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北京睿親王府。


    曹爾玉將一小碗中藥端到多爾袞跟前,柔聲勸道:“主子,該喝藥了。”


    “不喝了,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朕這個病藥石難愈。”多爾袞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又說道,“把範文程和寧完我叫進來。”


    “嗻。”曹爾玉無奈,隻能夠把藥碗端走。


    然後又把暖閣外候命的範文程和寧完我叫了進來。


    多爾袞將傅以漸從西安發來的急遞遞給了範文程,又說道:“傅以漸發來急遞,偽順拒絕與大清結盟,不過桑噶爾卻給衛拉特、喀爾喀發出了金箭令,要求他們為了守護喇嘛教與大清聯兵抗明,你們倆對此是怎麽看的?”


    範文程看完之後又將急遞遞給了寧完我。


    “主子,偽順沒安好心。”範文程一眼就看出了李岩的圖謀,“這是驅虎吞狼策,偽順不僅想要假借南明之手滅掉大清,更想假借南明之手滅掉蒙古諸部,如此一來偽順不僅可以在中原坐收漁翁之利,更可以在漠北輕鬆征服蒙古諸部。”


    這時候,寧完我也看完了傅以漸的急遞,歎息道:“遺憾的是,我們明知道這是偽順的驅虎吞狼策,仍然隻能照著做。”


    “是的。”範文程無奈的說,“此乃陽謀。”


    “憲鬥,公甫,你們的想法與朕可謂是不謀而合。”


    多爾袞喟然道:“無論如何,南明首先想吞掉的就是我們大清,所以即便明知道這是偽順的驅虎吞狼策也隻能聽之任之。”


    頓了頓,又道:“立即給察哈爾將軍發急遞,對蘇尼特部叛清的事情不再追究,隻要喀爾喀部的土謝圖汗、車臣汗以及紮薩克圖汗願意響應桑噶爾的號召,願意為了守護喇嘛教而與南明開戰,大清甚至可以正式承認他們的汗位。”


    “主子,這代價會不會太大?”範文程臉色微變。


    要知道,自從黃台吉被蒙古諸部推舉為博格達徹辰汗,後金皇族就正式取代黃金家族以蒙古共主身份自居,所以在後金皇族的眼裏,喀爾喀蒙古的車臣汗、土謝圖汗以及紮薩克圖汗無疑是亂臣賊子。


    “無妨。”多爾袞卻已經想得足夠的透徹。


    “此戰大清若敗,承認或者不承認碩磊他們的汗位又有何區別?”


    “此戰大清若勝,則就算承認了碩磊他們的汗位,有朝一日也仍然可以逼迫他們自去汗位,向大清稱臣納貢。”


    “現在的頭號敵人乃是南明。”


    “為了打敗南明,任何代價都可以付出。”


    聽到這,範文程和寧完我心悅誠服的道:“主子聖明。”


    多爾袞擺了擺手,又接著說:“再讓傅以漸晝夜兼程奔赴西域,告訴準噶爾部的巴圖爾琿台吉,隻要他肯出兵助清伐明,朕可以敕封他為衛拉特部國師汗。”


    為了贏得這場滅國大戰,多爾袞真是不惜血本,承認這個大汗,承認那個大汗,相當於從法理上承認這些蒙古部落從中央政府中分裂出去。


    ……


    事實證明,行動之前先做幾次兵棋推演還是很有好處的。


    經過推演,新軍的統兵士子們驚喜的發現每座簡易營壘的駐軍根本不用一個營,隻要留下一個步兵總外加一個步兵哨就足夠堅持一天時間。


    然後每隔一百裏設一座大營,駐守一個步兵旅。


    一旦百裏之內的任意一座簡易營壘遭到了攻擊,立刻出兵支援。


    按這原則,從登州到大沽口九百多裏的海岸線,需要設立簡易營壘共計六十座,大型的營壘共計七座,需駐紮11個步兵旅加11個炮兵營。


    也就是說,首批出征的三個鎮台一大半得用於保護糧道。


    不過問題不大,因為沒等走到大沽口,第二批新軍也就該到了。


    不出意外的話,第二批到的新軍應該也是三個加強了2.5寸山炮旅的加強鎮台,再後麵的五個鎮台恐怕就沒那麽快編成。


    所以初期用於野戰的兵力約四個鎮台。


    兵力略顯不足,但是符合崇禎的設想。


    因為崇禎的設想就是把建奴引出來在野戰中殲滅。


    這樣的話,一開始就投入重兵無疑會把建奴驚著,一旦建奴受驚之後龜縮不出,明軍就隻剩強攻一條道走,這是崇禎不願看到的。


    推演剛一結束,參謀科就開始擬定計劃分派部隊。


    不得不說,有了參謀部之後,軍事主官的工作量就極大的減輕。


    像徐應偉、閻應元已經不用再為輜重的統籌調配、部隊的調度這些鎖事而操心,他們隻需要審時度勢,從全局計算得失。


    鎖碎的工作就都由參謀去做。


    這也是明軍製度層麵的優勢。


    ……


    大軍開拔之前,騎兵鎮台已經先行派出斥候騎兵。


    順便再說一句,參加過穀亭鎮大戰的騎兵部隊已經擴充到萬騎,並以此為基礎編成了大明第一個騎兵鎮台,胡國柱也被調迴來擔任騎兵總鎮。


    【注:戰馬一部分從偽順購買,一部分從遼東搶】


    兩天之後,大軍沿著海岸線剛剛走到來州灣海麵,充為先鋒的騎兵鎮台就傳迴來一個讓人意外的消息——前方清河口附近發現建奴的烽火台。


    “烽火台?”徐應偉有些意外,“一座烽火台還是很多座烽火台?”


    “很多座烽火台。”信差迴答道,“從清河河口往北,沿著海岸邊每隔數裏一座,但是每兩座烽火台之間相隔多遠,總計有多少座暫時不得而知。”


    “知道了。”徐應偉示意信差退下,又扭頭對崇禎說,“聖上,建奴果然提前猜到了我們會從海路進兵,因而早早的在北海沿岸修了大量烽火台用於示警。”


    “這沒什麽好意外的。”崇禎笑了笑說,“建奴那邊也一樣有能人。”


    建奴的能人其實不少,文臣方麵,像洪承疇、範文程還有寧完我能力都很出眾,武將方麵諸如吳三桂、王輔臣等也都是悍將。


    像孔有德、耿仲明還有尚可喜等,其實也堪稱良將。


    “聖上明鑒,建奴誠然不可小覷。”徐應偉點了點頭,隨即又說道,“不過此番我軍竟然沿著海岸線推進,必定出乎建奴所料。”


    閻應元笑道:“建奴若真在冰麵上埋了火藥,怕是隻能白費力氣了。”


    “欸,還是不可大意。”崇禎說道,“縱然是沿海岸線進軍,也一樣要萬分小心,如果真被建奴炸塌冰層掉進海裏,那是真的要凍死人的。”


    “是!”徐應偉應一聲,當即命令騎兵鎮台注意排查。


    同時又派人把第一鎮的總鎮王家勤叫到跟前:“迪一兄,北海沿岸的烽火台就交給你們第一鎮了,還有別耽誤太久。”


    “是。”王家勤領命而去。


    ……


    數日之後,在潮河的河口。


    洪承疇帶著幾個家丁親自登上了河口附近的一座烽火台。


    由於河口附近全都是平原,烽火台就成了附近的製高點,因而台上的視野極好,居高臨下可以將周圍十數裏盡收眼底。


    不過洪承疇隻關心前方的海平麵。


    然而,任憑洪承疇窮盡目力也看不清任何景象,前方除了一片銀色的冰麵之外,再沒有任何東西,更不用說什麽人影。


    洪承疇放下望遠鏡,問道:“阿大,夜不收全都派出了嗎?”


    “迴老爺,全都派出去了。”家丁隊長洪大應道,“而且都偽裝成了冰釣的漁民,一旦發現明軍的行跡,就會立刻迴報。”


    “那就好。”洪承疇不由得鬆口氣。


    盡管準備工作已經做得足夠的充分,可洪承疇心裏卻還是沒底,沒有別的原因,實在是因為這次的對手比以前的黃台吉更強大。


    六年前輸給黃台吉,其實並不是因為他能力不濟。


    但是這次,洪承疇卻真的心底發怵,麵對一個已經悟道的皇帝,真的無法澹定,真做不到安之若素啊。


    稍稍低頭,洪承疇又把目光投向潮河河口的冰麵。


    河口的冰麵看著沒有任何異常之處,但是洪承疇知道底下已經埋了大量的火藥,這些火藥一旦被引爆,足以將十數裏冰層炸裂。


    如果運氣夠好的話,十數裏冰層的破裂足以引發大範圍的崩解。


    真要是發生了崩解,一舉葬送南明的數十萬大軍也是有可能的,如此一來大清與南明之間的攻守之勢立時逆轉,國運便又迴到了大清這一側。


    而他洪承疇的名字,也必將因為此一戰永載史冊。


    正思忖間,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迴頭看卻是侯方域爬上來。


    “洪部堂,下官就知道你會在這裏。”侯方域笑道,“是在盼望南明大軍到來嗎?”


    洪承疇擺擺手說道:“侯參軍說笑了,我怎麽可能盼著明軍到來?如果有得選擇,我寧可明軍永遠都不要北伐。”


    “那恐怕要讓部堂大人失望了。”


    “算算時間,明軍差不多也該進北海了。”


    說到這一頓,又道:“而且肯定是直奔潮河口而來。”


    “老爺快看!”侯方域話音剛落,家丁隊長洪大突然間驚叫起來,“狼煙!西南方向的烽火台點燃狼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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