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隊,都排好隊。”


    “白崖洞司的這邊。”


    “茅岡司到這邊排隊。”


    遠遠的就看到有勤王士子在維持秩序。


    對於這些勤王士子,彭阿大他們已經相處得非常熟。


    當下彭阿大便上前詢問一個勤王士子道:“章秀才,我們田家洞司在哪裏領餉銀和工食米?”


    “那邊。”士子一指對麵說,“田家洞司在那邊排隊。”


    彭阿大道過謝,趕緊帶著彭阿二和彭二狗走到對麵,果然,早已經有幾十個田家洞的土兵排起長隊,當下三人也趕緊站到隊列之中。


    不一會,便有更多的勤王士子來到曬場。


    跟著勤王士子一起到來的,還有一隊隊的荷槍實彈的新軍。


    對於這些新軍,彭阿大他們還是有些畏懼的,因為他們手裏的家夥太嚇人,之前新軍鎮壓驢遲洞司、臘惹洞司的土兵,還有在雲南鎮壓阿迷州、蒙自土軍的殘酷場麵,土兵們可都是親眼目睹,所以都有些畏懼。


    跟著新軍一起來到曬場的,還有一車車的糧食以及一箱箱的銀子。


    當箱子打開來,露出裏麵排列整齊的一錠錠銀錠時,彭阿大、彭二狗等土兵眼睛都看直掉,他們哪見過這麽多的銀子。


    桌子很快擺好,土兵的名冊也擺到桌上。


    土兵原本是沒有花名冊的,大多數土兵甚至連正式的名字都沒有,基本上都隻有一個綽號,比如說二狗子,土蛋啥的。


    直到崇禎以督糧督餉的名義往各土司派了勤王士子,才給這些土兵造了冊,這些土兵也才有了正式的姓名。


    說白了,這些土兵其實就是土司的奴隸。


    古代封建社會,都說漢族百姓過得很苦,但其實湘鄂西雲南廣西還有四川的土民過得比漢族百姓還要更苦,真正就是活得牲口一般。


    糧餉發放不是按排隊秩序,而是按照名冊。


    “彭阿大!”第一個被叫到的名字就是彭阿大。


    “在在在,我在。”彭阿大樂顛顛的走到隊列前。


    士子說道:“彭阿大你聽著,五個月餉銀為七兩五錢,五個月工食米為兩石五鬥,可以折銀十兩或折糧十石……”


    “那我折成糧食,十石糧食。”彭阿大不假思索的道。


    大山裏銀子幾乎沒有什麽用,但是糧食卻是金貴無比。


    “先別急,我話還沒說完呢。”士子又道,“你們田家洞司的土兵在此次平定沙定洲之亂中為國立了功,故而聖上特別恩賜給你們每個人二十五畝恩田的賞額,你們可以每畝一兩銀子的價格買入。”


    “真有恩田?”彭阿大大喜。


    “而且真是每畝一兩的價格?”


    “真有恩田。”士子笑了笑說,“所以現在你是想要糧食還是恩田?”


    彭阿大想了想,又小聲問道:“敢問大人,恩田在哪?在田家洞嗎?”


    “不在田家洞。”士子搖頭說,“恩田在洞庭湖的周圍,聖上賞賜給你們的恩田是最上等的湖田,市麵上足足要二十兩一畝。”


    “恩田在洞庭湖周圍?”彭阿大臉上露出糾結的神色。


    心說這也相隔太遠了,他們就算買下恩田,也不可能跑過來耕種呢,總不能讓恩田荒在這裏吧,那也太糟踐良田。


    士子看出了彭阿大的擔心,笑著說:“可以舉家搬過來。”


    “舉家搬過來?”彭阿大怦然心動,隨即又苦笑搖頭說,“土司老爺不會允許的,他會把我們腳筋挑斷的。”


    “此事恐怕由不得他。”士子臉色一板說道,“據我所知,你們土司恐怕要在常德滯留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他恐怕是管不了你們,等到你們到了湖區,土司就更加管不著你們,因為洞庭湖有新軍駐紮,誰敢跑來這裏鬧事?”


    “那我要恩田。”彭阿大一咬牙說道,“十畝。”


    士子笑著說道:“阿大,你其實可以二十五畝恩田全買下,銀子不趁手也沒關係,可以先欠著,等來年有了收成之後再還上即可。”


    “要多少利錢?”彭阿大有些擔心的問。


    土司老爺也借給他們錢,但是利錢屬實高。


    “不用利錢。”士子笑道,“這是聖上的恩典。”


    “不用利錢?”彭阿大大喜,“那我要二十五畝。”


    “好嘞。”士子便朗聲說道,“田家洞司彭阿大,願意舉家遷來常德府世守鎮兵,受領恩田二十五畝,一應糧稅丁銀全免。”


    “什麽,糧稅丁銀全免?”彭阿大難以置信道。


    “噢對,這個忘了說了。”士子笑道,“一應糧稅丁銀全免。”


    “大人,你的意思是說,今後這二十五畝恩田種出的糧食,都是我們自己家的?不用給朝廷繳納一粒糧食,也不用繳納一分丁銀?”


    彭阿大還是有些不敢信,竟有這等好事?


    “對,不用納一粒糧,也不用繳一分銀。”


    士子點點頭道:“但是朝廷需對外用兵時,你們需要應征。”


    “這個沒話說。”彭阿大慨然道,“聖上給了我們如此恩典,我們自然也得賣命,隻要聖上一道旨意,水裏火裏絕對沒有二話。”


    “行了,你到後麵去領取田契保書吧。”


    士子一擺手又高喊道:“下一個,彭阿二!”


    “老二,要恩田。”彭阿大急道,“全要恩田!”


    彭阿二聽完士子解說,也是毫不猶豫的選了恩田。


    事實上,除了極少數在保靖、永順頗有田產的土目之外,其餘的絕大多數土兵毫不猶豫的選了恩田,這真的沒辦法拒絕。


    到最後,施南宣撫司的四萬多土兵也被驚動。


    在聽說了保靖還有永順土兵得到的好處之後,施南的土兵也坐不住了。


    施南宣撫司的土兵想找冉三娘她們要求恩賞,但是一下找不著冉三娘,於是就自發的組織起來向現場的士子施壓,要求給予同樣的恩典。


    礙於施南土兵的“強烈要求”,現場的士子被迫對施南土兵一視同仁。


    最後絕大多數施南土兵也興衝衝的簽了田契,然後興衝衝的返迴各自老家去接自己的父母妻兒去了。


    這時候,冉三娘、田玄、彭廷榆等三十多個土司仍還在崇禎的大帳中。


    崇禎下手也真是有夠黑,居然直接軟禁了冉三娘等三十多個大小土司,唯一沒有遭受軟禁的土司隻有秦良玉。


    崇禎甚至提前把內幕告訴了秦良玉。


    還提前把石砫宣撫司的三千白杆兵換防到了嶽州府。


    秦良玉歎道:“聖上這是要在湘西、鄂西推行改土歸流麽?再接下來,是不是就該輪到我們川東的土司?”


    崇禎反問道:“秦老將軍,你反對改土歸流嗎?”


    “臣不反對,改土歸流是大勢所趨。”秦良玉搖搖頭又道,“隻是……此時就改土歸流未免有些操之過急,眼下建奴流賊皆未滅,張賊又正在塗毒四川,正是需要各地土司為朝廷用命之時,此時改土歸流不啻於自剪羽翼。”


    “朕其實也不想在這時候改土歸流,但是機會到了卻不能輕易錯過,不然錯過這次,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等來第二個機會。”頓了頓,崇禎又道,“至於自剪羽翼之說,秦老將軍你應該很清楚,並不是所有的土司兵都是白杆兵,指望各省的土司兵來剿滅建奴流賊以及張獻忠,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秦良玉說道:“但也總比逼反他們好吧?”


    “逼反他們?他們恐怕是沒有能力造反了。”


    崇禎哂然道:“因為朕已將湘鄂西最精銳的十萬土兵抽走,沒有了這十萬精銳,湘鄂西土司就算是造反,也注定形成不了氣候,朕翻手就能滅了他們。”


    “聖上也要如羈押廣西狼兵及雲南土兵般,羈押湘鄂西土兵?”


    秦良玉聞言大驚道:“此舉怕是難以讓人心服,於聖上名聲也不利。”


    崇禎微笑說:“事情並不是老將軍你說的那樣,朕並未羈押湘鄂西的十萬土兵,朕隻是給他們每人賞賜了二十五畝恩田,讓他們舉家遷來洞庭湖區為世守鎮兵,僅此而已,朕可沒有半點逼迫他們。”


    “世守鎮兵?”秦良玉愕然,“跟徐州、歸德的鎮兵一樣嗎?”


    “是的。”崇禎點頭道,“跟徐州、歸德的鎮兵一樣,不用納糧也不用繳納丁銀,免除一切苛捐雜稅,隻需為國征戰。”


    聽到這,秦良玉不由得怦然心動。


    但隨即秦良玉又長長的歎了口氣,可惜。


    隻可惜石砫司已經隻剩三千壯丁,若是讓這三千壯丁帶著妻兒老小遷來了湖區,那麽留在石砫的五萬多孤兒寡母就隻剩下餓死一途。


    崇禎忽然問道:“秦老將軍,你是在為石砫司的五萬多孤兒寡母而歎息?”


    “老臣不敢欺瞞聖上,確實是在為我石砫司的孤兒寡母歎息。”秦良玉黯然道,“她們的男人或者阿爹死得太早了,沒能等到好時候。”


    “秦老將軍無需歎息。”崇禎一正臉色說,“朕早就考慮到了。”


    稍稍頓了頓,又說道:“石砫宣撫司前後有三萬多壯丁為了我大明捐軀,朕身為大明皇帝又豈能讓他們白白犧牲?”


    秦良玉說道:“聖上的意思是?”


    “秦老將軍,整個石砫宣撫司都遷過來吧。”崇禎肅然說道,“把那三萬多個破碎的家庭都遷來洞庭湖區,遷徙過來之後那些寡婦可以招贅當地男子為婿,或者由朕給她們安排贅婿也行,一律改為原來夫姓再充為湖廣鎮台鎮兵。”


    少數族裔受封建禮教毒害較小,對改嫁之事並沒有那麽抵觸。


    “一應恩賞皆按鎮兵,賞賜恩田二十五畝,免除一切正稅雜稅以及丁銀。”


    頓了頓,崇禎又說道:“朕相信,會有很多男子願意入贅為婿,若如此,則不僅三萬多白杆兵的香火可得到延續,他們留下的三萬多個孤兒也可以有所養,石砫宣撫司雖然換了居住地,但是其忠貞勇猛之作風定然可以傳承下去。”


    “聖上,老臣謹代死去的三萬多兒郎叩謝聖恩。”


    秦良玉語含哽咽的道:“他們能得聖上如此恩典,縱死也是值了。”


    一邊說,秦良玉一邊向著崇禎跪下,她是真被崇禎的這番安排感動到了,自古以來何曾有過這般體恤將士的皇帝?


    “秦老將軍快快請起。”崇禎趕緊攙起起秦良玉。


    讓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家跪拜自己,真的會折壽。


    頓了頓,崇禎又說道:“秦老將軍,朕還有一事相托。”


    秦良玉已經猜到了崇禎內心的想法,問道:“聖上是要讓老臣鎮守湖廣?”


    “正是。”崇禎點頭道,“秦老將軍你雖非文臣出身,但於大明有大功勳,由你來提督湖廣軍務任誰也是不敢說什麽。”


    “老臣願替聖上、替大明鎮守湖廣。”


    秦良玉肅然說道:“而且老臣可向聖上擔保,隻要老臣還活著,就不必擔心湘西以及鄂西土司造反,不用朝廷出兵,老臣就能滅了他們。”


    “很好。”崇禎欣然說道,“有秦老將軍鎮守湖廣,朕可無憂矣。”


    “可是,聖上,老臣畢竟年事已高。”秦良玉歎道,“人生七十古來稀,老臣今年已經是七十有二了,真正是風燭殘年,誰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


    頓了頓,秦良玉又接著說:“聖上若是真的體恤老臣,就讓李香君由援剿徐州參將晉升湖廣鎮副將,老臣定會竭盡所能栽培她。”


    “讓李香君晉升湖廣副將?”崇禎聞言一下蹙緊眉頭。


    “秦老將軍,你就這麽看好李香君?你真就覺得她能夠勝任副將之職?”


    參將跟副將有著本質區別,因為參將沒有獨立領兵權,但是副將也就是副總兵卻是有機會獨立領兵出征。


    “聖上,李香君悟性極高,絕對是個可堪造就之將才。”


    秦良玉對這也是考慮再三,她的幾個娘家侄子都隻有中人之資,兩個孫子就更是不堪造就,要想維係秦家馬家之富貴,就落在李香君身上。


    所以秦良玉不惜動用所有資源來扶李香君上馬。


    作為迴報,李香君將來也必然會照拂馬家秦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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