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那小孩,給老娘來一份。”


    李貞麗摸出一個角元扔過去:“不用找了。”


    市麵上的報紙統一定價五分,李貞麗給的卻是五角。


    報童接過一看見是五角銀元,頓時間大喜,趕緊從布兜裏邊摸出一份“大明商賈報”塞進李貞麗的手裏。


    李貞麗刷的展開大明商賈報。


    附近的姑娘也紛紛湊過來看。


    但隻見,報紙的頭版頭條上以加黑加粗的字體寫道:渾河大捷——大明兵科都給事中徐應偉率兩萬五千新軍暨五千朝鮮軍於渾河南岸大敗建奴,斬殺建奴一萬兩千餘級,生俘八千餘級,二十七年前渾河之敗績,今日一朝而雪!


    “天哪!”姑娘們手掩著櫻桃小嘴驚唿出聲。


    “奴家以為閻給諫陣斬兩千建奴就已經是很厲害了,卻沒想到徐給諫更厲害,居然一仗就斬殺並且生擒建奴兩萬餘人!”


    “是啊是啊,這徐給諫好生厲害。”


    “可不,徐給諫簡直就是咱們大明的戰神哪!”


    “姐妹們,你們見過徐給諫沒有?他俊俏不?”


    說著說著,這些青樓豔妓就跑題了,轉到男女之事。


    “奴家有幸見過一次,徐給諫長得雖然算不上俊俏,但是個子挺高也挺壯實,濃眉大眼的挺有男子氣,比那些弱不禁風的公子哥強多了。”


    “素素姐,你咋知道徐給諫很強?該不會嚐試過吧?”


    “我要是有這福氣就好嘍,哪怕隻是做小妾也行啊,奈何人家根本不給機會。”


    “我不信,以姐姐你的姿色手段,那個徐給諫縱是鐵石心腸也要化為繞指柔。”


    “素素姐,你要是真有這個想法,妹妹倒有個主意,國難戲班馬上又要招人,不如我們也去試一試吧?真要是選上了,沒準有機會去遼東唱戲呢。”


    “說啥呢?”李貞麗頓時就惱了,“留在南京好好當你們的紅倌人,每天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不好嗎?非要去國難戲班吃苦。”


    十幾個姑娘吐了吐舌頭,相擁著跑了。


    李貞麗卻拿著報紙直奔著地字三號閣而來。


    她得第一時間把這個好消息報告給石久可,討個彩頭。


    朱素素這丫頭剛才有句話說的挺對的,這徐應偉簡直是大明的戰神,將來一手覆滅滿清也不是沒可能,雖說她有李香君這層關係,但是多個恩客多條路不是麽?跟冉冉升起的大明戰神搞好關係,總不會有錯。


    ……


    汪韜、孫廷蘭和幾位友人也在媚香樓消譴。


    以汪韜他們幾個的身家,也不是消費不起寇白門、董小宛和卞玉京這樣的頭牌,不過得看有沒有權貴搶在他們前麵。


    比如今天,就讓鄭遵謙給截了胡。


    跟鄭遵謙搶女人是不敢跟鄭遵謙搶女人的。


    整個南京乃至整個江南多少商賈要仰鄭遵謙鼻息,他們要是真的得罪了鄭遵謙,南京這個繁華之地他們就呆不下去。


    關鍵是債券買賣從此與他們無緣。


    真要如此,那真還不如死了算了。


    酒過三巡,話題就迴到大明對外的戰事上。


    不光讀書人喜歡針砭時弊,商賈也喜歡指點江山。


    尤其現在大明的整體氛圍對商賈前所未有的友好,就更助漲了商賈的政論熱情。


    孫廷蘭道:“說起這打仗,李妃娘娘在川東能有如此表現,著實令人沒有想到,誰能想到一秦淮名妓,竟然能有這等本事?”


    汪韜說道:“我倒是並不覺得意外。”


    另一個說:“李妃娘娘雖也會打仗,但是終究不如閻給諫。”


    又一個說:“那是,那是,李妃娘娘打的不過是亂兵土賊,閻給諫在大沽口殺的可是正兒八經的建奴,而且打的還是野戰。”


    孫廷蘭道:“僅隻是名義上的野戰。”


    “可不是。”汪韜果斷附和,“若是在白日堂堂正正的野戰,閻給諫的步兵旅絕非建奴之敵手,如此大沽口恐怕就是另一番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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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裏,大廳裏邊當即便沉寂下來。


    明軍不堪野戰,說來終究讓人灰心喪氣。


    孫廷蘭長歎道:“也不知道我大明天兵何時才能恢複洪武朝、永樂朝時之銳氣,兵鋒所向,四夷莫不遠遁,那才是真正的盛世氣象啊。”


    正說話間,外麵鈔庫街上陡然之間喧嘩起來。


    “外麵怎麽這般吵?”汪韜皺眉道,“喊什麽呢?”


    一個友人側耳聆聽片刻後說:“好像是在喊,大明萬歲?”


    “大明萬歲?”孫廷蘭心頭一動道,“莫不是北邊又打了勝仗?”


    “諸公稍待,待我去看看去。”另一個友人說完就起身跑了出去。


    過了沒一會,這個友人便拿著一份報紙興衝衝的跑進來,大聲說:“渾河大捷,我大明天兵在渾河南岸取得了空前大捷!”


    “渾河大捷?”汪韜伸手接過報紙。


    “怎麽是翰林日報?現在誰還看翰林日報啊?”


    “汪公莫怪,街麵上的報紙都讓人給買空了,隻能買著擦屁股都嫌的翰林日報。”那友人謙疚的笑了笑,又道,“隻不過消息卻是一樣的。”


    當下四人便同時湊過來仔細閱讀頭版頭條的報道。


    “野戰!竟是野戰!我大明天兵竟然是在野戰中擊敗的建奴大軍!”


    “天哪,我大明天兵不僅在野戰中大敗建奴大軍,而且還是在以三萬對十餘萬馬步大軍的絕境之下取得的大捷!”


    “不易,此誠然不易!”


    “徐給諫誠可謂我大明之戰神!”


    “渾河大捷,我等當浮一大白!”


    “汪公所言極是,我們當舉樽,為大明戰神遙賀!”


    “諸位諸位,我有一言,此番渾河大捷,待明日兩市必然會高開,因而我等需要早做準備,及早遣下人去兩市排隊。”


    “等明日開市之後,沽高賣出!”


    “對對對對,非孫員外提醒,險誤大事。”


    好嘛,說到最後還是要炒債,到底是炒債的老玩家。


    但是被渾河大捷的好消息一刺激,大廳裏邊的氣氛都熱烈不少,連帶著陪酒的四位姑娘都多得不少酒資。


    ……


    石久可看完李貞麗拿來的商賈報,眼睛都瞪得溜圓。


    “渾河大捷?我大明天兵於渾河南岸斬殺了建奴一萬兩千餘級?生俘八千餘人?且是堂堂正正的野戰?”


    幾位湖廣絲商也是震驚莫名。


    “天,我大明天兵竟在野戰中擊敗了建奴?”


    “而且還是以三萬對十餘萬,此誠開國以來最大勝績!”


    “隻此一仗,徐給諫便足以名垂青史,石公,我等在此向你道喜了。”幾個湖廣絲商紛紛向石久可道喜。


    石久可的臉色變得一片酡紅。


    今晚他其實隻喝了半罐明酒,並沒有喝燒酒。


    但是此刻,石久可卻如同喝了半斤燒酒一般,人都是飄的。


    幾個絲商的道賀卻驚醒了他,當即起身說道:“諸公少陪了,如此大事,我得連夜趕迴新昌老家報信,定購生絲事咱們迴頭再說。”


    “不不不,生絲之事就這麽定下了吧。”幾個絲商同聲說道,“別家不管,但是我們幾家的生絲隻賣你,至於價錢由石公一言而決。”


    “好好好,價錢方麵定然不會虧待諸公。”


    石久可聞言頓時大喜,這可真的是好事成雙。


    又扭頭跟李貞麗說道:“李嬤嬤,酒錢記我賬上。”


    “不用了。”李貞麗笑著擺手說,“這頓酒奴家請了。”


    稍稍一等,李貞麗又說道:“就當是奴家為大明戰神賀。”


    “那不行,喝花酒哪有讓人代付酒資的。”石久可堅決推辭。


    記完酒賬,石久可便匆匆出了媚香樓,喚來隨從連夜趕迴新昌老家而去。


    ……


    與此同時,在貢院街附近一條小巷裏,兩個老頭正在一家小酒館裏喝酒,喝的是十文錢一大壺的濁酒,左酒的也隻有幾小碟醃菜。


    “牧齋兄,你頭上的白發又多了。”黃道周喟然說道。


    錢謙益輕歎了一聲,蒼涼的說道:“快七十歲了,頭發能不白嗎?”


    “我也六十四歲了,本來打算就此返迴漳浦老家,趁著還沒有死整理一下多年的庫藏再寫幾篇文章,死後墊棺材,可終究……”


    黃道周說到一半就停住沒有往下說。


    “可終究心有不甘。”錢謙益接著說道。


    “也不能說是不甘,而是不能眼見著大明朝滑向萬劫不複的深淵。”黃道周神情複雜的說道,“現在各家報紙上宣揚的思想很危險,什麽人格平等,男女平等,什麽民貴君輕,此等思想屬實過了,長此以往則必然天下大亂。”


    “胡說八道。”酒娘將剛剛燙好的一壺熱酒往板桌上重重的一頓,柳眉倒豎斥道,“也就你們這些老古董躲在角落裏哀聲歎氣,我看現在的大明著實興盛得緊,便是貢院街這一片的營生也比往年好了十倍不止,何來天下大亂?”


    酒館老板娘是真的不忿,擱三年前哪兒有她拋頭露麵賺錢的機會?


    可現在,她不光可以拋頭露麵賣酒,各家的大姑娘小媳婦也可以去各家工坊裏做工,賺取銀錢養家,手裏有錢,在自家官人麵前說話也是有了底氣。


    “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哪。”黃道周和錢謙益氣得直搖頭。


    就在這時候,小巷子外陡然響起震天價的歡唿,大明萬歲!


    隨即一個少年飛奔進來,喊道:“渾河大捷,娘,渾河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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