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臣冤枉哪。”丁魁楚痛哭流涕。


    “聖上,臣等冤枉。”四十八部頭人也是大聲喊冤。


    “嗬嗬,你們真就以為朕有那麽好湖弄?”崇禎冷笑一聲,又說道,“你們以為把這批黃金細軟藏在隱秘之所,朕就找不到了是嗎?”


    頓了頓,崇禎又對丁魁楚說道:“丁魁楚,你估計是沒有藏。”


    “聖上,臣真冤枉。”丁魁楚心下驚駭欲死,臉上卻強自鎮定。


    崇禎又道:“丁魁楚,朕不妨再告訴你一聲,朕已經派了兩千新軍前去廣西,負責對廣西境內所有土司改土歸流,其中一隊就去了南寧。”


    “你若是派了心腹家丁將這批贓財運迴廣東,嗬嗬。”


    “恐怕是一定會被新軍給截住,沒準這會已經截住也未可知。”


    聽到這話,丁魁楚便頹然坐地,臉上神情也是變得一片木然,如此隱秘之事,狗皇帝又是如何知曉的?難道有人向他告密?


    當然沒人向崇禎告密,但是崇禎知道丁魁楚是什麽樣的貨色,更加清楚沙定洲從黔國公府得到了一筆巨大的財富,所以他料定丁魁楚絕對不會無動於衷,此公若是貪汙,那麽派遣心腹家丁星夜運迴廣東就是必然的。


    所以崇禎才會派新軍前去截奪。


    “你們呢?”崇禎的目光轉向四十八部頭人,“是你們自己說出贓財藏匿點,還是讓朕自己找人去審?你們若是痛快一點說出藏匿地點,朕可以給你們一個苟活的機會,你們若是仍然心存僥幸,那就隻能人頭落地。”


    聽完轉譯,四十八部頭人便立刻不裝了,反過來威脅崇禎:“你不敢殺我們,你要是敢殺了我們,城外的四十八部狼兵絕不會答應!整個廣西也會在一夜之間叛亂四起,大明朝的天就塌了,所以奉勸聖上您還是慎重一點好。”


    “威脅朕?”崇禎笑笑,隨即一板臉說,“你們也太看得起自己,殺了你們,廣西不會叛亂四起,大明朝的天更加不會塌,至於城外的四十八部狼兵,嗬嗬,你們忘了,剛才的動靜就是湘鄂西的土兵在圍剿狼兵呢!”


    “啊!”四十八部頭人勃然色變。


    “胡國柱,都與朕拿下!”崇禎厲聲喝道。


    “是。”胡國柱拱手一揖,又揮手低喝道,“拿下!”


    當即便有兩百多個夷丁衝進廣場,五個負責一個,很快就將四十八部頭人打倒並且五花大綁起來,丁魁楚也是不例外。


    “聖上,你這是枉殺功臣!”


    “狗皇帝,你忘恩負義,不是人!”


    “你這是過河拆橋,你這是忘恩負義。”


    “剛幫你平定了沙定洲之亂,你就對我們廣西狼兵下狠手,崇禎,你不是人,總有一天你會遭報應的,我們化成鬼也不會饒過你。”


    “化成鬼也不會饒了朕?”崇禎冷笑道。


    “你們還是先想想如何躲過廣南府、臨安府幾十萬冤魂的索命吧!”


    “自打進入雲南,你們殺了多少人?搶了多少牛羊牲畜財貨婦孺?雲南是大明十三個省之一,不是化外蠻邦,可任由爾等燒殺擄掠。”


    “你們殺的是雲南百姓,殺的是朕的子民!”


    “你們把雲南百姓當成什麽了,你們又把朕當成什麽了?”


    “功是功,過是過,你們在平定沙定洲之亂中立下戰功,朕會給予你們獎勵,但是你們對雲南百姓犯下的罪孽,也需嚴懲!”


    “殺人償命,自古皆然,沒有人能夠例外。”


    “爾等縱容族中狼兵燒殺擄掠,乃是首惡,其罪當誅!”


    說到這一頓,又盯著丁魁楚說:“丁魁楚,你身為兩廣總督,身為朝廷重臣,卻縱容麾下狼兵對雲南百姓燒殺擄掠,就更是罪加一等!”


    “不過你是文官,該如何定罪,還是得內閣說了算。”


    “聖上,臣冤枉。”丁魁楚哭道,“臣約束過,可約束不了哇。”


    其中的一個狼兵頭人嘶聲怒吼道:“又不是隻有我們廣西狼兵這麽幹,整個大明哪支軍隊不這麽幹?遼東鎮、薊鎮、大同鎮還有宣府鎮,哪一鎮的邊軍不這麽幹?崇禎,有本事你把大明的邊軍全殺了,不然我們不服!”


    “不服!我們不服!”其他頭人紛紛高喊附和。


    “朕不用你們心服。”崇禎冷然道,“朕隻想要你們的腦袋!”


    頓了頓,崇禎又道:“胡國柱,把這四十八部頭人就地處死!”


    “是。”胡國柱轟然應諾,遂即衝夷丁厲聲喝道,“就地處死。”


    胡國柱一聲令下,四十八個夷丁當即擎出斬馬刀,對著被反縛雙手控製住的四十八個狼兵頭人的頸部隻一刀,四十八顆人頭便骨碌碌滾地上。


    看到這,沐天波、唐兆元等雲南文武無不神情駭然。


    冉三娘、彭廷榆等湘鄂西的土司也是無不心下凜然,廣西四十八部狼兵頭人,聖上說殺竟然就殺了,居然真就不怕狼兵造反?


    丁魁楚更是險些當場被嚇尿,聖上是真敢殺哪。


    崇禎又對徐應偉說:“有貞,你去審那些狼兵,狼兵從佴革龍老寨搶的贓財,僅憑幾個頭人帶不走,找地方藏起來也需要有人幫他們埋藏,所以多審幾個肯定能審出來,這些贓財一分不能少,統統都給朕追迴來。”


    “領旨。”徐應偉領了旨意離開。


    “聖上。”沐天波忽然嗷的一聲跪倒在崇禎跟前。


    “黔國公,你這是做甚?”崇禎見此不禁有些懵,心說你沐天波是怎麽迴事?


    沐天波道:“聖上替臣主持公道,替黔國公府追迴被搶之財物,臣內心的感激之情真難以言表,唯有替大明朝盡忠竭力守邊。”


    聞聽此言,朱慈炯、王承恩和高起潛的目光便刷的看向沐天波。


    三人心說,沐天波怕不是個傻子?黔國公府的財物既然入了反賊沙定洲之手,那就變成了贓財,與你黔國公府已經沒有關係,就算是追迴來,那也必定是充入朝廷府庫,又怎可能還給你黔國公?你怕是喝酒喝懵了吧?


    閻應元則更是以手扶額,心說聖上正不知道該怎麽跟你算賬呢,你這麽一說,豈不是自己送上門了嗎?還真有嫌自己命長的。


    “沐天波,你可知罪?”崇禎的目光果然冷下來。


    “啊?”沐天波聞言一愣,說道,“聖上,臣無罪,臣有什麽罪?”


    “還敢說你無罪?”崇禎冷然道,“當年太祖高皇帝將你先祖敕封為黔國公,便是指望你們沐家能世鎮雲南,替大明守好西南之邊疆,可你沐家是怎麽做的?你沐天波又是怎麽做的?你們對得起大明,對得起太祖高皇帝對你們沐家的期望和信任嗎?”


    沐天波還是一臉懵逼,茫然問道:“聖上,我們沐家究竟做什麽了?”


    “做什麽了?你居然還有臉問朕?”崇禎勃然大怒,“沐天波,你剛剛不是還在感謝朕替你們沐家討迴了被搶的億萬家財嗎?”


    “那朕問你,你沐家這億萬家財從何而來?”


    “黔國公年食祿不過區區三千石,你沐家便是三百年不吃不喝,也不過九十萬石,折銀充其量也不過一百萬兩,從何而來的億萬家財?”


    “這個……”沐天波頓時無言以對,這話不能說。


    億萬家財從哪來的?當然是從百姓嘴裏摳出來的,但這麽幹的又不隻有我們沐家,你們朱家不是更過分?憑什麽隻說我們沐家?


    “沒話說了?”崇禎說道,“那就還是朕來替你說。”


    “你沐家的億萬家財,當然是盤剝雲南百姓得來的。”


    “雲南三十個府與司,倒有二十六個府司的耕地都是你沐家的。”


    “佃種你沐家的耕地,不管是漢民還是其他的土民,一律繳納六成佃租。”


    “可憐那些土民除了給你們沐家繳納佃租,還要給土司繳佃租,層層盤剝下來所剩竟不足一成,就是說即便畝收一石,留給土民的也不過半鬥!”


    “盤剝如此之狠如此之重,誠如刮骨鋼刀,各司土民焉能不反?”


    “吾必奎之亂還有沙定洲之亂,其根源就在你沐家,若不是你沐家貪苛盤剝至此,逼得各司土民沒活路,又豈有二賊之亂?”


    “聖上此言,真鞭辟入裏!”坐於文官班首的前吏部左侍郎王錫兗便再也忍不住,站起身說道,“沐家仗著世鎮雲南之地位,大肆並吞各府各司漢民以及土民之耕地,而今雲南十分耕地倒有九分已然盡入沐府之名下,此等行徑必然導致土漢皆反。”


    “胡說八道!”沐天波不敢跟崇禎叫板,但對王錫兗可不會客氣,“王錫兗,你王家又何嚐是什麽好東西?祿豐一州的耕地不也十分倒有六分入你王家的名下。”


    王錫袞說道:“但我王家不會強買強賣,更不會挖空心思少繳皇糧。”


    “沐天波,現在說的是你,不要扯別人。”崇禎果斷打斷,現階段,重點清算的是宗族以及像沐家這樣的勳貴的田莊,至於王錫袞這樣的縉紳的田莊,暫時還不能動,否則的話遭受的阻力就會急劇增加,不利於大局的穩定。


    如果隻是對付宗室以及沐家這樣的勳貴,阻力就會小得多。


    因為像王錫兗這樣的文官群體,對於宗族以及勳貴大肆侵占耕地也是深惡痛絕,所以對於崇禎的舉動隻會支持而不會反對。


    稍稍一等,又說道:“你們沐家世鎮雲南,就必須為雲南負責,先有吾必奎之亂,再有沙定洲之亂,致使雲南迭遭兵災,百姓流離失所,吾必奎和沙定洲諸賊固然罪不容誅,可你們沐家也一樣罪責難逃。”


    “自即日起,沐家降爵一等。”


    “由黔國公貶為滇中侯,藩國取消,旬日之內舉族遷往留都。”


    說到這一頓,又道:“黔國公名下所有之莊田,一律充入國庫,國公府充為官產,作為雲南鎮台之營房!”


    “啊?”沐天波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這怎麽說的?原以為鎮壓了沙定洲之亂,沐家的好日子就又迴來了,卻萬萬沒想到,沐家的處境竟然變得更加糟糕,不僅爵降一級,從公爵被降成了侯爵,而且昆明都不讓留,非要他們沐家舉族都遷往南京。


    最終,沐天波失魂落魄的從廣場離開了。


    崇禎又命夷丁將四十八部頭人的首級以及屍體移走。


    現在,該清理的賬目都已經清得差不多,接下來才是真的酬功。


    崇禎走到楊畏知的跟前,笑著說道:“楊畏知,楚雄守得很不錯,過程朕都聽說了,有勇有謀,頗有古之名將風範。”


    “臣惶恐。”楊畏知慌亂避席起身。


    楊畏知的神色之間,也是再沒有了之前的失望。


    此時的楊畏知,對崇禎就隻有崇敬或者說敬畏。


    不得不說,聖上行事是真有大氣魄,更有大智慧。


    斬殺廣西狼兵四十八部頭人,當場拿下兩廣總督丁魁楚,這是大氣魄。


    嚴懲廣西狼兵,替廣南府以及臨安府死於兵亂的數十萬土民漢民伸冤,再接下來肯定還會給土民漢民分田,這兩手一出,整個雲南省所有土民的怨氣便會在一夜之間冰消瓦解,從此之後全雲南的土民就隻會感念聖上恩德,此乃大智慧。


    一百年不敢說,但是今後五十年之內,雲南大定矣!


    此等行事手腕,便是太祖高皇帝再世,也不過如此罷?


    崇禎沉吟著說:“楊畏知,朕有一難事,不知你可願幫朕?”


    “聖上言重了。”楊畏知慌忙長揖到地,“正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為主上排憂解難原本就是我等臣子的職責,所以還請聖上千萬不要有此等言語,如若不然,便是朝中禦史言官不罵臣,臣自己也是再無顏麵在朝為官矣。”


    “好。”崇禎欣然說道,“廣西四十八部頭上雖然已經伏誅,但是城外遭到羈押的將近十萬狼兵總不能也全部殺了吧?這十萬狼兵該如何處置,不知楊卿有何高見?”


    楊畏知斷然道:“聖上,斷然不能再讓這十萬狼兵迴廣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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