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迴到片刻前。


    漆黑的夜幕之下,數百騎正在向著揚州方向策馬狂奔。


    得虧所有戰馬的馬蹄上都包裹著棉布,否則這麽龐大一支騎兵夜間奔襲,肯定會驚動周圍的百姓,甚至於有可能驚動揚州的守軍。


    “籲!”奔行之間,當先一騎忽然勒住胯下戰馬。


    身後跟進的數百騎便也紛紛跟著勒住胯下的戰馬,一字展開。


    其中一騎策馬來到最先那騎跟前,拱手一揖問道:“敢問聖上,你帶著學生等寅夜前來揚州城外,不知是為了何事?”


    敢情,領頭的這一騎竟然是崇禎。


    數日之內,崇禎就領著數百士子來到了揚州。


    崇禎勒馬轉過身,目光掃向身後的一眾士子,方以智、夏允彝、陳子龍、黃宗羲、顧炎武、朱舜水、吳應箕……足足數百個。


    這些勤王士子中,有進士、舉人,也有秀才。


    但是他們都有個共同身份,那就是複社中人或者東林黨人子弟。


    既便現在他們已經成了勤王士子,也仍保留著原來的身份認同。


    如果崇禎不加以幹預的話,複社和士子營早晚會結合成為一體,變成一個縫合怪,到了那個時候,崇禎也拿東林黨或者說複社無可奈何。


    崇禎的目光從一眾士子臉上掃過,沉聲說道:“幫你們破除心裏的宗族。”


    數百個士子便再次露出糾結之色,夾在東林黨和聖上中間,他們很為難。


    方以智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勸道:“聖上,東林黨人的能力誠然參差不齊,其中有不少人的能力更有所欠缺,所以難免會有屍位素餐,但是……”


    “但是什麽?”崇禎打斷方以智,“但是東林黨人個個都是忠臣賢臣是嗎?”


    黃宗羲說道:“聖上,個個都是忠臣賢臣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但學生以為大多數東林黨人還是忠於聖上,忠於大明,忠於道義。”


    “忠於道義?”崇禎嘴角露出一抹譏諷之色,又說道,“黃宗羲,朕忘了告訴你一個消息,你的老師劉宗周老大人,已經告老迴山陰了。”


    “老師迴山陰老家了嗎?”黃宗羲拱手說道,“多謝聖上告知。”


    “你不必謝朕。”崇禎道,“你可知道,劉宗周老大人為何突然要告老還鄉?”


    “此事學生倒略知一二。”黃宗羲說道,“家師年事已高,原本就不想出仕,隻是幾位閣老再三相召,不得已才複出,此番致仕想必是因為年邁不濟。”


    “錯了,不是因為年邁。”崇禎冷然道,“而是因為他的幾位同僚將他灌醉,然後派人用一頂小轎抬到了舊院頭牌朱素素的閨房之中。”


    “什麽?”黃宗羲勃然色變道,“竟有此等事?”


    方以智、夏允彝、陳子龍等士子也是麵麵相覷,這也太下作了。


    崇禎又接著說道:“劉宗周老大人酒醒之時,發現自己竟與朱素素同臥一榻,同眠於一床錦被之中,據聞在榻之前還掛了一幅對聯:鴛鴦被裏成雙對,一樹犁花壓海棠,劉宗周老大人看到此聯差點當場去世。”


    “啊這!”黃宗羲臉上已經露出激憤之色。


    正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黃宗羲向來視劉宗周為父,他萬萬沒有想到,東林黨人竟然敢如此欺辱劉宗周。


    方以智囁嚅著說道:“此間是否存在誤會?”


    “那你最好是去問左光先他們。”崇禎道,“因為灌醉劉宗周老大人的正是都察院左僉都禦史左光先等數名禦史。”


    “可惡!”黃宗羲怒道,“學生與左光先這老匹夫誓不兩立!”


    聽到這,方以智等傾向東林黨的勤王士子也不敢再多說半句。


    擺擺手,崇禎又說道:“朕帶著你們來到這揚州城外,可不是為了跟你黃宗羲說劉宗周老大人的事,而是為了帶你們看一出好戲。”


    “一出好戲?”方以智等士子再度麵麵相覷。


    “沒錯,一出好戲。”崇禎肅然道,“一出弑君的好戲!”


    “啊這?”方以智、黃宗羲、顧炎武等士子勃然色變,弑君的好戲?聖上的意思是說東林黨要弑君?


    思忖間,眾士子的目光不約而同看向東北方。


    因為東北方向就是運河碼頭,聖上的“鑾駕”此時就停在運河碼頭。


    這之前,他們還不明白聖上為何要弄一副鑾駕跟著路振飛、金鉉一道南下,又為什麽要故意停在揚州不再南下?


    但是現在他們卻終於明白了。


    原來這竟是聖上的金蟬脫殼加引蛇出洞之計!


    不過方以智等很快就在心裏安慰自己,不會,斷然不會的。


    東林黨斷然不會的,東林黨人可都是忠臣啊,他們頂多就是想要謀求聖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弑君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是斷然不會做的。


    然而,殘酷的現實很快就擊碎了眾士子的幻想。


    幾乎是崇禎的話音才剛落,東北方向就猛的綻起一團紅光。


    從運河碼頭傳過來的紅光,照映在方以智、夏允彝、陳子龍、黃宗羲、顧炎武、朱舜水以及吳應箕等勤王士子的臉上,隻見一個個臉色都變得一片鐵青。


    崇禎臉色也是不怎麽好看,森然說道:“居然這麽大動靜,還真是小覷他們了。”


    崇禎原本以為,東林黨頂多也就籌劃一次鑿船行動,再導演一次“聖上落水”,卻沒有想到居然動用了這麽多的火藥,製造了一次驚天大爆炸?


    這次的動靜弄得如此之大,水師那邊估計得死不少人。


    用來迷惑人的那二十多個青樓名妓多半是有死無生了。


    王承恩、盧九德還有高起潛他們幾個估計不會有什麽事。


    很快,胡國柱就飛馬過來報告說:“聖上,停泊在揚州運河碼頭的鑾駕剛遭到不明身份賊人襲擊,賊人動用了不下六艘火船,還有水鬼拖了不知道多少顆水底雷至聖上的禦船底下同時引爆,聖上的禦船直接被炸碎掉!”


    【注:水底雷是大明水師製式武器】


    “啊?”方以智、顧炎武等士子勃然色變。


    竟然動用水底雷?這下真是東林黨沒跑了!


    “全都聽見了吧?”崇禎冷笑道,“朕若是就在禦船之上,此時隻怕已經被水底雷炸得粉身碎骨,這便是爾等口中的忠臣嗎?”


    方以智等士子都羞愧的耷拉下了腦袋。


    這時候他們真是連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哼,揚州的好戲結束了,接下來該去南京看戲了。”


    崇禎冷哼了一聲,又說道:“走吧,隨朕去南京看戲,看東林黨如何上演靈武即位的好戲,不得不說,東林黨的這些人搞起黨爭還真是一把好手。”


    崇禎說完,打馬轉身就走。


    一眾士子失魂落魄的跟上。


    ……


    此時在南京城內的竹炭坊。


    “老爺?老爺!”熟睡中的高弘圖被老妻搖醒。


    “何事?”高弘圖坐起身,睡眼惺忪的問老妻。


    老妻道:“好像有人在叫門,大半夜的不知道是誰。”


    “我出去看看,你睡你的。”高弘圖披衣起床來到了外間。


    這是一個小院,兩進兩間,高弘圖剛走到前院,正好看到老仆將大門打開,隨即一個人影便從大門擠進來。


    “欸欸,這誰呀?”


    老仆急道:“就往裏麵擠?”


    “福伯是我啊。”那人向老仆告了聲罪。


    隨即又走到高弘圖麵前直挺挺跪倒在地,口中喊聲恩師。


    “阿福快關門!”高弘圖趕緊示意老仆關上大門,又對跪地上的袁彭年道,“起來,起來與老夫說話,起來!”


    袁彭年卻紋絲不動,說道:“恩師,學生剛剛幹了件大事!”


    “閉嘴,這裏不是說話的地。”高弘圖喝止袁彭年,又道,“隨老夫前去書房說話!阿福你在這守著!”


    後麵那半句卻是對老仆說的。


    老仆應了一聲站到大門後麵。


    高弘圖則徑直轉身迴了書房,袁彭年也趕緊起身跟了上去。


    到了書房之後,高弘圖又仔細關緊門窗,然後問袁彭年道:“你做了何事?”


    袁彭年眼中流露出壓抑不住的亢奮之色,沉聲說道:“恩師,若不出意外,水師遊擊杜宏域此時應該已經用水底雷炸碎聖上的禦船。”


    “什麽?”高弘圖勃然色變,“袁彭年,你想要弑君!”


    “恩師,學生不是想要弑君,而是已經弑君!”袁彭年臉上流露出殉道者的光輝,一臉嚴肅的說道,“學生甚至已經準備好為此付出代價!”


    “代價?”高弘圖怒道,“你能付出什麽代價?”


    “無非就是第二個張差。”袁彭年道,“但如果學生的這條命能換來聖上垂拱而治,那便是死而無憾!”


    袁彭年所說的張差,是明末三大桉之一的主角。


    此人憑一根棗木棍,便長驅直入打進皇太子朱常洛所居的慈慶功,險些杖殺太子。


    “胡說!”高弘圖頓足道,“你不是張差,你也當不了張差,世人誰不知你袁彭年是我高弘圖的門生?你真是湖塗透頂!”


    “湖塗?”袁彭年聞言一愣。


    袁彭年一下沒懂高弘圖的意思。


    ps:先更兩章,第三章下午或者晚上補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崇禎大明:從煤山開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寂寞劍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寂寞劍客並收藏崇禎大明:從煤山開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