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並沒有在山東逗留,便取道來州、青州以及淮安,晝夜兼程南返。


    然而,就在崇禎返迴南京的這段時間,遠在千裏之外的朝鮮卻發生了一起流血事件,朱慈炯終於等來了一個天賜良機。


    事情還要從漢城之戰說起。


    漢城之戰結束之後,李淏身亡,李?成了李倧唯一一個已成年的兒子,再加上李倧已經病入膏荒,便順理成章的以王世子身份監國。


    之後朱慈炯提議朝鮮派遣工匠前往南京務工換取祿米。


    剛開始的時候,得到了包括李倧在內的朝鮮君臣的一致支持,因為朝鮮已經窮到連官員的祿米都快發不出。


    然而旬日之後,朝鮮的輿論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


    有一批大臣提出來朝鮮也應該加強武備,所以不應該將工匠派往南京,而是應該讓工匠留在國內鍛打鳥銃,大明如果需要鳥銃,可以向朝鮮購買。


    玩政治的幾乎都是人精,都知道工匠是最寶貴的資源。


    李倧李?父子一聽覺得也在道,便隱晦的跟朱慈炯提了意見。


    意思就是朝鮮可以召集全國的工匠替大明打造燧發槍,但是隻能在漢城替大明打造,而且最好是大明提供原材料,再預支部分花費。


    朱慈炯心下那個氣啊,恨不得直接訴諸武力。


    但是等冷靜下來之後,朱慈炯還是打消了動武的念頭。


    第一是因為兵力不足,這次來朝鮮就隻帶了三千新軍,在漢城之戰中犧牲了一千人,現在就隻剩下兩千人,這點兵力搞突襲是沒問題的,要想長期占領並對朝鮮實施有效管治,那就絕無可能,所以暫時不能來硬的。


    說到底,大明現在的敵人是建奴。


    在沒解決建奴之前,不能樹敵過多。


    第二個,也是朱慈炯不想讓崇禎失望。


    朱慈炯心裏很清楚,父皇這次讓他率軍三千護送李?迴朝鮮,不光是恢複朝鮮這個藩屬國這麽簡單,更主要的還是想考察他的能力。


    如果到最後又要從南京增調援兵前來,那就成了讓父皇給他擦屁股,這無疑會讓父皇對他的能力產生嚴重懷疑,這是他不能容忍的。


    年輕人,總是迫切的想得到父輩認可。


    所以朱慈炯決定暫時隱忍,采用懷柔的手段。


    上次捷報傳到漢城的時候,朱慈炯不在漢城,就是去仁川港迎接大明航運造船銀號的一個掌櫃去了。


    這個掌櫃名叫錢豐,也是首批勤王士子之一。


    錢豐應朱慈炯之邀來漢城,是來創辦分號的。


    創辦漢城分號做甚?借貸,更加確切一點說,就是借錢給朝鮮王室。


    如果不想借錢的話,借貸糧食也是可以借貸,大明雖然也不怎麽寬裕,但是幾百萬石糧擠一擠還是能擠出來的。


    崇禎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當真是老懷大慰。


    心說以前真小覷了朱慈炯,以前一直覺得朱慈烺有政治頭腦,有手腕,朱慈炯就軍事上的天賦挺高,政治天賦就一般。


    但是這件事情卻讓崇禎感到有些驚喜。


    心說朱慈炯這個“莽夫”居然也學會用經濟手段解決問題了?


    隻不過,崇禎高興早了,朱慈炯雖然想到了經濟手段,但是對這個經濟手段的用法卻極其簡單粗暴,就是利益綁定。


    朝鮮必須支持派遣工匠才能借貸糧食。


    朱慈炯更進一步向李倧父子提出限製,借貸給朝鮮的糧食隻能發放給支持派遣工匠的大臣作為祿米,反對的大臣一粒糧食拿不到。


    結果這事就被別有用心的人帶歪了節奏。


    到最後,整個漢城都在傳說必須支持向大明派遣工匠,才能領到祿米,誰要是敢於反對就一粒糧食的祿米都領不到。


    才幾天,反明的輿論就如毒草一般蔓延。


    到今天,則更是出現了漢城市民襲擊明軍的惡性事件。


    事情的起因是一隊明軍上街買菜之時遭到朝鮮人圍攻,明軍警告無效,被迫還擊,開槍打死了兩個持械的朝鮮混混。


    見死了人,圍攻明軍的朝鮮人一哄而散。


    但是一場更大的風暴卻在暗中快速醞釀。


    ……


    “於阿狗,你跟定王說。”夏完淳沉聲道。


    “稟定王,是這麽迴事。”隊長於阿狗道,“我們並沒有調戲朝鮮女人,可是那些混混卻非說我們調戲了攤主的女兒,還想仗著人多搶奪我們的槍,當時情況緊急,實在沒辦法我才下令開槍還擊,打死了三個,還打傷了幾個。”


    夏完淳道:“定王,此事臣已經核實過了。”


    朱慈炯冷哼一聲說:“且不說此事我大明將士原本就沒錯,縱然有錯,也是沒錯,阿狗你迴去告訴受驚的將士,這個事本王擔下了。”


    “謝定王。”於阿狗鬆了口氣,轉身快步離開。


    夏完淳又小聲說道:“定王,這幾天漢城的氛圍原本就不太對頭,現在出了這事,極可能會釀出更大的亂子來,我們需及早做好防備才是。”


    “這個孤也想到了。”朱慈炯肅然道,“你去把錢豐他們接來軍營,然後讓所有將士荷槍實彈做好防備,朝鮮人這次不來也就罷了,若是敢來,非得給他們一個血的教訓不可,孤要讓他們嚐嚐明軍的厲害!”


    夏完淳領了旨意轉身離開。


    朱慈炯又對蘇麻喇姑說道:“替我披甲。”


    “嗻!”蘇麻喇姑微一屈膝,又上前替朱慈炯披甲。


    朱慈炯皺了一下眉頭,說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稱嗻。”


    “是,奴婢知道了。”蘇麻喇姑順從的答應著,手上卻沒有停,很快就替朱慈炯披掛好胸甲以及背甲,又將左右腋下革帶逐一係緊。


    接著又替朱慈炯帶來披膊,細心的係好。


    朱慈炯以拳頭在左右披膊上輕拍了兩下,又道:“槍!”


    蘇麻喇姑便趕緊將擱在槍架上的二零式步槍連同兩把手銃都拿過來。


    朱慈炯將兩把手銃分別插入左右腰帶間,又從蘇麻喇姑手中接過二零式步槍,最後又將裝滿了100發紙殼彈的子彈袋斜挎在左肩上。


    蘇麻喇姑最後拿過笠形盔,幫助朱慈炯戴頭上。


    在朱慈炯轉身出門的一刻,蘇麻喇姑小聲說道:“殿下。”


    朱慈炯腳下一頓,迴過頭茫然的看著蘇麻喇姑:“怎麽?”


    蘇麻喇姑俏臉上湧起一抹澹澹的紅暈,小聲說:“小心點啊。”


    朱慈炯聞言卻是輕哼一聲,不屑的說:“放心吧,不過是一撮高麗棒子而已,想殺孤恐怕還欠點本事,走了!”


    ……


    “咳咳咳……”


    李倧從噩夢中驚醒,劇烈的咳嗽起來。


    候在門外的李?趕緊搶進李倧的寢宮,關切的問:“父王,口渴乎?”


    “不渴。”李倧擺了擺手,喘息著問道,“?兒,剛才是不是申金裕?”


    “父王,是申金裕。”李?點點頭又道,“不過,申公就是來探視父王的。”


    “湖塗,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想瞞著孤?”李倧臉色變得潮紅,也不知道是急的還是被李?給氣的,接著說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李?這下不敢再瞞,把白天的衝突說給李倧聽。


    “壞了,要壞大事!”李倧到底當了幾十年國王,深刻的懂得政治險惡,瞬間就意識到一場政變已經箭在弦上。


    而且在這場政變中,他們父子也將會成為犧牲品。


    李?卻仍沒有意識到危險,說道:“父王,就幾個賤民,給點糧食就好。”


    “事情沒那麽簡單。”李倧來不及多解釋,直接吩咐道,“快,趕快派人前往定王軍營提醒定王及明軍加強戒備,再召具仁垕率具氏家丁入衛景福宮。”


    李?雖然有些困惑,卻還是按照旨意準備安排內侍前去報信。


    可就在李?出寢宮的瞬間,李倧忽又說道:“算了,還是不召具家入衛了,你趕緊遣內侍前往江原、忠清及黃海諸道,詔令各道起兵勤王!”


    “勤王?父王這是何意?”李?終於意識到有大事要發生。


    “愚蠢。”李倧語氣中難掩失望,“你我父子死到臨頭了。”


    ……


    李?對政治的險惡還缺乏概念。


    但是李倧卻已經意識到了危險。


    事實上,李倧的判斷是十分正確的。


    左議政具仁垕雖然是他的嫡親表哥,但是這會兒也已經站到了政變陣營,一是因為參與政變的勢力太過於龐大,二是因為朝鮮國內的矛盾已經尖銳到完全無法調和,歸降大明也沒能改善處境,所以隻能夠重新進行洗牌。


    明軍的進駐並且與朝鮮人發生衝突,隻是提供了爆發點。


    就算沒有明軍進駐,沒有這次衝突,政變也一樣會爆發。


    簡單點說,就是朝鮮這家公司的利潤已經出現嚴重虧損,一大票股東雖然明知道公司利潤的下滑並不是因為董事長的緣故,可還是決定換個董事長,在另一個世界,李琿和李倧叔侄在位的這幾十年是朝鮮最混亂的時期。


    直到李淏繼位後勵精圖治才有所改善。


    可是現在李淏死了,而大明又中興了。


    朝鮮夾在明清中間,處境就更加艱難。


    處境艱難,內部矛盾也就變得更尖銳。


    【又有人在說我水,但這幾章裏邊有重要的鋪墊內容啊,國子監學生、商賈、舊文人、醫院等各種動態都在這幾章內呈現,我已經盡量精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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