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寫錯了個數據,今屆揚州鄉試錄取人數為十九人,寫的時候寫成二十九了,已改正,不妨礙閱讀,感謝書友“易水漸離”的細心提醒!)


    入夜,鬧騰了一整天的龍門客棧平靜下來。鄉試放榜,塵埃落定,中舉的意氣風發,等待參加由揚州太守主持的鹿鳴宴;名落孫山的則黯然神傷,收拾包袱,要明天一早灰溜溜迴家。


    吃晚飯的時候,陳三郎特別宴請了周何之古臨川他們幾個。談及未來打算,古臨川迴去後準備臥薪嚐膽,三年後卷土重來;至於周何之心灰意冷,要在鄉下開個私塾,教些蒙蒙學童,就此作罷。


    悲歡離合,隻在今宵。


    月上中天人靜時。


    陳三郎靜靜地盤膝坐在床上,進行觀想功課:中舉後,腦海的《浩然帛書》分明起了變化。


    這一卷書,總共有九頁;最初得到的時候,隻能觀望扉頁上的千餘字口訣,覺得十分深奧難懂;慢慢喂血養劍,將小劍養出靈性,終於開鋒啟蒙;隨後此劍屢屢建功,斬殺邪魅,吸收養分,威力大增;


    書劍之間的關係相輔相成;小劍反哺,使得帛書翻頁,能看到第二頁的內容了;到考取秀才功名,得氣息溫養,第二頁內容凝實清晰,再無紕漏。


    現在,一考中舉,而且是第一名的解元,功名之功,效果自然不可等閑。觀想之際,但覺清明愉悅,一股無形的風吹拂過,書頁翻動,第三頁法訣呈現,一個個字符如同跳出藏匿之處的精靈,出現在眼前……


    “天下無害,雖有聖人,無所施才;上下和同,雖有賢者,無所立功……”


    讀著一行行字句,猶如溪水在心頭潺潺流淌而過,竟品嚐到甘甜的味道,像是在吃著一頓美味佳肴一般。


    讀書若餐,不外如是。


    到酣暢時,擺放在桌上的紫檀木匣自動打開,一劍瑩瑩飛出,光芒銳盛,圍繞著陳三郎飛舞,狀甚喜悅。


    “……故曰:時異事異……”


    心頭豁然開朗,不禁一拍桌子:“當浮一大白!”


    鏗!


    旋舞的小劍直插入地,由原本的數寸鋒芒,遂然變身為一柄長劍。劍身古樸,色澤深沉。


    此謂“而立”之境!


    中舉得官身,此身而立。


    夏禹王朝王法規定,凡取得舉人功名身份者,當佩劍。


    陳三郎長劍在手,心中歡欣,再望了望桌子上的紫檀木匣子,暗道:得換一口劍匣了……


    隻是,該換成甚樣的?


    江湖人士帶刀佩劍,多背負,但這樣的姿態方式在士林中無疑顯得古怪奇特,一般讀書人帶劍,多懸置於腰間——其實舉人以上功名者可佩劍,但他們出行之際,真得帶劍在身的時候極少,就算腰掛佩劍,多半也是做做樣子,和玉佩差不多,作為飾品類存在。


    陳三郎情況特殊,對他而言,斬邪劍幾乎是一口性命攸關的兵刃,輕易不可離身。


    從這個角度看,它還是原來的袖珍模樣更方便些,攜帶出入,斬邪除魔,無形無蹤。


    念頭剛起,“嗡”的一下,斬邪劍仿佛如他意願般又恢複成原樣了。


    陳三郎瞧見,驚喜交集:能遂心如意,此物究竟是甚來曆?難道真是傳說中的法寶?


    在法器範疇內,不管哪個品階,未曾聽聞有能如斯變化的。


    他將小劍撚在手裏,愛不釋手地端詳著:寶貝,真是寶貝!


    ……


    臨近九月的洞庭湖,每天清晨和晚上,寒意頗重,有霜露紛飛,沾染到密密麻麻的蘆葦杆上。


    洞庭湖畔,嶽陽樓後,有一片城鎮,就叫做“洞庭鎮”。


    在王朝疆域中,洞庭湖地位超然,不受朝廷管轄,洞庭鎮亦然。可不受管轄,不代表沒有秩序,事實恰恰相反,洞庭鎮的秩序比任何一個城鎮都要好。曾幾何時,此地便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妄動幹戈者,死!


    傳說中,這條規矩是龍君製訂的。


    規矩源頭不可稽考,但它實實在在存在著。這些年來,鎮上也不是沒有自持厲害的外來人動手動腳,但他們最後的下場都是沒手沒腳,頗為淒慘。


    說也奇怪,這個規矩的適用範圍隻在鎮上,邊緣一帶就不管用了,包括挨邊的嶽陽樓。否則那一天晚上,元哥舒不會讓隨從與那名青衫江湖客動手。


    不動手,也就可能不會有後來的憋屈煩悶。


    這些日子,元哥舒的心情不大好,好像心頭有一根刺紮在那兒一樣,刺著難受,耳邊總是迴蕩著青衫客的話語:“借祖蔭謀私利,幹大事而惜命,猶如塚中枯骨,非英雄也。”


    元哥舒自幼受父親熏陶教誨,飽讀經略,心氣極高,以天下為目標,但如今忽然跑出一個人來,指著他鼻子叱喝教訓:“你非英雄也……”


    這樣的語氣,像極了父親元文昌。但元文昌教子固然嚴格,會罵會打會懲罰,主要是為了望子成龍。而青衫客卻是一句話,以此抹殺否定元哥舒所有的心氣努力。


    更重要的是,當其時元哥舒真得害怕對方暴起殺人,下意識地躲到侍衛後麵,眼睜睜目送青衫客揚長而去。


    青衫客的言語就像是一把刀,切開他內心隱藏得最深的虛弱,袒露出來,血淋淋的,既感到畏懼,又感到可恥。


    迴到洞庭鎮後,元哥舒立即發號施令,派遣人手去搜查青衫客的來曆下落,但時至今日,一無所獲。正陽道長那邊,也無從推算,找不到線索。


    為此元哥舒顯得心浮氣躁,近日招徠奇人異士的計劃也頗有不順。


    正陽道長看在眼內,有所擔憂,他甚至懷疑那青衫客是不是故意來整這一出,打擊元哥舒的。


    “九月將至,眼看那一份莫大機緣就要浮現,這個時候,少主絕不能自亂陣腳……”


    道士決定好好跟元哥舒談一談,就在此時,他若有所感,抬起頭來,望向南方——


    南方,是揚州所在的方向。


    正陽道長麵有喜色:“第三粒種子破土發芽,豬崽開始長膘了……好,來得及時!”


    他掐指一算,又感到一絲疑惑:“此人時運之高,真是少見,隻短短時日,觀其跡象,恐怕時運顏色都呈現淡紅,距離‘鴻運當頭’不遠矣……”


    不過這並非不可能的事,一來有他施展秘法加持催肥;二來陳三郎得到那個命氣奇特的女子的名分認可。諸多因素影響下,氣運高漲不足為奇。


    “不管他了,肥得越快,宰殺的時間越早,對少主的幫助就越大……不知不覺,第二頭豬也養得差不多了。”


    這些年來,正陽道長為扶持元哥舒成功上位,幾乎踏遍揚州疆域,堪輿風水,挖掘人才,以及尋覓圈養初期必不可少的資糧——十多年間,他隻找到三個適合圈養的人,並且對之施展秘法。


    在其中,杜隱言是第一個,陳三郎是第三個,也將是最後一個了。隻要元哥舒吸收掉這三份資糧,定成氣數。至於後麵的逐鹿中原,就不僅僅依靠命氣時運所能決定的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隻要搶先一步形成氣數,將會占據巨大的優勢,摧枯拉朽,不可抵擋。


    “基業將成,指日可待!”


    ……


    鹿鳴宴定於鄉試放榜後的第三天,由揚州太守王應知主持,宴請新科舉人,和負責這屆鄉試的內外簾官等,舉行地點在衙門比鄰的一個大莊園處。


    此圓名曰:萬象園。


    院中多林木,假山流水,風景宜人,景觀多變,故得“萬象”之名。


    園子早就布置完畢,處處張燈結彩,衙門又調來百名官差入場,負責維持秩序紀律等。


    鹿鳴宴開始的當天上午,前來赴宴的新科舉人絡繹不絕,個個衣著光鮮,與鄉試時的境況截然不同。最明顯的一點,他們來的時候基本都是坐著轎子來的。


    能做轎子的,都是老爺級別的人物了。


    功名利祿,一朝到手,即使原本出身寒門,但如今功名加身,自有地方士紳紛紛送來銀子錢財,送奴送仆送房子送女兒——榜下捉婿,嫁女嫁妝可是相當豐厚的。否則的話,如何能“捉”到個舉人女婿?


    在其中,步行而來的陳三郎顯得與眾不同。他年剛及冠,隻得一個未婚妻,沒有正式過門,又長得清秀,最主要的是,他是解元呀。因此在眾多揚州士紳門第眼中,陳三郎是個不折不扣的香餑餑。


    這幾天來,龍門客棧的門檻幾乎都被踩爛。


    幸好陳三郎有先見之明,放榜第二天便搬出龍門客棧,換到別家去了,從而避免了沒完沒了的滋擾煩惱。


    今天鹿鳴宴,他才跑過來,準備參加完宴會就坐船迴家去。


    到了萬象園,看守大門的官兵接過請柬,心中一凜,趕緊放行:事先就聽聞今屆鄉試第一名的解元非常年輕,現在一看,簡直年輕得過分。


    進入園子,見到眾多舉人們三三兩兩,互相寒暄著;又有些人找機會去跟內外簾官們說話,特別是今屆鄉試的主考官蘇燕然,他身邊圍著最多人。新科舉人們對其恭敬有禮,口稱“座師”。打點得好的話,考子與座師之間的關係,可是相當有用處的。


    陳三郎的到來,也引起同榜舉人的注意,主動過來,笑著說:“解元公來了……”


    都是沒有太多營養的客套話。


    過不多久,揚州太守王應知大人來到,宣布鹿鳴宴開席!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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