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奴才以為炮兵應該擺在步兵後麵。”


    “這樣一來,步兵就可以給炮兵提供保護。”


    “胡說,將炮兵擺在步兵的後麵,打著自家步兵怎麽辦?”


    “可以對著天上打啊,我看明狗的炮兵就是對著天上打,也沒見他們打著自己人,憑什麽我們大清的炮兵就不行?”


    “笑話,對著天上打怎麽打得準?”


    “就是,那不就成了瞎雞兒打嗎?”


    “那明狗怎麽就可以?明狗的炮兵分明就是對著天上打。”


    “諸位,在下以為問題的關鍵不在於炮兵應該擺在何處,而是應該想辦法提高炮兵的機動性及射速,這才是關鍵,此次渾河之敗,就在於駱駝炮的射速太慢,還有虎蹲炮的移動又屬實不方便,否則明軍根本沒有機會靠近。”


    “你說得倒真是輕巧,這個事可不好辦。”


    “依我看還是因為偏廂車和楯車沒有用好。”


    “沒錯,要不是因為第一次攻擊中損失了所有的偏廂車以及楯車,此次渾河大戰的結果將截然不同,所以下次我們必須避免重蹈覆轍。”


    “對對,得抓緊時間打造偏廂車還有楯車。”


    “關鍵還是我們大清的自生火銃不夠犀利。”


    “不對,依我看還是因為八旗漢軍打不了硬仗。”


    這很可能是滿清立國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術探討。


    所以無論是洪承疇、範文程、寧完我等降臣,還是塔瞻、拜音圖、蘇克薩哈這樣的滿族武臣,又或者是額森這樣的科爾沁蒙古的台吉都是十分踴躍。


    但是像這樣的戰術探討注定不可能討論出實質性的結果。


    最終結果隻能是演變成埋怨、爭吵甚至謾罵。


    當然了,挨罵的隻能是漢臣。


    ……


    “老實趴好,別動!”


    “全都給我老實點!”


    “誰敢亂動,格殺勿論!”


    “看到前麵幾具屍體沒?那就是榜樣!”


    徐應龍拎著一把戰場上撿來的斬馬刀,正在戰俘營巡視。


    但隻見在明軍中央本陣的戰俘營地中,已經躺滿了戰俘,有漢軍的戰俘,不過更多的還是八旗滿洲戰俘。


    這迴抓到的真奴居然比八旗漢軍還多。


    在戰鬥還沒有結束之時,明軍對建奴不會有絲毫的手軟。


    可是一旦戰鬥結束,明軍就嚴禁殺俘,違者將遭到嚴懲,募兵會被奪餉,勤王士子更是會被革除功名並剝奪致仕金。


    這樣的處罰不可謂不嚴厲。


    所以沒有人敢於輕易觸犯。


    “你瞅啥?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有個建奴瞪了徐應龍一眼,結果被徐應龍一腳踹翻在地。


    “徐應龍,你幹嗎呢?”一聲嚴厲的喝斥聲從身後傳來。


    徐應龍迴頭見是徐應偉,連忙賠笑臉說:“哥,你咋來了?”


    “這裏沒有哥,隻有大明內務府兵科都給事中。”徐應偉冷然道。


    “是。”徐應龍啪的立正,昂然道,“報告徐給諫,大明姥東總哨長徐應龍正在清點建奴戰俘數目,請訓示!”


    徐應偉哼聲道:“清點出結果了嗎?”


    “報告徐給諫,一共抓到八千多個戰俘,其中真奴五千多。”稍稍停頓了下,徐應龍又接著說道,“還有九百多個建奴已經重傷致殘,是否要加以醫治?”


    “殘廢就不必再醫治了。”徐應偉冷然道,“就地集中處決吧。”


    殘廢的戰俘隻會給大明朝增加負擔,而不能創造價值,留之何益?


    頓了頓,徐應偉又問道:“我軍的傷亡數目清點完了嗎?合計多少人?”


    徐應龍臉上立刻流露出沉痛之色,迴答道:“從戰場上救迴的我軍傷兵合共九千八百餘人,其中七百餘人因傷致殘,即便傷愈恐怕也是無法歸隊了。”


    徐應偉歎息一聲又問道:“陣亡呢?陣亡數字是多少?”


    “三千一百多。”徐應龍黔然說道,“其中包括顧旅帥。”


    “寧人兄也陣亡了?”徐應偉聞言暗然神傷。


    ……


    迴頭再說建奴那邊。


    多爾袞被吵得頭大,最終隻能將塔瞻、拜音圖、何洛會等滿人武臣以及額森等科爾沁台吉都打發走,但是洪承疇他們幾個被留下。


    經過剛才這波爭吵,多爾袞再次意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


    說到打仗,女真人還有蒙古人還是十分拿手的,但是涉及到動腦子的事情,就明顯沒有漢人更加在行。


    “朕就不該叫何洛會、額森他們前來,純多餘。”


    多爾袞有些自嘲的說:“不過現在好了,沒了這些人的幹擾,咱們就可以正兒八經的探討一下應該如何應對明軍?尤其是明軍的大號孔明燈,如何應對?”


    說起明軍的這個大號孔明燈,多爾袞到此刻仍舊感到心有餘季。


    當時但凡隻要走得稍慢些,他多爾袞隻怕早就已經成為燈下冤魂。


    洪承疇皺著眉頭說:“主子,明軍的孔明燈可以在空中自如的飛行,是以我大清兵恐怕拿它無可奈何,唯一的破解之策,或許隻有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多爾袞問道,“亨九,你這話何解?”


    洪承疇說道:“奴才的意思是,我們也造大號孔明燈。”


    “喔,對對,我們也造孔明燈。”多爾袞頓時眼前一亮。


    說到孔明燈,原理和結構其實很簡單,大清也能造出來。


    這時候寧完我忽然沉吟著說道:“不過說來也是有些奇怪,今天早上明軍反擊時居然沒使用大號孔明燈,此屬實令人費解。”


    “難道是因為風大?”範文程神情一動。


    “因為風大,擔心會被風刮跑,所以不敢動?”


    “當是如此。”侯方域擊節說道,“孔明燈原本就怕起大風。”


    多爾袞說道:“然而,誰也不敢保證下次與明軍作戰時就不會起風,所以我們也要造大號孔明燈,明軍有的我們也必須得有。”


    “主子明鑒。”洪承疇等紛紛附和。


    “接著說大炮的問題。”多爾袞又道。


    “為何明軍的紅衣大炮可以擺在步兵的身後?為何他們的炮彈不會落到自己頭上,卻能準確的打到我大清兵頭上?”


    屋子裏再次陷入到沉寂。


    迄今為止,建奴的炮兵都是直瞄直射。


    甚至就連建奴的虎蹲炮采用的也是直瞄。


    距離測量,彈道計算這樣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所以洪承疇他們也不具備係統的炮兵應用思維。


    所以麵對多爾袞的疑問,洪承疇他們都是無言以對。


    不過也不是什麽收獲都沒有,至少也開始關注這個問題。


    好半晌後,還是侯方域說道:“主子,關於紅衣大炮之事,奴才以為最好還是請教一下湯若望,畢竟湯若望才是火器方麵的專才。”


    “有道理。”多爾袞欣然采納。


    “速召湯若望前來遼東。”


    ……


    次日上午,崇禎帶著八百夷丁重新迴到渾河南岸的戰場。


    徐應偉親自帶著百騎斥候騎兵,來到二十裏外迎接崇禎。


    “臣徐應偉,叩請聖上金安。”還隔著百步遠,徐應偉就早早的滾鞍下馬,向著崇禎大禮參拜,絲毫都沒有功臣的倨傲。


    崇禎見此,便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曆史上曾出現過太多的居功自傲的大將。


    諸如吳起、韓信還有明初的藍玉都因為居功自傲而敗亡。


    崇禎其實很擔心徐應偉會因為渾河大捷而變得目中無人。


    此前穀亭鎮大捷之後,胡國柱不就飄了?渾河大捷的影響力更勝過穀亭鎮大捷,所以崇禎真挺擔心徐應偉也會飄。


    但是好在徐應偉沒有。


    徐應偉非但沒有驕傲,反而變得更謙遜。


    “平身,有貞快請起。”崇禎也趕緊下馬,要將徐應偉扶起。


    但是徐應偉卻堅持向崇禎行過五拜三叩的大禮然後才肯起身。


    崇禎握著徐應偉雙手,心說徐應偉的謙遜知進退真有徐達遺風。


    崇禎甚至於懷疑,徐應偉這一支是不是徐達流落在外的遺子遺孫?


    身為武將,短時間內保持謙遜並不難,難的是長時間保持謙遜,長時間保持謙遜其實也不難,難的是立下不世戰功之後仍能保持謙遜。


    在曆史上,隻有像徐達這樣的極少數大將能夠做到這點。


    但是現在,徐應偉也是做到了這一點,雖立下不世之功卻半點不自傲。


    這要是換成另外一個世界線的年羹堯,立下滅國大功之後居然敢讓皇帝給他牽馬,真正是不知道死字怎麽寫。


    崇禎微笑著說道:“有貞,此番渾河大捷,你替大明立下了不世之功勳,朕真不知道該如何賞賜你了,嗬嗬。”


    “聖上此言過矣。”徐應偉卻連忙推辭道,“此番渾河大捷,一仰賴聖上運籌之功,二仰賴各步兵旅將士用命,臣不過是照方抓藥而已,實無尺寸之功,聖上隨便選一位勤王士子來此,也同樣可以贏得渾河大捷。”


    “過謙了,有貞,過謙了。”崇禎笑著說道。


    “此番渾河大捷,你當居首功,這一點是母庸置疑的事實。”


    徐應偉便也不再多說什麽,因為他很清楚過猶不及的道理,在聖上麵前,即不可居功自傲,但是也不可以過度的謙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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