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輔臣走進大帳前,薑瓖正跟薑瑄還有部將楊振威喝悶酒。


    自從投降建奴之後,薑瓖的心情就沒好過,雖然清廷表麵上讓他提督大同、宣府等處軍務,也算是個封疆大吏,但是並沒有給他封爵。


    不要說是跟吳三桂一樣封王,公侯都沒輪上。


    不光是沒給他封爵,多爾袞甚至把他召到北京訓戒了一頓。


    這就搞得薑瓖心中十分憋屈,同樣都是降將,憑什麽吳三桂他們封王封公,再不濟也能鬧個侯爵,可他薑瓖卻三等精奇哈尼番都輪不上?


    然而還有讓薑瓖更加憋屈的,就是所部降軍被整編為綠營。


    大同鎮和宣府鎮的兩萬降軍被整編為十個營,薑瓖隻兼領其中一個標兵營。


    雖然薑瓖名義上對另外九營也有指揮調度權,但實際能指揮的就剩標兵營。


    薑瓖也不是沒想過重歸大明,但是一來隔得實在遠,二來崇禎在江南的種種舉措也讓他心有顧忌,重歸大明的結果沒準會比現在更加糟糕十倍,沒見高傑、劉良左還有劉澤清都讓崇禎殺了?黃得功在徐州立了那麽大功勞都被解除兵權。


    “唉,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薑瓖長長的歎了口氣。


    “兄長,看開點吧。”薑瑄勸解道,“再不濟總比劉良左、劉澤清他們強點。”


    “是啊。”部將楊振威也道,“高傑、劉澤清和劉良左他們才冤,為大明朝立下了那麽多的汗馬功勞,結果沒落好不說,反而被崇禎這狗皇帝給宰了,慘呐。”


    “也是。”薑瓖自嘲的說道,“眼下咱們除了給清廷當狗,也沒別的選擇了,大明大明不會放過我們,偽順偽順也是饒不了咱們,沒別的路可以走嘍。”


    說話間,帳簾被人從外麵掀了開來,一個武裝昂然走進來。


    薑瓖三人迴頭看時,隻見來將麵如白玉,眉如臥蠶,身量也高。


    “馬鷂子你怎麽才來?快,趕緊過來坐。”薑瑄趕緊站起身讓座。


    王輔臣有兩個綽號,一個活呂布,一個馬鷂子,不過很少有人叫活呂布。


    薑瓖也拿起酒壺親自給王輔臣倒了杯酒,笑著說道:“輔臣,不管怎麽樣,我們都是從大同鎮殺出來的老兄弟,今後可不能生分了。”


    王輔臣慌忙雙手接過酒杯:“軍門言重了。”


    “欸,什麽軍門不軍門的,這裏就隻有兄弟。”


    薑瓖舉起酒盅與王輔臣輕輕一撞,又說道:“幹了。”


    王輔臣一飲脖子幹了,由衷讚道:“杏花村,好酒。”


    薑瓖正要勸王輔臣吃肉脯,帳簾忽然被人再一次掀開。


    隨即就有一大群人走進來,急定睛看時,為首的赫然是鄭親王濟爾哈朗。


    薑瓖嚇了一跳,趕緊起身啪啪一甩衣袖,又單膝跪地給濟爾哈朗請安道:“臣提督大同宣府等處軍務薑瓖,給王爺請安了。”


    薑瑄、楊振威和王輔臣也趕緊跪地請安。


    濟爾哈朗從鼻孔裏輕嗯了一聲,擺手說:“起來吧。”


    “謝王爺。”薑瓖道過謝,起身戰戰兢兢的立於一側。


    濟爾哈朗沒有再理會薑瓖,而是徑直走到王輔臣跟前。


    “你就是人稱‘活呂布’‘馬鷂子’的王輔臣?果然是長得一表人才。”


    濟爾哈朗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欣賞,又笑著說:“本王聽說你馬上功夫了得,不知可否當場演示一番?”


    “有何不可。”王輔臣聞言頓時精神一振。


    因為他預感到,一條康莊大道已經呈現在他的麵前,要是抱上了鄭親王這條大腿,豈非勝過薑瓖百倍千倍?


    薑瓖則是一臉悒鬱之色。


    這分明是挖他的牆角啊。


    但是薑瓖根本無力阻止。


    濟爾哈朗當即命人牽來一匹好馬。


    又讓薑瓖營中的綠營兵點起火把。


    然後當著眾人麵,王輔臣翻身上馬,展示了一番騎射本領。


    不得不說,王輔臣這廝的騎射本領是真了得,不僅可以在馬背上挽開一石硬弓,而且三十步內可以箭不虛發,五十步外都可以十發八中。


    要知道這可是在飛奔的戰馬之上,並非站在原地射。


    表演完了騎射功夫,王輔臣又展示了一下馬上的砍殺功夫。


    隻見戰馬所過之處,王輔臣手中的斬馬刀舞得跟雪練似的,兩側稻草人的人頭紛紛滾落在地,這要是真實戰場,就這片刻至少斬殺二十人,著實了得。


    “好!”濟爾哈朗忍不住讚道,“原以為三國演義中的故事都是瞎編的,世間怎可能呂布那等猛將,可是今日見了你王輔臣,本王才終於相信三國演義並沒有騙人,世間是真有呂布這等猛將,你王輔臣便是當今呂布!”


    “末將不敢當王爺如此謬讚。”王輔臣表麵謙虛,心下卻是極為得意。


    “本王並沒有謬讚,事實就是如此,你便是當今呂布。”濟爾哈朗這句話一出,王輔臣便又多了一個新的綽號,今呂布。


    濟爾哈朗又扭頭對薑瓖說道:“薑瓖,速召集大同諸營。”


    “現在?”薑瓖聞言便一愣,現在可是後半夜的醜初時分,這個時候擊鼓聚兵,不讓我們睡覺了嗎?


    “對,就是現在。”濟爾哈朗肅然道。


    “軍情緊急,我們必須得抓緊時間了。”


    “嗻!”薑瓖無奈,隻能下令召集軍隊。


    很快,大同鎮的五營綠營就被召集起來。


    一刻鍾之後,大同鎮五營除了王輔臣營,其餘四營八千綠營兵便借著夜幕的掩護悄然進入明軍銃台外圍,開始土工作業。


    ……


    次日,閻應元和陳明遇一大早就又爬到了瞭望塔上。


    借助望遠鏡,閻應元很容易就看到了綠營兵正在掘進的四條壕溝,因為綠營兵挖的並不是地底下的坑道,而是敞開式的。


    “建奴變聰明了。”陳明遇道。


    “這麽快就學會用壕溝戰術了。”


    “這也沒什麽好擔心的。”閻應元哂然。


    早在南京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推演過許多遍。


    他們不光推演過壕溝戰,甚至還推演過坑道戰術。


    但是最終結果都是一樣,隻要大沽口的後勤補給線沒有遭到切斷,建奴就永遠別想奪迴大沽口,一個月不行,一年也不行!


    陳明遇還是謹慎,問道:“皕亨,要不讓炮營用虎蹲炮阻撓一下?”


    跟隨閻應元前來大沽口的新軍,一共有一旅步兵,外加一營炮兵,共計5130人,算上醫療兵有將近六千人。


    其中炮營1080人。


    炮營下轄兩個野戰炮總加兩個虎蹲炮總。


    一個野戰炮總(270人)裝備有10門4寸野戰炮外加90匹騾馬。


    一個虎蹲炮總(270人)裝備有30門5寸虎蹲炮外加60匹騾馬。


    到目前為止,來大沽口的這個炮營還沒怎麽發威,隻在昨天上午打了二十發炮彈,而且臨時被裝藥減半,虎蹲炮更是一炮都沒打過。


    “暫時不用。”閻應元卻搖頭說,“現在還沒到動用虎蹲炮的時候。”


    說到這一頓,閻應元又探頭對著望鬥底下的通訊兵說:“傳令下去,隻要建奴的壕溝挖到銃台外圍壕溝,就立即引海水倒灌。”


    通訊兵立刻給前方銃台打出令旗。


    ……


    “馬鷂子,這把刀乃是家父傳給本王的。”


    “本王今天將它送給你,希望你能夠拿著這把刀為大清建功立業。”


    濟爾哈朗拿出一寶刀把上鑲有東珠以及名貴寶石的斬馬刀,鄭重其事的遞給王輔臣。


    “王爺,這如何使得?”王輔臣不敢伸手接,連連擺手說,“此刀乃是鄭親王府的家傳寶刀,末將萬萬不敢受領。”


    “欸,正所謂紅粉贈佳人,寶刀贈英雄。”


    “也隻有輔臣你這等虎將,才能配得上這樣的絕世寶刀。”


    濟爾哈朗一送手中的寶刀,肅然說:“接著,不然本王可要生氣了。”


    “既如此,末將就愧領了。”王輔臣雙手接過寶刀,又鄭重的說道,“王爺待末將如此之器重,真令末將誠惶誠恐,末將無以為報,唯有在戰場上替王爺,替大清奮勇殺敵!雖肝腦塗地亦無怨無悔,雖刀山火海亦無所畏懼。”


    “好。”濟爾哈朗聞言大喜,本王得其將矣。


    這時,屯齊過來稟報:“主子,壕溝已經挖通了。”


    “好。”濟爾哈朗便對王輔臣說,“輔臣,現在到你們上場了。”


    “王爺你就瞧好吧。”王輔臣持刀作揖道,“末將這就把前麵的銃台拿下來。”


    說完,王輔臣便大步來到陣前,隻見兩千標兵正在地上休息,大同鎮的另外四營綠營兵挖了一夜的壕溝,唯有王輔臣標下這兩千綠營兵養精蓄銳了一夜。


    看到王輔臣走過來,原本坐地休息的兩千綠營兵便紛紛起身。


    作為一員悍將,王輔臣還是很受部下歡迎的,這點從兩千綠營兵看他的眼神就能夠看得出來,這些綠營兵還是很信任他的,肯隨他赴死。


    王輔臣也很有一套,時不時的就會停下腳步,替這個綠營兵整理一下棉甲,又或者替那個綠營兵檢查一遍革帶,全營官兵的士氣便逐漸的攀升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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