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百姓擔憂的事太多了,不僅僅是看老天吃飯,還得防止人禍。小一點又富裕一些的村莊很容易招惹土匪,那些土匪可不是什麽綠林好漢,都是做的打家劫舍的惡棍,要是招惹上被搶走糧食女人不說,被屠村都是有可能。而且南瓜府的地理特征,最是容易藏土匪,人往深山一躲,根本就找不到。讓那些土匪更加肆無忌憚,官府也無可奈何。雖說現在土匪下山進村搶劫還是很少的,可凡事都有個玩意。這世上可不乏官匪一家親的,那地方的百姓才是真糟了大罪。大家想起之前常昱幹掉的匪徒,心裏都打了鼓,仔細一想這可不成,要壯丁都走了,這不是故意讓土匪惦記嗎!於是各個村的裏正連忙召迴一部分在河道上幹活的壯丁,以用來守住村子,這掙錢重要可也得有命花。如此一來,大家也就更不敢輕易對外掏一個子了,拚命的往口袋裏扒拉。桃源村相比就比其他村子要幸福得多,當初祖輩逃難於此就是看中這裏易守難攻,隻要在坳口那堵著外頭的人就進不來。所以桃源村的人隻需召迴一部分壯丁守著就成,不需要召迴太多勞動力。“那可咋整啊?咱們收了那麽多,到時候不就砸咱們手裏了?二哥,欽差他們收不收啊?賣給他們一點唄。”常喜旺撓頭道。孫婆子眼睛一亮,“對啊,不是還有欽差嗎,他要是樂意能買走不少呢!”常喜盛又是想笑又是無奈,“娘,這東西跟油不一樣。油是必須吃的,這東西就是個調味的,也就有些閑錢的官老爺和管事們買一些,不可能像油一樣是給民夫們吃的,所以也消耗不了多少。”孫婆子頓時十分失望。常喜盛連忙又道:“雖然他們要的不多,可好歹也能銷掉一部分。”孫婆子聽到這話臉色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將目光投向了常喜樂,覺得他肯定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其他人也紛紛把目光投向常喜樂,和孫婆子一樣的意思。常喜樂自然感受到,老實說這些東西的數量確實也超過了他的想象。不過虧倒是不至於,按照他目前計算銷售出去的數量,保本還是不會有太大問題。可他們不能白忙活一場,也不能把這麽好的東西給浪費了。而且他之所以要收那麽多,本就是想要拿出去販賣的掙錢的。常喜樂卻並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轉向常喜盛,“二哥,你有啥想法?”常喜盛愣了愣,他雖然已經意識到常喜樂在做生意上很看重他,可被這麽點名詢問他的意見,這還是第一次。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心裏難免有些沒反應過來。其他人也都沒有想到常喜樂會去詢問常喜盛的意見,要是以前肯定會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可現在看到常喜盛生意做得好,又從欽差那拉了大單子,雖然還是有點意外,卻也不至於太過驚奇。見常喜盛半響沒說話,常喜樂又出聲鼓勵道:“二哥,你說說唄。”常喜盛也不是個沒膽量的,迴過神來,清了清嗓子就把自己心中想法說了出來,“我覺得不管是茶油還是茱萸,咱們都得去縣裏甚至府裏找路子銷出去。”孫婆子忍不住出聲,“茱萸就算了,茶油不是有欽差那邊銷走大半嗎。我就不信大家夥不吃油,咱們賣給附近鄉親不就成了。而且還去府裏,光那路費都掙不迴來。”常喜盛既然開口就不打算藏著掖著,麵對孫婆子的質疑也沒有露怯,陳述自己心中的想法。“我是這麽覺得的,河道那瞧這情形,要是早的話明年這時候就能完工,就算遲也不過後年,那到時候欽差那邊的大單子肯定就是要作廢了。咱們要不提前找好更多的買家,到了那個時候咱們的生意可不得全都停了。所以我想著,趁早做打算,以免得到時候慌張。”其他人這麽一聽都紛紛覺得有理,隻有常老爹眉頭緊皺著。常喜盛心裏十分忐忑,他知道常老爹一直不讚同他去做生意,若是這時反對,那到時候隻怕河道完工,恐怕連攤子都不會讓他擺,他就得乖乖迴家種田了。常喜樂這時候道:“二哥考慮得周到,要想這兩樣生意長久,確實現在就得打算。咱們榨油坊已經投了那麽多錢,肯定不能就幹一兩年的事。這要是就賣給咱們附近村子,是掙不到啥錢的,大家最多用收來的茶籽換。咱們必須賣到縣裏府裏,才有錢收。”常老爹依然眉頭不展,“可就算是這樣,也不用賣到府裏啊。”常喜樂道:“爹,你也知道咱們縣裏啥狀況,到時候肯定也是賣不了多少的。何況還有錢家把持著,賣點小錢可以,想把咱們這麽多油賣掉肯定就把他們的生意給排擠了,他們哪裏會同意?要是不做那麽大,可山裏這麽多果子不用,多可惜啊。況且咱們也看到了,這麽多鄉親就指著這些東西能掙點嚼用錢,咱們也不能讓他們失望啊。”最後這句話是針對常老爹說的,果然這話一落,常老爹臉色緩和了不少。不少男人都是有大幹一番事業的雄心,想要盡自己一份力量為家鄉造福,常老爹也是這樣的人。隻不過生活的艱辛讓他不過是心裏想想,可現在聽常喜樂這麽一說,心裏不是不被觸動的。況且這樣做對他們家裏也是有好處的,是自己可以做得到的,也就更為心動了。常喜樂又趁熱打鐵道:“其實我早就有把生意做到府裏的想法,不僅僅是咱們手頭上茱萸和茶油,更重要的是咱們的糧食布匹!錢家是靠不住的,今年他們後來沒壓價那也是因為欽差的關係,可要是一走,你們覺得他會這麽好說話嗎?那到時候咱們村子的人可咋辦?錢家到時候肯定又會像這一次一樣,故意把責任推到我們家身上,想讓我們在這桃源村甚至稻香縣都混不下去。所以我想著早點去探路,剛開始也不想著能賣錢,隻要能把這條道給打通了,這就是最大功勞。”孫婆子忍不住問道:“這話在理,就是這來迴府裏,糧食布匹拉出去賣,來迴運費都不夠啊。”常喜樂笑道:“娘,你忘了河道是幹啥用的?到時候隻要一通船,咱們去府裏可不就是睡一覺的工夫?”孫婆子拍手叫好,“對啊!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要是到了那個時候,咱們就不怕那錢家了!就是咋不等到那個時候再說,現在來迴府裏得多麻煩啊。”“娘,這事可等不得。咱們能想到利用這河道,錢家怎麽會想不到?到時候怎麽能保證他不提前把咱們的路堵死?畢竟他人脈廣,路子肯定不一般,商有商道,想要入行必須早早打算才成。而咱們的茱萸和茶油生意正好探路,這兩樣東西都不是他的生意,也就沒有正麵的利益的糾紛,也就不會讓他太過注意,不至於讓咱們的生意沒開始就給掐死了。到時候咱們明麵上是要給茱萸和茶油找銷路,私底下還得去找賣糧食和布匹的路子。”大家夥一聽這話都楞住了,完全沒有想到常喜樂已經想到了這麽長遠。就連腦子最為靈活的常喜盛也不過想著這些東西在縣裏頭怕是賣不完,並沒有想到這一層。他原本覺得自己腦子靈活,是幹這一行的料,現在又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他還是太嫩了,怪不得常喜樂之前讓他要想得長遠。曹二嫂歎道:“所以說得讀書,咱們家就屬小叔年紀最小,可他也是想得最長遠的,哪像咱們能把眼前過得好就不錯了。”孫婆子又是驕傲又是擔憂,“要是這樣咱們可真得好好盤算盤算,否則又像之前一樣被錢家掐了脖子,可沒有欽差這樣的好人給咱們解圍了。”常老爹依然沉默著,沒有開口說話。常喜樂又道:“到時候我也會跟著去府裏打探消息,不僅僅是為了生意,也是為了科考。之前欽差大人就許諾,我隻要願意繼續科考,他可以保證我有那本事就能中。咱們家想要在稻香縣立足,光靠生意也不行,我得更上一層樓才不讓錢家隨意欺負……”常老爹這下憋不住了,激動道:“大人說過這樣的話?你還能繼續科考?”“對,他之前與我說過,大人乃君子,肯定不會是訛我。今年鄉試已經過了,想要再考得等三年後。這次去府裏也是去瞧瞧有啥關於今年科考的消息,看是怎麽個章程,讓我知道如何準備。之前咱們家狀況不好,這事沒法子,現在有些銀錢,我也得好好盤算了。”科考從不是容易的事,自古以來多少人都敗在它的腳小,常喜樂是後世而來也不敢大意。他從古巴覺得自己會比前人聰明多少,不過是占著資源掌握更豐富的便宜而已。他雖有原身記憶,可無法靈活運用,又不了解這裏的規矩,現在去考試是肯定比不過原身這樣的本土人士。但是他有豐富的應試經驗,他若是複習幾年還是有機會能考上,不管如何都要去試一試,這是他為了安穩生活,必須要去做的事。常老爹沉默了一會,“既然是這樣,這生意做不做都成,你隻要考上了也不用怕錢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