戴於身上,許念娘說,它是許珺母親留下來的唯一之物,對她而言,紀念的意義還要大於寶物本身的價值。


    做妥這些,許珺就地盤膝,運轉功夫。約莫半刻鍾後,渾身有灼熱的氣息繚繞不散,直接將濕透的衣服蒸得幹爽。


    敲門聲響,店小二送薑湯上來了。


    拿了薑湯,許珺坐在床邊,用小勺喂陳三郎喝。由於陳三郎酣睡正沉,得先捏開嘴才能喂進去。


    捏著他的臉頰,莫名想起剛才剝衣時候所看見的身體:沒想到這男人斯斯文文,還挺有肌肉的……


    想到這,臉上不禁有些燒,嬌羞無限,傾國傾城。隻可惜無人瞧見,白白辜負如斯動人情態。


    不,有人……


    許珺又勺了一匙湯喂過去,猛地看見一對明亮的眸子正盯著自己,目灼灼似賊,她嚇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陳三郎摸了摸下巴:“應該是從你喂第一口薑湯的時候。”


    說著,掙紮坐起來,被子滑落,露出光溜溜的膀子,就誇張地失聲驚唿:“我怎麽沒穿衣服,你對我做了什麽?你可得對我負責哦。”


    許珺一聽,柳眉倒豎:“好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陳三郎!”


    幾乎忍不住就要施展出許氏飛腳,要將他踢下床去,不過轉念一想,卻噗嗤一笑。


    這一笑,之前所有的擔憂焦慮全部煙消雲散。


    這一笑,她感到如春天般的快樂!


    ……


    “這一天,可真是有些漫長啊……”


    昆侖觀中,後院種著七株桃花,一個道士正在一株桃花下站著,手中折了一枝把玩。


    已是傍晚時分,因為下雨天的緣故,天氣陰沉,顯得晦暗,望得遠些,就瞧不分明了。


    忘機真人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陰沉,看到高高在上的天空景象。


    此刻,他眼皮一瞌,掩住了眸子的精光,歎息一聲:“天時果然不可逆,道友執著又如何,隻落得畢生作為盡然付之東流,真是值得?”


    言語中,甚為惋惜。


    “隻是那子,究竟是甚麽來頭,竟能扛過此劫?想起來,本道與他,還有一番糾纏……”


    在山神廟發生的事,陳三郎破掉他剪紙成人的術法,事後根據刺客迴報,再通過一番調查,忘機真人已然摸到陳三郎底細,隻是按兵不動,另有籌謀。


    他邁步走出桃樹下,返迴觀中。整個過程,沒有穿戴雨具,但身上一滴水都不沾。


    臨近門口處,驀然又站定,迴過頭來看。


    他所站的地方位置不高,可眼眸轉動之際,仿佛把整個長安都收於眼底之下,洞悉了然。


    長安藏龍臥虎,先前正陽道長作法,豈能瞞天過海?隻是那些或明或暗的人,都因為各種各樣的立場理由而選擇坐視不理,袖手旁觀,並不幹涉。可以理解的是,正陽道長要對付的目標對象太過於渺小,渺小得讓諸人沒有出手的興趣。


    然而當結果揭曉,不知又會引起怎樣的波瀾?


    特別是……


    忘機真人視線落在內城方向,落在紫禁城那邊。


    “嘿,他的神情此刻一定非常精彩吧。”


    嘴角綻開一抹笑意,再不停留,舉步入內。


    兩扇木門徐徐關閉,把黑夜關在了門外。


    ……


    內城,紫禁城。


    這是天下最為核心的地帶,這是隻屬於天子的地方,這是內城之城。


    紫禁城殿宇華貴,金碧輝煌,而且建築得極為堅固,堪稱固若金湯——就算長安被攻破,但要打下這座紫禁城,還得耗費許多兵力時間才行。


    此時,城中已落閘關閉,任何人不得出入。正常狀態下,夜間的紫禁城,真正的男人就隻有當今聖上,其他的人要麽是宮女,要麽是嬪妃皇後,要麽就是太監。


    而護衛兵甲盡數陳列於外牆,不得入內半步。


    至於皇子成年後,也會搬離紫禁城,住在內城的府邸中。


    但今天例外,紫禁城內的一座塔上,赫然坐著一個僧人。他身材不高,但很是圓胖,挺著個大肚子,配襯上一張紅光滿麵的圓臉。看上去,仿佛是彌勒佛轉世。


    晚風吹拂起他身上鮮紅的格子袈裟,獵獵作響,很是鮮明醒目。


    “為什麽會這樣?”


    嘴裏呢喃道。


    這句話要是被旁人聽到,定然會吃驚,因為在許多人心目中,他如同佛陀,神通廣大,無所不能。


    這樣的人物,不應該出現疑惑的情況。而或說即使有,也不會輕易流露出來。


    “看來揚州那邊出了漏子呀……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吟誦著佛號,僧人起身下塔,如同走在自家禪院般行走在紫禁城中。


    在這裏,他竟是自由的。


    因為他就是當今護法國師:淨往大師!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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