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鳴騄說把你們的月俸定為十兩。”崇禎的目光掠過汪偉、傅山等幾個,又問道,“你們覺得夠了嗎?”


    “迴聖上,月俸十兩銀子已經足夠。”


    汪偉、傅山等幾個都給事中連忙迴道。


    “可是朕認為不夠,而且是遠遠不夠!”崇禎擺了擺手又道。


    “啊?”聞聽此言,馬鳴騄還有汪偉、傅山等幾個都給事中有些懵,這什麽情況?


    他們原本以為聖上會嫌他們要的太多,卻萬萬沒想到聖上竟然嫌少,聖上竟然覺得月俸十兩銀子太少?這是怎麽說的?


    身為皇帝,還會嫌官員拿的俸祿太少?


    太祖高皇帝當年可是恨不得讓官員白給朝廷幹活。


    隻能說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又或者說時代限製了馬鳴騄他們的眼光。


    曆史已經充分證明,低薪是不可取的,朱元章給官員定低薪的初衷是想為國家節省財政開支,結果卻適得其反,反而導致國家財政開支的極大浪費,漂沒之下,十兩銀子的財政開支隻能辦五兩銀子的事。


    當然,簡單的高薪肯定也是不可取的。


    唐朝、宋朝的官員俸祿是明朝幾十倍,一樣有官員貪腐。


    清朝自從雍正之後設置了養廉銀製度,養廉銀的定額甚至可以達到俸祿百倍,但是地方官員該貪還是照貪不誤。


    所以,必須是高薪加嚴格的監督機製及嚴厲的懲罰製度。


    必須讓貪官們明白,貪腐所得的好處,可能遠不及當個清官所能獲到的利益,這其中就包含了巨大的經濟利益。


    這樣的話,貪官們在伸手之前就得權衡一下,是否值得?


    當然,崇禎這麽做,還有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最終目的,那就是通過這個薪水製度將皇家的利益、與內務府全體士子的利益捆綁在一起。


    從今往後,皇家與內務府的全體士子就是個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按月發放的俸祿,就按照你們剛才要求的,七品十兩,馬鳴騄是六品主事,就拿十二兩。”說到這裏稍稍一頓,崇禎又道,“但是除了拿月俸之外,你們還有年俸可領,將來到了年齡致仕之後還有致仕金!”


    “啊,還有年俸可領?”


    “致仕之後還有致仕金?”


    在座的內務府高層頓時來了興致。


    銀子無疑是個好東西,沒有人會不喜歡。


    馬鳴騄想到就直接問:“聖上,年俸怎麽說?致仕金又怎麽說?”


    “是這樣。”崇禎拿手指輕輕敲擊著身後的美人靠,然後問道,“馬卿,你先給朕估算一下內務府現在有多少資產?”


    “內務府有多少資產?”馬鳴騄愕然道,“聖上,這個沒算過,因為內務府下屬的各個衙門存在交叉持股的現象,比如皇家銀號就在工商實業銀號有持股,還有市易所也在工商實業銀號及航運造船銀號中有股分,不好計算。”


    崇禎笑道:“朕又沒有要求你精確的計算,你就簡單的估算一下。”


    “估算啊?”馬鳴騄點點頭,開始計算道,“內務府在皇家市易所持股五千一百股,折銀五千一百萬,在航運造船銀號持股兩千股,折銀一千萬,在兵工廠、火藥廠、鉛子廠、皇明時報等工廠所占的股份,折銀約五百萬兩。”


    “還有皇家銀號在工商實業銀號所占股份折銀三千萬。”


    說此一頓,馬鳴騄又道:“最後就是皇家銀號,可是皇家銀號值多少銀子,這個臣真的沒有辦法估計。”


    皇家銀號也是內務府的產業,而且是完全控股。


    崇禎說道:“皇家銀號賬上雖說有一億多兩的存銀,但這些銀子是儲戶的,所以不能簡單的算成是皇家銀號自己的資產,就先折銀五千萬兩吧。”


    馬鳴騄道:“這樣的話內務府現在有資產大約一億一千六百萬兩,此外在皇家銀號的賬上還有四千萬兩左右的現銀,另外還有大約六千萬兩沒有賣出的債券。”


    聽到這個數字,鄭森、黃宗羲、陳子龍等士子都有些懵,這麽多?


    不知不覺之間,聖上的內務府竟然已經膨脹到了如此恐怖的規模?


    崇禎略一沉吟,然後石破天驚的說道:“朕打算讓現有的勤王士子及將來從國子監畢業的士子統統在內務府占股。”


    “啊?”在場的士子無不勃然色變。


    讓他們在內務府占股?這個真的沒想到啊。


    甚至連馬鳴騄和阮大铖也向鄭森等投來羨慕的眼神。


    身為皇明時報總編撰的汪偉就更是羨慕加妒嫉,他不是勤王士子。


    心說聖上對這些勤王士子還真不是一般的恩寵,這真是天子門生!


    “馬卿,還有汪卿、阮卿,你們也用不著眼紅。”崇禎笑了笑說道,“你們幾個也一樣會在內務府中占一股。”


    馬鳴騄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又問道:“聖上,商賈入股市易所是要拿出真金白銀的,臣等入股內務府要不要拿出銀子?”


    “這當然不用。”崇禎笑著擺手道,“你們隻拿幹股。”


    “要是這樣的倒是挺不錯的,嘿嘿。”馬鳴騄便樂了,又道,“不然,要是需要拿銀子入股,臣頂多隻能拿出一百兩銀子,那樣就沒有多大意思了。”


    傅山苦笑著說:“馬大人還能拿出一百兩,我連十兩都拿不出。”


    “我也是,十兩都拿不出來。”汪偉也是笑,“總不能挪用報社的銀子。”


    “你們一兩銀子都用不著出。”崇禎擺手道,“朕打算將內務府分為二十萬股,隻要是內務府所屬官員或者士子,必須是官員啊,底下的吏員不算,隻要是官員或者士子,就能在內務府占據一股,每年按內務府的盈利情況進行相應的分紅,此外隨著在內務府服役年限增加以及品級提升,會有一定的上浮。”


    說此一頓,崇禎又問馬鳴騄:“馬卿,內務府去年盈利多少?”


    “去年的盈利?”馬鳴騄道,“聖上,市易所發賣債券所得能算盈利嗎?”


    “當然算,這當然算是內務府的盈利。”崇禎不假思索的道,“市易所發賣的債券可不是憑空亂發賣的,而是拿了開封府、歸德府及徐州的耕地做抵押,勤王士子和邊軍將士拋頭顱灑熱血守住了徐州,並且奪迴了歸德府以及開封府,這當然是內務府的盈利。”


    “這也算盈利?”鄭森說道,“聖上,那等將來光複了山東,光複了北直,甚至光複了遼西以及遼東,豈不是也是內務府的盈利?”


    “鄭大木,你不妨將眼光放得更遠些。”崇禎笑了笑又說道,“你爹是鄭芝龍,他肯定跟你講起過南洋,若是有朝一日士子營能夠帶著軍隊奪了整個南洋,那麽整個南洋所有的土地都是內務府的盈利。”


    說此一頓,崇禎又接著說道:“所以你們根本不用擔心內務府的盈利情況,內務府是不可能不盈利的,我們大明越強大,內務府的盈利能力也就越強大!眼下我們內務府的資產總共也隻有兩億,可等將來二十億甚至兩百億都有可能!”


    聽到這話,鄭森、黃宗羲等士子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這買賣可以做啊,迴頭得跟閻應元、徐應偉他們說一聲。


    這個時候,馬鳴騄插話說道:“聖上,如果發債也算盈利,那內務府去年的盈利就是存在皇家銀號戶頭上的三千九百多萬兩現銀。”


    崇禎說道:“三千九百多萬兩,分二十萬股,每股就是一百九十多兩紅利。”


    說此一頓,崇禎又對眾人說道:“迴頭你們就告訴其他人,有戶頭的不用,沒有戶頭的趕緊去皇家銀號辦個戶頭,以便內務府給你們發放去年的紅利。”


    這就是崇禎的邏輯,做事情要麽不做,要做那就必須做圓滿。


    利益捆綁這個事情,九十九步都走了,就不差最後這一哆嗦。


    六千多個勤王士子,每人將近二百兩,加起來就是120萬兩!


    這麽大的一筆銀子,要說崇禎不心疼,那肯定是假的,但是他認為花得值。


    因為通過這筆銀子,將六千多個勤王士子跟皇家徹底的捆綁在了一起,雙方成了榮辱與供的利益集團。


    崇禎此舉,顯然又大大出乎眾人所料。


    便是馬鳴騄也是瞠目結舌的道:“聖上,去年的盈利也要分紅?”


    “當然分,必須分!”崇禎說道,“朕早跟你們說過了,朕不摳,之所以之前沒有給你們發俸祿,隻是為了考驗你們,現在你們該相信朕的話了吧。”


    “臣信了,臣現在信了。”馬鳴騄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


    守在彝倫堂外的王承恩、盧九德還有高起潛則是心下感慨。


    聖上對朝中大臣、對我們這些內侍,甚至對宗室都摳到極致。


    但是聖上對這些勤王士子是真大方,一百多萬兩銀子說給就給。


    “還有呢,朕還沒說完。”崇禎笑了笑又道,“除了每年的分紅,等你們老了致仕的時候還可以領一筆致仕金,這筆致仕金就是你們的股本金,比如現在內務府的總資產合計大約為兩億兩,每股的股本金就是一千兩銀子!”


    “致仕金就是股本金?”一眾士子徹底不澹定了。


    彝倫堂外的高起潛更是眼睛都紅了,萬歲爺你也太偏心了。


    稍稍一頓,崇禎又道:“這也就是說,如果你們現在致仕,每個人都可以從內務府領取一千兩致仕金!如果等過幾十年再行致仕,內務府的資產膨脹到了二十億,你們就能領取一萬兩的致仕金!有了這筆銀子,足以讓你們安享晚年。”


    聽到這裏,在場的士子都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驚喜。


    然而崇禎卻話鋒一轉又道:“但是,當年太祖高皇帝曾經說過一句話,朕今天也要把這句話送給你們,你們迴去之後也要轉告給其他所有士子。”


    稍稍一頓,崇禎接著說道:“金樽共汝飲,白刃不相饒!”


    聽到這話,馬鳴騄、阮大铖、汪偉以及所有士子頓時神情一肅。


    崇禎又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隻拿好處而不用擔責的好事,朕給了你們這麽優厚的俸祿,等到你們致仕了,還要給你們這麽一大筆的致仕金,你們就必須得拿出自己的擔當,第一,不要貪腐;第二,不要和光同塵、屍位素餐混日子!”


    說此一頓,崇禎又對黃宗羲說道:“黃宗羲,監察的事就交給你們監察科了,你們監察科雖然隸屬於內務府,卻不受內務府的任何節製,隻要你認為必要,你可以調查內務府任何人,包括馬鳴騄在內。”


    “臣,謹聆聖訓。”黃宗羲站起身,肅然應諾。


    崇禎又接著說道:“要是讓監察科查出來誰在混日子,查出一次,即扣除當年分紅,查出來兩次,立即開革,並且扣除致仕金!若是查出來貪腐,隻要一次,立即開革,並扣除當年的紅利以及致仕金,另外還要追迴贓款並接受相應處罰。”


    崇禎有理由相信,有這個高壓政策,不敢說絕對沒有人敢去貪腐,但是至少大多數人在權衡利弊之後會退縮。


    馬鳴騄等人聞言,皆是神情凜然。


    這時候,吏部左侍郎範中傑行色匆匆來到了彝倫堂外。


    堂外的王承恩道:“萬歲爺,吏部左侍郎範中傑求見。”


    彝倫堂內很快就傳來崇禎的迴應:“讓他進來吧。”


    王承恩便高唱道:“宣,吏部左侍郎範中傑覲見。”


    範中傑正了正衣冠,抱著笏板走進彝倫堂內,向崇禎大禮參拜。


    “平身吧。”崇禎一肅手又問道,“是不是廷推馬上就要開始了?”


    內閣首輔史可法因為矯詔被下了刑部的大牢,內閣次輔解學龍又在昨晚賞月時不幸失足落井慘遭溺斃,三大閣輔一下去了倆,就剩下路振飛獨挑大梁。


    這個局麵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廷推新的內閣輔弼就成了當務之急。


    “是。”範中傑恭敬的道,“此次廷推事關重大,還請聖上親自前往主持。”


    “朕就不去了。”崇禎道,“就由範卿你主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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