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身在隗順所處的位置,一般人很難想象秦檜當政的時候大理寺中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小的獄卒要下多大的決心,有多豁得出去的勇氣,才會去做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在隗順做接下來的事情之前,大理寺中敢為嶽飛說話覺得嶽飛冤枉的大理寺丞李若樸、何彥猷已經被秦檜一黨罷官處分。知宗正寺循王趙士褭用自家百餘口人命擔保嶽飛無罪,結果遭萬俟卨彈劾,被流放並死在建州。還有平民劉允升因為上書為嶽飛喊冤直接被秦檜一黨抓到大理寺處死。


    就在前兩日,秦檜一黨居然捏造張憲口供“為收嶽飛處文字謀反”,因為張憲不肯屈從,此刻還大理寺牢房內同樣被抓的嶽飛部將張憲幾乎已經被萬俟卨和張俊折磨成了廢人。


    現在的整個臨安府內,因為嶽飛的事情,充斥著秦檜一黨帶來的白色恐怖的氣氛,無人敢為嶽飛說話。


    何況是一個小小的大理寺獄卒。


    嶽飛的屍體現在就在牢房之內,好像宮裏晚上還要派人來看一下,等到看完,到了下半夜,大理寺就要把嶽飛的屍體連夜“處理掉”。


    夏平安走出大理寺衙的時候,天色更加的昏暗,他抬頭看了看外麵的天色,今日的臨安府的天空,格外的陰沉,秋風蕭瑟,西風陣陣,街上的行人都縮著脖子在走路。


    一個十三四歲長相憨厚的少年就站在大理寺外的街邊,看到夏平安出手,就連忙走了上來,那個小男孩手上還提著一個燈籠,“阿爹,你來了……”


    牢房裏的那些獄卒都說隗順有個懂事的兒子,也有一個好媳婦,天冷了隗順的媳婦就會讓隗順的兒子來給隗順送衣服,像這些天天黑得早,隗順的媳婦每天都讓隗順的兒子帶著燈籠在大理寺外等隗順下班,就怕隗順在大理寺中喝酒之後晚上天黑找不到迴家的路。


    大理寺中的獄卒,在臨安城中其實是件好差事,因為經常會有外麵的人送好酒好肉來招待,一些事情,各種拖請也不少,上麵的人吃肉,下麵的人獄卒也可以喝點湯水總是可以的。


    剛才夏平安原本還想假裝酒醉問問隗順的家到底在哪裏,因為他真不知道,聽到那些獄卒說他兒子會來接他,他才沒有問,這一出門,果然就看到隗順的兒子過來了。


    隗順兒子帶來,夏平安一路沉默的跟在隗順的兒子身後走著,走了半個小時之後,天色黑下來,隗順的兒子把燈籠點亮,照著路。


    這個時代的臨安城,晚上可沒有路燈,到處黑燈瞎火的,晚上迴家,沒有個燈籠,著實不方便。


    兩人就在臨安城中的那些巷子裏走了好一陣,才終於來到了隗順的家中。


    作為一個獄卒,隗順在臨安城中住的是小門小戶,隻是普通人家,妻子,兒子,都是臨安城中的普通人,沒有什麽特別的本事,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背景。


    迴到家中的夏平安沒有休息,而是在家中翻找了一下,拿了他在家中的一點積蓄,還有別人之前送給他的一點好酒,在家中找了一根繩子,和妻子兒子說了一聲之後,接著就出了門。


    出了門的夏平安來到布店,扯了幾匹白布,藏在自己身上,又去城中買了點醬肉烤雞花生,用紙包好,隨手提著,然後重新就重新迴到了大理寺。


    夏平安就在大理寺外麵的街邊巷子裏等著,等了兩個小時之後,夜色已深,他看到一輛掛著馬燈的馬車在幾個侍衛的護送下,趁著夜色來到大理寺,那馬車上下來一個公公,大理寺內的幾個官吏出來迎接,把那個公公給迎了進去。


    十多分鍾後,那個公公捏著鼻子從大理寺內出來,上了馬車,然後馬車調頭,就朝著皇宮方向走去。


    等到馬車離開,夏平安才重新來到大理寺,因為隗順就是大理寺的獄卒,所以他迴到大理寺進入牢房也很方便,大理寺中的那些侍衛,和他打了一個招唿就讓他進去了。


    迴到大牢,夏平安把牢房裏的那些獄卒和小頭目召集起來,拿出自己的帶來的酒菜,請大家吃喝。


    夏平安隻吃了一點東西,沒有喝酒,等到大家吃喝得差不多了,夏平安才拿出自己的錢來,給幾個獄卒和牢頭一人分了一些。


    “隗順,你這是什麽意思,牢裏這麽多人,誰讓你拖請關照了?”一個牢頭笑嘻嘻的問道。


    “沒有誰讓我拖請,我隻是想請個活兒,兄弟幾個,要是信得過我,今晚那嶽飛的屍體就交給我處理,我親自把嶽飛的屍體丟到亂葬崗,不立碑,不收斂,不讓人知道……”夏平安看著那幾個獄卒說道。


    這話一說,剛剛還在喝酒的一群人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夏平安,最後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牢頭。


    牢頭在大理寺的大牢之中呆的時間最長,資格最老,也是眾獄卒中最有威信的。


    牢頭定定的看了夏平安兩眼,突然一笑,“行,這苦活累活你要幹,就交給你了,你去把嶽飛的屍體處理了,記得弄幹淨點,自己身上別沾上血和髒東西,省得迴家的時候嚇到孩子老婆,我們幾個兄弟就在這裏喝酒,來,大家喝酒……讓隗順把這活給幹了……”


    房間裏重新熱鬧了起來。


    夏平安敬了諸人一碗酒,然後就走出房間,朝著大牢走去。


    來到嶽飛的牢房裏,嶽飛就躺在地上,夏平安歎息一聲,用牢房裏的草席把嶽飛的屍體裹起來,拿出自己帶來的繩子捆好,然後就背著嶽飛的屍體,一步步走出了牢房。


    隗順這身體,估計每日在牢房裏也缺少鍛煉,而嶽飛則是一個健壯的男子,夏平安背著嶽飛走了一半,就感覺額頭有些冒汗,小腿都在打顫,這體力著實有些跟不上,但他還是咬著牙把嶽飛的屍體從牢房裏背了出來。


    來到牢房外麵,剛剛還在喝酒的牢頭已經站在外麵等著,牢頭把手伸到夏平安的懷裏一摸,就摸到了夏平安藏在身上的白布。


    夏平安臉色微微一變,但牢頭,卻是把剛才夏平安拿出來的那些錢,全部塞到了夏平安的懷裏,拍了拍夏平安的肩膀,輕輕歎息一聲,“這錢,留著給你兒子娶媳婦,兄弟們讓我給你送迴來,大家都不要這個錢,咱們雖然是上不了台麵的小人物,管不了臨安城中的大事,但嶽爺爺背上刺著的那盡忠報國這四個字,咱還是認得的,事情做得幹淨點,別給兄弟們惹麻煩……”


    “謝了!”


    一輛人拉的木板車就放在外麵,木板車上還有燈籠,那木板車也是大理寺平時處理屍體的時候用的,夏平安把嶽飛的屍體放在木板車上,就拉著木板車朝著臨安城外走去。


    ……


    臨安城的城門很晚才關,宵禁飛馳,每當夜幕降臨,整座城市的有些地方更加的熱鬧,從清河坊到眾安橋大街以及兩側坊巷,所有商店晚上更加活躍,達官顯貴,富豪商賈趁著夜色,出沒於酒樓歡門之下,夜夜笙歌,直把杭州作汴州。


    大理寺周圍沒人鬧騰,顯得異常冷清,夏平安就選著沒有人的街道走,一個人把木板車拉到了錢塘門外,等到木板車走不了,他就把車停下,把嶽飛的屍體背在背上,朝著九曲叢祠附近走去,最後費盡力氣,整個人弄得汗流浹背,終於找了一個地方,把嶽飛的屍體放了下來。


    那草席打開,拿出白布,先撕了一點白布,找來清水給嶽飛的臉和身體擦幹淨。


    在擦到嶽飛背部的時候,看著嶽飛鞭痕累累的背部和背部那“盡忠報國”四個字,夏平安心情有些複雜,嶽飛的悲劇在與,他正是被他想要效忠的朝廷和皇帝給殺了。


    給嶽飛擦洗清理完身體之後,夏平安才用白布把嶽飛的身體給小心的蓋起,裹好,再拿鏟子在地上挖了一個大坑,夏平安忙活了差不多一個晚上,整個人差不多累到了手軟腳柔軟,才終於把嶽飛的屍體埋好了,又找了幾塊石頭過來,還在旁邊的大樹上做了標記,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就是隗順當年冒死為嶽飛所做的事情,隗順老了之後才把這個秘密告訴給自己的兒子嶽飛到底埋在哪裏。


    如果沒有隗順當年冒死從獄中背出嶽飛的屍體,找地方掩埋好,等到將來嶽飛冤獄終於平反,世人恐怕連祭司嶽飛的地方都找不到。


    西湖棲霞嶺,那是嶽飛後來改葬的地方,隗順最早就是把嶽飛埋在了錢塘門外九曲叢祠附近。


    等弄好這些,天色都有些發亮了。


    “怒發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看著地上的新土,夏平安有些感懷的念出了嶽飛的《滿江紅》,然後搖了搖頭,“所謂國賊不死,國難不止,像趙構和秦檜此等狗皇帝和奸賊一日不死,則國家災難一日不止,他們才是讓神洲蒙難,生靈塗炭的根本原因,他們乃國之毒瘤,天下之大賊,想要拯救天下,隻有先除這些國賊,剪出這些毒瘤,這天下百姓才有救,國家的災難才能避免,外敵才不能得勢,老天爺若給我時間,我必取那些國賊的狗頭來給你祭奠!”


    可惜的是,在這顆界珠之中,老天爺也沒有給夏平安太多的時間,幾乎就是在夏平安說完這些話,剛剛想要轉身離開,在太陽的第一縷光線照到身上的時候,界珠的世界,就已經轟然粉碎。


    密室之中,夏平安睜開了眼睛。


    秘密壇城的神力上限增加了21點,變成了10107點,除此之外,這顆界珠給夏平安帶來的召喚術法可以把隗順給召喚出來,而隗順的能力就是可以帶著人脫出囚籠,算是一個非常特別的輔助類的術法。


    三顆界珠一融合完,夏平安距離八陽境更進一步,但他手上卻再也沒有可以融合的界珠了,怎麽弄界珠成了擺在夏平安麵前的首要問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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