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炯撓撓頭說:“父皇,這樣的話倒是跟隋唐時的府兵製有些相似,入則為民,出則為兵,還需自備軍械以及幹糧。”


    “跟府兵製還真是有些像。”崇禎點點頭,又說道:“不過我們大明朝不會那麽摳,軍械和糧草還是要給民兵準備好的。”


    發端於西魏時期,完善於隋朝,至唐朝達到極致的府兵製,是崇禎最喜歡的兵製。


    縱觀華夏上下五千年曆史,隋唐時期的府兵也算是能打的,至少遠勝宋朝的募兵以及明朝的衛所軍,比秦漢時期的義務兵製也要先進。


    說白了,府兵製就是在全國範圍內選定一批職業軍戶。


    這些職業軍戶不用承擔沉重的徭役、雜役,甚至不用繳稅,專事打仗。


    國家供給這些職業軍戶比較好的生活條件,遇到要打仗時,這些職業軍戶就每家每戶派出一名府兵,自己攜帶軍械、馬匹甚至於幹糧,替朝廷去打仗。


    而且打仗是義務性質的,沒有餉銀或祿米,但是打了勝仗能有賞賜,另外就是從戰場上繳獲的財貨也能分潤一部分。


    這就跟遊牧政權的打草穀有些相似。


    這樣的府兵,因為屬於半脫產性質,擁有充足的訓練時間,軍事素養都會比較高,而且由於家境較殷實,配得起糧良的甲胃以及兵器,所以戰鬥力大多很強悍,這點從隋軍以及唐軍的戰場表現就能看得出來。


    所以崇禎很想重建並改進府兵製。


    “可是府兵製也有缺陷哪。”朱慈烺說道。


    “府兵製是與均田製相輔相成的,唐朝到了玄宗時,均田製遭到破壞,府兵製也就跟著崩潰,對外征戰隻能征召募兵。”


    “到了宋朝之後就一直是募兵製。”


    “但是募兵製的缺陷就是士卒戰鬥意願低、易鬧餉。”


    “所以到了本朝,太祖爺又開創了衛所製,也算是變相恢複了府兵製。”


    “可是衛所製也一樣沒辦法克服府兵製的缺陷,各衛所的高級將領紛紛開始大肆侵占屯田,底層軍戶食不裹腹還要為朝挺打仗,也沒時間訓練,進而導致戰鬥力每況愈下,嘉靖時衛所軍就已經不堪用。”


    說到這稍稍一頓,朱慈烺又說道:“及至倭亂爆發,大明就隻能夠恢複募兵製,招募義烏礦工為兵清剿倭寇,因為江浙衛所軍早已腐朽不堪戰。”


    朱慈炯也附和道:“父皇,看來這法子也非長久之計。”


    “世上哪有什麽長久之計?任何政策任何法度,隻要能確保頒行之初行之有效,就已經堪稱是良法、善政了。”擺擺手,崇禎又道,“不過,西魏以及隋唐時的府兵製,還有太祖爺開創的衛所製皆敗於土地兼並,倒是值得探討一二。”


    朱慈烺肅然說道:“何止是府兵製、衛所製敗於土地兼並,自古以來多少王朝的覆滅皆是因為土地兼並而起,我大明亦是如此。”


    “若非各省藩王、皇親國戚侵占了太多的莊田,”


    “若非各省的官紳通過詭寄、飛灑等手法逃避徭役、丁役,”


    “我大明之國用也不至於困窘到現在這個地步,更不至於被幾百萬遼餉給拖垮。”


    頓了頓,朱慈烺又痛心的說:“可恨的是,去歲父皇向那些個皇親國戚募餉之時,竟然還有臉哭窮,故意在大街上設攤變賣府中器物,還有那些官紳,一邊冠冕堂皇的反對開海禁一邊卻海貿做得不亦樂乎,一邊喊著朝廷不能與民爭利,一邊卻將礦稅、商稅、市稅盡皆收入囊中,屬實可恨、可殺!”


    “欸,這個話題可就太大了。”崇禎擺手道。


    “除非大明朝禁止土地買賣,否則就不可能從根本上杜絕土地兼並。”


    “但是全麵禁止土地買賣顯然是不行的,真要是全麵禁止土地買賣,用不了幾天,父皇沒準就會步了武宗皇帝和你們皇伯父的後塵,也來一個失足落水,嗬嗬。”


    崇禎說的有趣,朱慈烺和朱慈炯小哥倆卻神情凜然,大明的皇帝不好當哪。


    “不說這些了。”崇禎擺擺手,又道,“說迴土地兼並,全麵杜絕是不可能的,至少近五十年內絕對不可能,但是禁止特定性質的土地買賣卻還是可以的。”


    土地兼並確實很難全麵抑製,地主階級對於土地的貪婪與索取是銘刻在基因裏的,資產階級對於土地兼並也是一樣貪婪,無非就是用途不同而已,地主階級兼並土地種糧食,資產階級兼並土地建房辦廠搞大農場。


    順便把小老百姓趕進工廠裏上班。


    反正都要把土地從小老百姓手中搶走。


    如果沒有國家機器做後盾,小老百姓根本守不住土地。


    所以崇禎要做的就是拿國家機器給特定人群充當後盾。


    給所有的老百姓充當後盾,徹底鎖死土地兼並那是癡心亡想。


    一句話,崇禎不可能得罪所有的既得利益者,那麽幹是找死。


    不讓自由買賣土地,地主階級肯定是不高興,資產階級也不會高興,關鍵小老百姓也同樣不會高興,這不擋人財路麽?


    就說現在,村幹部要是攔著不讓拆遷,


    你看那些村民高興不高興?敢拿刀跟你玩命!


    所以崇禎不會幹這種蠢事,頂多就是限定一部分土地。


    朱慈烺的政治悟性確實很高,崇禎一說他就立刻反應過來了。


    當下朱慈烺說道:“父皇是說,充抵給三十鎮邊軍的這四百萬畝官田禁止買賣?”


    “不光是這四百萬畝禁止買賣。”崇禎沉吟著說道,“將來第二批募兵退役之時,也要照此遵行,對了,這個說法也要改掉,說充抵不怎麽好聽,說恩賞!就說朝廷為了獎勵為國家立有戰功的有功將士,每人恩賞二十五畝恩田的購買額!”


    “就是說,他們可以以每畝二兩五錢的超低價,在限定州府購買二十五畝恩田。”


    “這二十五畝恩田是朝廷的恩典、皇帝的恩賞,所以嚴禁買賣,因為買賣朝廷的恩典就是大不敬之罪,如有違者當收迴恩田。”


    稍稍一頓,又說道:“這一條需寫入皇明祖訓。”


    不謀求全麵禁止土地兼並,隻謀求小範圍禁止土地兼並,而且還有朝廷恩典以及皇明祖訓的雙重背書,崇禎相信這一條應該有機會長久的沿續下去。


    然後像徐州這樣的邊鎮弄二十個,大明就有了三百二十萬府兵。


    限止買賣的土地也不過八千萬畝,占比大明朝的七億畝耕地不過一成略多,應該還不至於招來各個土地利益集團的瘋狂撕咬。


    朱家後世子孫應該也不至於蠢到去挖這個根基。


    這樣一來,大明朝相當於就有了三百多萬府兵,而且這些府兵的恩田所有權被以皇明祖訓的名義鎖住,永遠都不會遭到兼並。


    朱慈烺想了想又道:“真要是這樣,這些邊軍的恩田確實不會再被人兼並,但是還有個問題不可忽視,就是兩代之後人口多了,該怎麽辦?”


    朱慈炯連連點頭說:“對噢,兩代之後沒準已經繁衍到了上百丁,區區二十五畝恩田分拆成一百多戶,每戶不過二分地,也就養不起府兵了。”


    崇禎說道:“那就強製性分家,隻允許嫡長子繼承恩田,至於其他的兒子,不能從老子那裏繼承哪怕一分恩田,想要養活自己,就隻能自己出去闖,但是當朝廷有了新的征兵額度之時,可優先予以考慮。”


    對於這點,崇禎顯然也是有所考慮。


    像朱慈炯說的兩代之後繁衍到百丁,不能說完全不可能,但肯定少之又少。


    因為這是可計算的,二十五畝恩田可以保證優握的生活,但是要想過上三妻四妾的沒羞沒臊的生活是不可能的。


    充其量一妻一妾頂天了。


    一妻一妾的話,能活下來十個子女最多了。


    假設十個子女男女各半,也就是五個兒子。


    這是特殊情形,通常也就是五六個子女,兩三個兒子。


    也就是說,二十年內會生出兩倍的府兵,假設中興初期退役了五十萬募兵,二十年內就會生出一百萬府兵,這就完全不是負擔好嗎?


    因為這個時候,正好趕上大明的擴張時期。


    這一百萬自幼從父輩那接受嚴格軍事訓練,而且不用給付一分餉銀的府兵,將成為大明朝對外擴張的最堅實的武力後盾,簡直是完美!


    好嘛,崇禎甚至連二十年後的擴張都算計到。


    想到這裏,崇禎又說道:“打下新的疆域之後,又可以建立新的府兵鎮台,這些新的府兵鎮台不僅可以替大明守禦邊疆,遇到有大戰之時,還可以為中央朝廷提供源源不斷的後備府兵,如此一來數百年內我大明都將立於不敗之地。”


    “父皇是說海外領地麽?”朱慈炯的眼睛亮起來。


    下意識的,朱慈炯低頭看了一眼崇禎賞賜給他的腰刀。


    當下朱慈炯說道:“父皇,有朝一日,兒臣要帶著這些新成長起來的府兵,去海外替大明朝開疆拓土,實現真真正正的萬邦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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