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居然一次性就要募兵27萬人!


    當真大手筆,可是這得花多少銀子?


    朱慈烺也是不無擔心的說:“父皇,募兵27萬會不會太多?按一個募兵支月餉2兩來計算,27萬募兵那便是54萬兩哪。”


    “一個月54萬兩,一年那便是648萬兩。”


    說此一頓,朱慈烺又道:“這隻是算的坐餉,遇到大戰持續經年需發放戰餉,一年更是要花掉兩千萬,這也太多了。”


    隻一年就要花掉兩千萬兩餉銀。


    大明朝就是有金山銀山也是扛不住哪。


    總不能迴迴都拿北方的官田來充抵餉銀吧?


    “其實也用不了那麽多。”崇禎卻擺擺手說,“以前的關寧軍是讓朝廷慣壞了,今後不能再按這個標準。”


    “關寧軍確實是讓朝廷慣壞了。”


    聽到這話,黃得功、左夢庚還有金聲桓等深以為然。


    甚至於就連鄭芝龍、鄭鴻逵等對於此也是有所耳聞。


    萬曆以來,關寧軍鬧餉也不是一迴兩迴,換成別的邊鎮,早不知道被鎮壓多少迴,可是關寧軍卻愣是沒什麽事。


    崇禎又道:“但其實,真正被朝廷慣壞了的隻有祖大壽、吳三桂等關寧軍的武將以及他們的親信家丁,關寧軍的普通士卒其實拿不到那麽多的餉銀。”


    聽到這話,除了黃得功之外,其餘的邊鎮武將都是低下頭。


    因為克扣軍餉隻是常規操作,有幾個邊鎮武將不克扣餉銀的?


    崇禎說道:“朝廷給關寧軍額定的標準是月餉1兩再加1石米,但是發到普通士卒手裏卻隻剩下兩錢銀子不到加三鬥米。”


    “遼西地窄民稠,物價騰貴。”


    “所以光靠這點餉銀,遼鎮士卒根本養活不了家人。”


    說此一頓,崇禎又切齒說道:“可恨祖寬、祖大樂等遼鎮武將,不想著將克扣的餉銀和祿米發放下去,反而縱容遼鎮的士卒於路搶劫,以致邊軍紀律崩壞,這才有了賊過如梳、兵過如剃的說法,邊軍所過處百姓紛紛揭竿而起。”


    黃得功、鄭芝龍兄弟聞言不禁又是一聲長歎。


    金聲桓、馬化豹、王遵坦等武將則是更加羞愧。


    因為當年他們也是這麽幹的,甚至比關寧軍更狠。


    崇禎又接著說道:“但是好在,今後不會再有這種事。”


    “現在各鎮軍餉皆由欽差發放,而不必經由武將之手,今後甚至要給每個將士在大明皇家銀號開設一個戶頭,然後直接將餉銀發放到他們的戶頭,這樣就連欽差都不用再過手,也就徹底杜絕了貪墨克扣軍餉的途徑。”


    “所以,養一個兵根本不用像之前那麽多銀子。”


    “今後凡是募兵,餉銀標準就按萬曆朝的浙兵,月給餉1兩5錢。”


    “而且不會再有行餉以及戰餉,就這一個標準,但是殺死了建奴、降軍或建奴包衣,賞銀標準還跟之前一樣,真奴五十兩,其餘皆為十兩。”


    頓了頓,又說道:“所以既便27萬募兵,月給餉也不過40萬5千,朕還是給得起,至於說賞銀麽,隻要將士能在戰場上斬殺建奴,朕就是砸鍋賣鐵也定要把賞金兌付給他們,而且絕對不會短少一厘。”


    餉銀在軍費開支當中的占比是一定要降下來的。


    像之前徐州那樣,餉銀開支占到軍費開支大半,這是絕對不可以的。


    軍費開支的大宗,隻能是也必須得是武器裝備,最多跟餉銀五五開。


    崇禎自己設定的軍費支出總額是每年一千萬兩,那麽27萬募兵的餉銀開支大約占到了軍費開支的五成左右,這就沒問題。


    這樣就剩下五成左右的軍費用來購買武器裝備。


    每年五百萬兩左右的裝備支出,足可以武裝起一支27萬人的大軍。


    崇禎也不是沒有想過投入更多,一下子招募更多募兵,比如50萬。


    要說銀子,內務府的存銀很充足,除了皇家銀號賬上的四千多萬,很快又要以開封府的一千兩百萬畝耕地作抵發債六千萬兩。


    所以就算是軍費翻倍到兩千萬兩,也能撐幾年。


    但是崇禎覺得,還是要精打細算,要留有餘地。


    畢竟大明朝的債券市場還沒成熟,後麵幾年未必能借到錢。


    這樣的話前麵幾年銀子花得太猛,然後到後麵沒錢了,那就完犢子了。


    不是有句話說的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每年大筆開支習慣了,再想迴到之前的苦日子那就很難適應了。


    何況內務府現在也要大筆用銀子。


    別的不說,徐州鎮台的15萬鎮兵、歸德鎮台的20萬鎮兵以及遷移到開封府的100多萬移民的安置及養活就需要一大筆的銀子。


    因為一場徐州大戰把農時都耽擱掉。


    建奴退兵之後,鎮兵和移民就隻能補種冬小麥。


    所以在明年夏季冬小麥成熟之前,就得朝廷拿糧養活。


    險此之外,給這些鎮兵以及百姓提供種子農具及耕牛,都需要銀子。


    當然,種子農具還有耕牛不白給,等明年夏天鎮兵和移民打下糧食,就要開始償還種子農具和耕牛錢,頂多可以分多年還清。


    總而言之,花錢還是要量入為出。


    眼下內務府的盈利能力還是太弱,所以必須得省著花。


    等到江南的手工業蓬勃發展起來,民間的七億兩存銀完全流動起來,繼而產生三倍、五倍甚至於七倍的貨幣乘數效應,那時候就可以敞開了花錢。


    至於眼下,就還是省著點,先募兵六百個總27萬新兵。


    27萬人是不多,但是等編練成軍,各種武器裝備到位,再加上徐州鎮台以及歸德鎮台的35萬民兵,自保是絕對不成問題了。


    ……


    從南京到山陰,足足有六百多裏地。


    但是徐應偉隻用了不到五天就走完,等到第六天傍晚時,徐應偉甚至於已經趕到了姥東老家,一個座落在天姥山東麓的大村子。


    什麽叫歸心似箭,這就叫歸心似箭。


    這天太陽快落下,徐士益收了農具,準備歸家。


    徐士益是姥東徐氏的族長,家裏也有幾十畝地,甚至於還雇了長工,但農忙季節他還是會跟著長工一塊下地。


    今年整個姥東山區遭遇了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旱,地裏莊稼大多枯死。


    徐士益帶著兩個長工天不亮就起來挑水澆莊稼,可還是頂不住這炎炎烈日,眼看著田裏的水稻以及地裏的大豆一片片枯死,別提有多難受。


    “唉,看來今年將是個大災年。”徐士益憂心忡忡的道。


    “是啊,還不知道要餓死多少人哩。”長工烏牛甕聲甕氣的道。


    看著烏牛壯碩的背影,徐士益欲言又止,心說這烏牛磅大腰圓,是個好莊稼把式,也很舍得賣力氣,一個人就幾乎能頂得上一頭牛。


    但是有一點不美,就是飯量實在大得嚇人。


    往常年景好的時候,徐士益不介意養著烏牛。


    但是今年這個年景,就實在養不起這頭烏牛了。


    但是一時之間,徐士益又不知道該怎麽開這個口。


    “士益公,士益公!”就在這時候,一個童子飛奔而來。


    “小癲子?”徐士益的思路被打斷,當即沒好氣的訓斥道,“瘋瘋癲癲的幹嗎呢?你的羊呢?羊要是被被狼給叨走了,迴家你爹能把你打死。”


    “士益公,秀才公迴來了。”童子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秀才公?你說我家老大?盡胡說。”徐士益沒好氣的道,“我家老大跟著聖上正在徐州打仗,哪能這麽快迴姥東老家。”


    山區閉塞,都過去幾個月,居然還不知道徐州大捷。


    “士益公,真的是秀才公。”童子賭咒發誓道,“小子在山頭上看得真真的,秀才公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已經過了南坑,很快就要到村口了。”


    話音剛落,前方山口便傳來了嗒嗒嗒嗒的馬蹄聲響。


    定睛看時,隻見一個身穿襴衫的士子已經騎著一匹駿馬從彈石路飛馳而來。


    “士益公你快看,秀才公!”童子指著彈石路上飛馳而來的駿馬,連聲叫道。


    “老爺,好像真是大公子!”烏牛揉揉眼睛,也是難以置信的道,“老爺老爺,真的是大公子迴來了,是大公子迴來了!”


    “真是,真是我兒迴來了。”徐士益不禁也濕了眼眶。


    看到兒子安全返鄉,徐士益懸著的心終於落迴肚子裏。


    姥東徐氏祖上也曾經闊過,但是這幾百年就出了這麽一個秀才公。


    這次總算是沒有折在徐州,總算是活著迴到姥東故裏,而且看樣子還是衣錦還鄉,要不然哪來的這匹高頭大馬?


    不用說,來的就是徐應偉。


    隔著還有幾十步遠,徐應偉就看到了徐士益。


    徐應偉很快滾鞍下馬,急走幾步來到徐士益的跟前又跪倒在地上:“父親大人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起來,迴來了就好。”


    這時候,徐士益早已經收起了情緒。


    儒家講究遠子而近孫,對兒子嚴苛對孫子親近。


    徐士益對徐應偉也是一貫極為嚴厲,不苟言笑。


    徐應偉卻恭恭敬敬的給父親叩了頭,才敢起身。


    旁邊的烏牛已經牽過徐應偉的坐騎,連聲讚道:“好牲口,竟然跟俺的肩膀一般高,力氣估計不小,犁十畝地應該是不成問題。”


    “烏牛,胡說什麽呢。”徐應偉笑道,“那是戰馬。”


    “戰馬?”徐士益道,“這是朝廷配給你們士子營的戰馬?”


    “不是,是朝廷配給騎兵營的戰馬。”徐應偉道,“兒子從騎兵營借的。”


    徐士益的眸子深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失望之色,原來隻是借的戰馬,並不是朝廷賞賜給他兒子的,看來兒子混得也不怎麽樣。


    當下徐士益又問兒子:“徐州的大仗打得怎麽樣了?”


    “打贏了。”徐應偉道,“建奴死了差不多兩萬人,黃淮防線也守住了。”


    “守住了黃淮防線就好。”徐士益輕歎一聲又說道,“這樣至少能夠保住江南半壁,至少還能有一百年的太平日子過。”


    稍稍一頓,徐士益又問:“那你這次迴家來是省親?”


    徐應偉道:“兒子這次迴來既是省親,也是為了募兵。”


    “募兵?你要在姥東募兵?”徐士益聞言頓時眼前一亮。


    今年整個姥東都遭了大旱,正不知道怎麽渡過眼前這道難關呢。


    現在好了,要是能夠募兵,則姥東不僅能少幾十張嘴吃飯,而且還有銀子能拿,這樣就不用餓死人了,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


    徐應偉道:“是的,兒子奉皇命要在姥東募兵至少三個哨。”


    “三個哨?”徐士益聞言更加的高興,“募兵二百七十人?”


    徐應偉道:“是的,隻是姥東就要募兵270人,整個江南更是要募兵27萬人,當今聖上是個有為之主,絕不會安於保守江南半壁,早晚有一天聖上會帶著我們北伐幽燕,驅逐建奴並且光複京師。”


    “小癲子。”徐士益便對那個童子說道,“你腿快,趕緊去各個村子,讓各村的甲長、裏長還有族老連夜來大祠堂開會,就說有大事。”


    童子有些為難的道:“族長,那俺家的羊可怎麽辦?”


    “我會讓烏牛替你趕迴羊圈。”徐士益大手一揮說道。


    “好嘞。”童子聞言頓時大喜,當即飛也似的通報去了。


    “父親,兒子來吧。”徐應偉從徐士益手中接過水桶擔子。


    徐士益也沒有矯情,一邊讓另一個長工牽了戰馬一邊問道:“有貞,這次奉詔勤王,你見著當今聖上了嗎?他長什麽樣哪?”


    到底是鄉下人,好奇皇帝長啥樣。


    徐應偉笑著說:“兒子何止是見著了聖上,很長一段時間內兒子跟著聖上同吃同住,連聖上有多少根胡子,兒子差不多都快要數清楚。”


    “此話當真?”徐士益目泛奇光,“這麽說,聖上很器重你?”


    “算是吧。”徐應偉微微一笑又道,“蒙聖上不棄,兒子現在忝為兵科都給事中一職。”


    “兵科都給事中?”徐士益頓時興奮得不行,甚至連老父親的矜持都顧不上,急道,“正七品的兵科都給事中?跟縣尊老爺同屬一個品級?”


    “縣太爺?”徐應偉聞言隻是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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