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進拿來一看,頓時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都說字如其人,能寫出這手字的人絕不是泛泛之輩。而紙上所書比方才兩人對質時常喜樂說的話還要精明準確,隻要他以後敢為難桃源村的人,這一張紙就會讓所有人知道,他之前刻意汙蔑了一個秀才的名聲。不管如何常喜樂身上都是有功名的,他不過是一介商戶,並不是什麽一手遮天的大人物,若是硬碰他討不了好。錢進眼眸沉了沉,“你這分明是要挾。”常喜樂笑得燦爛,就像個無害少年。“隻要錢家人不與我們桃源村的人為難,願意對外承認真相,這張紙就是廢紙,何來要挾一說?錢老板放心,我好歹有功名在身,不齒之事我是不屑做的。”常喜樂說這話的時候,清高又傲慢。常喜樂這個模樣倒是讓錢進找迴了一絲之前的氣息,從前的常喜樂雖談不上恃才傲物,可對於自己秀才身份還是非常驕傲的。錢進簽了這保證書,沒有再停留一刻就帶著錢鑫離開了。錢鑫離開的時候已經蔫了,不再做掙紮,看向常喜樂的眼神透著愧疚。事情過去大家也就散了,該下田的下田,該迴家做飯的迴家做飯,之前的劍拔弩張瞬間消失。剛才那情形,讓常喜樂想到了一句歌詞: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槍。裏正拍了拍常喜樂的肩膀,“這事就翻篇了,什麽事都要往前看,咱們桃源村的人是打不垮的,站起來又是一條好漢。”常喜樂打心眼裏感激,這事因他而起,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可不僅沒有責備反而還護著他一致對外。別看錢進剛才姿態放得很低,再怎麽說也是縣城裏的大富商,能做到這一步的都不是什麽善茬,不過都是權宜之計。雖說士農工商,可這也是針對同級的人而言。錢家有現在的產業,他們這些溫飽都成問題的人來說根本沒法比。原身之前隻讀書,在縣城裏也沒有發展起自己人脈,對錢家人還真沒有什麽辦法。那張紙有些用處,不過也是仗著錢進還想要維護那點名聲而已。錢家人做生意還算有口碑,若是遇到那些個惡霸,就沒那麽好說句話了。可要跟裏正跟村裏人說謝謝就顯得沒有誠意了,常喜樂現在更加急切的希望能為這個村子做些什麽,至少以後不會受到錢家人的遏製。雖說雙方也沒什麽深仇大恨,可錢進方才在桃源村裏丟了麵子,若是他是心胸狹隘之人,日後必會有動作。常喜樂心底有些犯愁,他想要讓桃源村過上好日子,以後肯定要對外行商,通過流通交易獲取更大利潤。錢進平日可能不會刁難他們,可他若牽扯這些,那可就不好說了。發展初期肯定會受阻,這對於根基薄弱的桃源村來說,無意識難上加難。沒過幾天,縣裏派人傳來了一個消息,把桃源村炸開了鍋。第8章 現在最先要解決的是怎麽讓常家三房的人有飽飯吃 哐哐哐——中午的時候,桃源村中央的大鍾被敲響了,所有人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聚集到村中央的大榕樹底下。每次隻有村裏發生大事,這個大鍾才會被敲響,桃源村的孩子從小就被教育那口大鍾動不得,曾經有調皮的孩子去亂敲,結果不僅自個被打得皮開肉綻,父母也跟著遭殃。並被警告如有再犯,全家人都會被轟出村子。常喜樂也連忙趕過去,那裏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裏正站在大榕樹的高台上,身邊站著一個挎刀皂吏。眾人見到皂吏都議論紛紛起來。“不會要提前繳納夏稅吧?不是還有一個月嗎。”“誰知道呢,要真這樣可就麻煩了,我們家現在交不上來啊。”“可不是嗎,今年……”常喜樂聽到這些不由微微皺眉,雖說因為他考上了秀才的關係,免掉了他們家的田稅以及他和常家三房兩個男丁每年一個月的徭役,可家中還有兩個人的徭役無法免,徭役非常辛苦經常還得背井離鄉。不僅如此家中就缺了兩個勞動力,經濟上說也是一筆損失。徭役是無償的,若是倒黴遇到苛刻的上官還得自帶幹糧。從前他們家都是用錢代役,可現在這狀況哪裏有這‘更賦’的銀錢。這些日子常家三房個個牟足勁幹活,就是為了湊這筆錢,而不是之前杏兒錯聽的夏稅。可若縣令提前收取夏稅,不外乎兩個原因,要麽就是哪裏戰亂,朝廷緊急收稅;要麽就是桃源縣的縣令是個胡作非為的人。不管哪一樣,都不是一個好消息。隻可惜原身對縣令的記憶太少了,讓常喜樂無法得到有用信息。“喜樂,你過來。”裏正見到常喜樂,連忙向他招手。常喜樂走上前去,那皂吏向他拱手,態度十分客氣。常喜樂雖然毀了容,可有功名在身,自是與普通人不同。皂吏雖然有蠻橫之名,可在秀才麵前卻不敢輕易放肆。秀才難以派官,卻也可以入縣衙裏從事文書等職務,那便是在衙役之上了。“這是李捕頭,這就是我們村的常喜樂。”裏正介紹道,介紹常喜樂的時候一臉驕傲。李捕頭看到常喜樂臉上的傷疤眼底閃過一絲可惜,麵上卻是不顯,“早聞常秀才大名,如今一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常喜樂拱手迴禮,“李捕頭客氣,李捕頭前來,可是縣裏有什麽指示?”李捕頭直接將朝廷頒發的文書遞給常喜樂,“確實有事,還是件事大事。”常喜樂接過文書定晴一看,眉頭皺了又展,展了又皺,稚氣的臉上露出與年紀不符的凝重。文書上寫著朝廷要組織人挖一條運河,這條運河從海鮮州海域直通京城,途中經過南瓜府,有一段就在距離桃源村不到十裏路左右的地方。現在朝廷抽丁,每家要出一個壯丁,不可以錢代役,但允許自行找人頂替,可免當年全家徭役。與徭役不同的是,雖然強迫每家出一丁,卻是有償的,每人每月有三百文的工錢,若有名額以外的人願意前去做活,也能享受同樣待遇。“這可是一件大好事,這年頭掙錢不容易,一個月三百文的工錢很不錯了。”李捕頭道。李捕頭的話語裏雖有慫恿的成分在,但是也並不算說假話。這世界生產力低下,賺錢的機會也就非常的少,純苦力沒有其他本事的,三百文一個月已經算是很厚道的價格了,平日裏還不一定找得到。農村自給自足,隻有到城鎮裏才有打工的機會,這跟現代一樣。不同的是,這世界的打工機會比後世少得多,都被城市裏的人瓜分走,就連倒夜香的人都是‘各有主顧,不敢侵奪;或有侵奪,糞主必與之爭,甚者經府大訟,勝而後已’。稻香縣不大,機會就更少了。李捕頭的聲音很洪亮,離得近的都聽見了,都感到十分意外。“還有這樣的好事?還會發錢?”“不會是蒙人的吧,以前去徭役有時候還得自備幹糧,哪裏聽說有發錢的,不找我們要錢都不錯了。”“可不是嗎……”李捕頭解釋道:“我騙你們做什麽,這文書上寫得明明白白,不信你們問常秀才。”大家都把目光望向常喜樂,常喜樂點頭道:“文書上確實這麽寫的,一個人三百文,包吃住。”這些眾人都紛紛討論起來,場麵十分熱鬧。他們種地最多能混個溫飽,想手裏頭有現錢是非常難的,要這事是真的,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他們別的沒有就有一把子力氣,能找些事做,也能讓日子過得不那麽緊巴。況且不管樂不樂意一家都得去一個人,現在有錢賺當然高興。常喜樂問道:“真會發錢?不會到時候把人忽悠過去,又各種借口克扣吧?”不管哪一世都不乏貪官汙吏,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經過一層層剝削,真正到底層的都不剩什麽了。常喜樂是秀才,有隨意發表言論的自由,不會因為亂說話而被刑罰,所以才敢說這樣的話。李捕頭道:“朝廷對這條運河十分看重,京城直接派欽差下來監察,都不讓縣裏的人插手,所以應該不會有人敢在上頭動手腳,我的親戚都有人想要去試試呢。”“工錢是月結嗎?非名額之外的人一個月之後再過去行嗎?去了之後幹了一段時間,是否能中途就迴來?”李捕頭笑了起來,一聽就知道常喜樂打的什麽主意,“常秀才還真是謹慎,我隻在知工錢是月結,其他我也不太清楚了。縣裏不能直接插手這事,錢都是京城派來的大官管的,所以我們知道的也很少。”常喜樂點了點頭,心底有了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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