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路振飛也幽幽的說了一句:“三位莫要忘了,國子監的尊崇地位可是已經寫入了皇明祖訓,非南京國子監畢業則不可以入內務府為武臣,非北京國子監畢業則不可以入大明地方為官,非任滿三年地方官則不可以入兩京充任京官。”


    聽到這,孟兆祥、吳麟征還有劉理順一下子就反應過來。


    路振飛雖然沒有把話說明,但是他的言外之意已經很明顯。


    聖上要提升內務府的地位,隻管讓他提升好了,最緊要還是牢牢抓住南京國子監和北京國子監的教育主導權。


    隻要抓住了南監的教育權,就能確保從南監畢業的武臣跟內閣保持基本一致。


    哪怕這些武臣中真的出現了個別野心勃勃之輩,但是隻要大多數武臣仍舊遵循儒家弟子的道德標準,局麵就不致失控。


    反而內閣有可能通過這些儒家武臣掌控大朝會。


    所以沒有必要因為內務府的地位和聖上起衝突,內閣完全可以拿這當成籌碼,爭取南北兩京國子監的主導權。


    想到這,三人又默默坐了迴去。


    剛坐下,值房外就響起腳步聲。


    隨即崇禎就大步流星的走進來。


    “聖上。”路振飛等趕緊站起身見禮。


    “免了。”崇禎一擺手說,“幾位閣老還沒用膳吧?”


    “未曾。”劉理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聖上給內務府的數千武臣賜了禦膳,臣等文官卻連口水都沒得喝,此屬實有些厚彼而薄此。”


    “劉卿,這你可冤枉朕了,朕何時給內務府的武臣賜過禦膳?”


    說到這,崇禎指了禦膳房的方向,又說道:“禦膳房到現在都還是一片廢墟呢,再說禦膳房的太監走死殆盡,朕就是想給你們準備膳食也辦不到,至於內務府武臣的膳食,卻是兵科著第1鎮夥房提前準備好的。”


    “如此說倒真是臣等錯怪聖上矣。”劉理順先認了個錯,隨即話鋒一轉又問道,“不過聖上讓內務府武臣在武英殿用膳,何意?”


    路振飛等四位閣老也齊刷刷看過來。


    崇禎並沒有逃避,而是開門見山道:“朕打算將武英殿辟為內務府公廨,還有武英殿前原屬六科之廊廨也一並辟為內務府公廨,當然,朕也絕不會苛待文臣,皇極門左廂之文華殿可以辟為文官之公廨,供文官緊要時聚議之用。”


    “今後但凡涉及內務府之重大事項,需召集內務府全體武臣於武英殿進行議決,隻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武臣投票讚成方可以通過,同理,但凡涉及到朝政之重大事項,需召集北京全體七品以上京官於文華殿議決。”


    頓了頓,崇禎又接著說道:“比如廷推閣員,朕以為隻召集朝中三品以上之京官會推還是有失偏頗,所以不妨將範圍擴更大些,可以讓京中所有七品以上之文官參與會推,隻要有三分之二以上文官投票讚成即成為備選,再拿到大朝會表決,隻要有半數以上的文官或者武臣投票讚成,即可入閣成為內閣大學士。”


    張慎言接著問道:“即是說,涉內務府之重大事項必須先由武英殿議決,而朝堂上之重大事項則必須先經由文華殿議決,然後才能拿到大朝會議決?如未經由武英殿議決,大朝會也不能議決涉內務府之重大事項?”


    “就是這個意思。”崇禎笑道,“幾位閣老若沒什麽意見,下次大朝會時就可以將這一條提案也寫入皇明祖訓。”


    崇禎看似是在征詢五位閣老的意見。


    但其實,這不過就是走個形式而已,表示對內閣的尊重。


    因為以崇禎如今對朝局的掌控能力,他想要在皇明祖訓中加入什麽條文,就能在皇明祖訓中加入什麽條文,內閣是無力阻止的。


    就算是五位閣老聯手也是無力阻止。


    就算是撕破臉,也未必能阻止得了。


    對於這點,五位閣老也是心知肚明。


    不過,五位閣老還是想盡可能的爭取兩監的教育主導權。


    這下就得是路振飛發話:“臣等對於聖上的這一提案沒有異議,但是有一點疑問,南京國子監的祭酒以及監正人選,今後依然是皇帝和太子充任嗎?”


    聽到這話,崇禎就笑了,居然盯上了南京國子監的教育主導權。


    但這是癡心妄想,南京國子監的教育主導權是不可能讓出來的,這可是給皇帝和儲君培養親信的搖藍,怎麽可能交給內閣主導?


    崇禎非但不會將南京國子監的教育主導權讓出來,反而還要奪取北京國子監的教育主導權,因為當下的大明官場真是積弊叢生,如果不能通過北京國子監培養出一批鐵麵無私、六親不認的猛人,就無法蕩滌官場,使之變得風清氣正。


    微笑了笑,崇禎又說道:“南京國子監的祭酒必須由皇帝擔任,監正則必須由太子來擔任,這條也要寫入皇明祖訓。”


    “聖上,這怕是不合規矩。”


    路振飛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不好看。


    “自古以來,哪有皇帝自己給自己封官的?”


    “武宗皇帝倒是給自己封了鎮國公武威大將軍,可結果如何呢?”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臣等懇請聖上明察。”


    這話就說得有點重。


    相當於指著崇禎的鼻子罵,你可不要學武宗當昏君。


    崇禎的臉色當即也垮下來,他是想盡可能尊重內閣,也想要維護內閣的權威,但前提是內閣得按著他的意思整頓官場。


    你路振飛當首輔也好幾年,大明官場可曾有過改善?


    戶部都快要破產了,還好意思爭奪南京國子監的教育主導權?你是準備將大明官場的人情世故帶到南京國子監?


    這是誰給你的勇氣?


    還借古諷今,讓朕明得失。


    你路振飛咋就不照照鏡子?


    大明官場淪落成這副熊樣,你就半點看不見?


    大明官場已經嚴重拖了大明的後腿,你路振飛就半點看不見?


    當下崇禎板著臉說:“既然路閣老把話說到這,那咱們君臣不妨敞開了說,別再遮遮掩掩,淨說些沒用的官話,還有說了也不許往心裏去。”


    路振飛梗著脖子道:“聖上想說,老臣自當奉陪。”


    “好。”崇禎點點頭,接著說道,“若是事事崇古,那麽也就不用變法圖強,商鞅還變什麽法,王安石變什麽法,還有本朝張居正又何必變法?”


    “所以,以前沒有皇帝當官,不代表以後也不能有皇帝當官。”


    “朕以為隻要是有利於國家,有利於江山社稷,就盡可以放開手腳去嚐試。”


    頓了頓,崇禎又道:“路閣老你倒是循規蹈距,大明官場兩百多年積攢下的人情世故也是遵行不渝,可最終結果如何呢?戶部都快破產了!京官上個月的薪俸,都還是向工商實業銀號借的錢,這個月還得接著借,對嗎?”


    “此事可怨不得臣。”路振飛也開始直話直說。


    大不了不當這首輔,省得夾在中間受這夾板氣。


    又說道:“若非內務府將大明最賺錢的營生都占了,朝廷連口湯都沒得喝,戶部又何至於唱空城計?若是可以開征商稅,便是百一之稅率也足以使國庫有盈餘,由此,臣還請問聖上,為何非要攔著不讓開征商稅?”


    “哈哈,路閣老真是好算計。”崇禎冷笑了兩聲道。


    “朕倒是想要請問,內務府所占據的哪一項營生是大明原來就有的?”


    “大明原來有皇家市易所嗎?原來有皇家銀號嗎?有工商實業銀號?以前有航運造船銀號還有水利糧食銀號?”


    路振飛頓時無言以對。


    崇禎說的這些以前都是沒有的。


    “路閣老,這些話朕其實早就想跟你說了。”


    崇禎也不再顧忌路振飛的臉麵:“說起來,你也是有功之臣,當初要不是你在山陽替朕籌集到了漕糧,徐州防線未必守得住。”


    “正因此,朕對你也是一再容忍。”


    “可是你任首輔以來,大明官場可有一絲一毫改變?”


    “沒有吧?絕大多數京官仍舊是屍位素餐,地方官場仍舊是漂沒成風,沒有請托就別想升官,冰敬炭敬屢禁不絕,改頭換麵卷土重來,這三年朕確實是耽於軍務,對於政事從未曾過問,但不過問不意味著朕半點不知。”


    “將大明的官場治理成這個鳥樣,路閣老,你真就一點不覺得虧心嗎?你坐在首輔位上真就沒有感到半點惶恐嗎?”


    “聖上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路振飛當即反唇相譏。


    “道德經有雲,治大國如烹小鮮,大明官場兩百餘年之積弊,又豈是急切間能清除?這就好比一重症病人,就隻剩下一口氣,這時候如果下猛藥,隻會令其速死,而當下之大明朝廷便如這重症病人,隻能以藥性溫和之湯汁慢慢調查身體,切不可下猛藥。”


    崇禎哂然說道:“藥性溫和之湯汁?卻不知是何等湯汁?朕為何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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