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聞言沒有吱聲。


    寧完我這話無疑說中了他的心事。


    一個顯而易見事實是,如果就這樣灰溜溜的從徐州撤兵,就必定會對多爾袞的威信造成致命的打擊,濟爾哈朗肯定會搞事情。


    雖然以多爾袞的手段,收拾濟爾哈朗不過隻是小菜一碟。


    但是這樣一來勢必會影響到八旗貴族之間的團結,就必定會對清廷的朝局造成巨大的影響,也勢必會影響到八旗兵的戰鬥力。


    真要是這樣,一統天下就徹底沒有機會。


    所以,在退兵前打一場勝仗就很有必要。


    何洛會也是心領神會:“公甫先生的意思,是打下開封城?”


    本來以為崇禎和明軍是軟柿子,捏起來會比較容易,但是在徐州打了一仗後才發現這根本就是塊硬骨頭,根本啃都啃不動。


    那麽現在就隻能迴頭找偽順和李自成的茬。


    相比起徐州,開封城應該還是比較容易打。


    “是的。”寧完我陰陰一笑又道,“主子的鋼刀已然出了鞘,不見血又怎能收刀?所以就拿開封城內的李自成來給主子祭刀吧。”


    何洛會說道:“可咱們這次來得急,並沒有帶紅衣大炮過來。”


    “不用紅衣大炮也能夠拿下開封城。”寧完我又是陰陰一笑,“本來是沒機會的,但是現在李自成想要跟大清議和,就給了我們大清兵奇襲開封城的機會。”


    “奇襲開封?”何洛會頓時來了精神,急問道,“怎麽個奇襲法?”


    寧完我說道:“李自成不是暗中與崇禎有勾連麽?不出意外的話,崇禎在完成反擊之後一定會派遣快馬給李自成送信。”


    何洛會說道:“先生是說派人截殺信差,送假信?”


    “不不,截殺信差太難了。”寧完我道,“送假信也很難騙過闖賊。”


    範文程神情一動,笑問道:“公甫先生的意思是,利用闖賊的貪婪,引誘其出兵爭奪歸德府,然後半道伏擊?”


    洪承疇接著說道:“然後反卷開封府城!”


    寧完我微笑著說:“就知道都瞞不過憲鬥先生和亨九先生。”


    說到這,一個完整的作戰計劃已然成形,多爾袞微微頷首。


    至少從奇襲本身,成功的可能性還是非常之高的,至於具體的細節,比如夜不收對偽順斥候騎兵的獵殺等等,就要靠底下將士執行。


    就在多爾袞準備點頭之時,洪承疇忽又加了一句。


    洪承疇笑了一下,又說道:“隻打一個勝仗未免有些少了,還是再加一個吧。”


    “再加一個勝仗?”寧完我聞言愣了下,隨即又反應過來,“亨九先生是說,北還途中趁機洗劫山東,對嗎?”


    洪承疇道:“正是洗劫山東。”


    洪承疇這狗漢奸,這真是替多爾袞著想。


    因為建奴這次興師動眾卻沒能達成目標,這對於多爾袞的威信無疑是個重創。


    除了這個,還有更麻煩的,那就是八旗的公庫以及私庫的存糧都是消耗殆盡,如果不能在北還途中找補一二,今年冬天就會很難熬。


    如此一來,建奴的國力就會遭到嚴重削弱。


    這樣的結果對於洪承疇來說,是無法接受的。


    大清要是變弱了,甚至亡了,那他當初歸順大清豈不就做錯了?皈依者狂熱,就是不希望母國變強大,就是希望皈依國能滅了他的母國。


    多爾袞歎息道:“山東此前迭遭我大清兵洗劫,其實已經沒有太多的錢糧了,最好的洗劫對象還得是江南,再不濟也得深入到湖廣去洗劫,可是遺憾的是,我大清兵就算有能力深入到江南以及湖廣,搶到的錢糧人口也是帶不迴來。”


    是真帶不迴去,隻一條黃河就足以阻斷他們歸路。


    頓了頓,多爾袞又道:“所以還是去山東吧,聊勝於無。”


    範文程又說道:“主子,除了洗劫山東,還有一件事情必須做。”


    看到範文程鄭重其事的樣子,多爾袞立刻反應過來,沉聲說道:“掘開黃河?”


    “更確切點說,是掘開黃河南岸的大堤!”範文程陰惻惻的說道,“等到打敗了李自成的偽順軍之後,就在開封府境內掘開黃河南堤。”


    “崇禎不是想要在徐州、歸德府均田嗎?”


    “崇禎不是想要拿徐州、歸德府乃至開封府的耕地發行債券嗎?”


    “那麽,我們大清兵就掘開黃河的南堤,直接淹了開封府、歸德府及徐州,讓崇禎這狗皇帝在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統統化為泡影!”


    頓了頓,範文程又說道:“這樣一來也能重創南明的國力!”


    “不錯!”洪承疇和寧完我也同聲附和道,“掘開黃河南堤,就能在黃淮沿線人為製造一場大型水災,至少可以讓數百萬漢民無家可歸,為了平定水患,安置並豢養數百萬災民,就夠崇禎和南明朝廷忙碌幾年的,這數年之內明軍也就無暇北顧。”


    範文程接著說道:“這一來,我大清兵就能夠徐徐圖取山東。”


    多爾袞略一沉吟,然後喝道:“何各會,立即遣飛騎通知蕭縣之鑲藍旗,接令之後即刻前來開封與本王會合,進軍途中別忘了於路收攏逃散的包衣奴才,再遣飛騎前往沛縣以及新安鎮,令正白旗、正紅旗及正藍旗接令之後,即刻北上殺入山東,洗劫兗州、濟南以及青州諸府,但凡錢糧、牲畜以及人口,盡數擄走。”


    “嗻!”何洛會跪地打了個千,起身離開。


    多爾袞又道:“來人,把偽順的使者帶進來。”


    稍頃,一個穿著襴衫的秀才就縮手縮腳的走進來。


    “在下牛全。”秀才進來就向著多爾袞長揖到地,“拜見大王。”


    “牛全?”多爾袞笑了笑問道,“偽順丞相牛金星是你何人?”


    “乃是家父。”牛全恭敬的應道,“在下正是奉了我家聖上以及家父之命,前來與大王商議罷戰和議之事。”


    “罷戰和議?”多爾袞冷笑道,“你覺得我大清兵會罷戰嗎?”


    牛全連忙說:“大王,我大順軍其實並無與大清兵作對之意,隻是為了從明軍手中騙取開封府所以才擺出進兵商丘之架勢。”


    多爾袞冷笑:“你覺得本王會信?”


    牛全又說道:“大王,你若是屯兵於開封城下,卻是中了崇禎之詭計了。”


    “此話怎講?”多爾袞羊裝不解,冷哼一聲說,“為何本王屯兵於開封,就是中了崇禎這狗皇帝之詭計?”


    牛全急聲說:“因為這是崇禎的調虎離山之計呀,先將大清兵調離徐州,然後他就會率領明軍發起反撲,若不出意外,此時留在徐州城外的大清兵怕是已經吃虧了。”


    話音才剛落,一個巴牙喇兵便匆匆走進來稟報道:“主子,徐州城內之明軍於昨天夜間發起大規模反撲……”


    “住口!”多爾袞急忙製止。


    接著又裝模作樣的讓牛全出去帳外等。


    片刻後又讓人把牛全領進帳來,說道:“昨天晚上,徐州城內的明軍出動了大約千人左右發起反撲,已經被我八旗兵全數殲滅了。”


    “大王,這僅隻是明軍的一次試探性反撲。”


    牛全道:“接下來崇禎肯定會發起更大規模的反撲。”


    聽到這,多爾袞似乎有些心動,沉聲問道:“牛全,李自成是真心議和?他該不會趁著本王大軍迴師徐州之時再打商丘吧?”


    “不會。”牛全斷然否認道,“我大順向來言而有信。”


    “好吧,那本王就同意罷兵。”多爾袞說道,“不過,你迴去警告李自成,讓他最好給本王老實一點,若是膽敢覬覦商丘,本王定不饒他。”


    “不會。”牛全賭咒發誓道,“定然不會這般。”


    “來人,替本王送客。”多爾袞起身說道。


    出帳時,牛全隱隱聽到多爾袞在說:


    “傳令,各旗立即拔營迴徐州。”


    聽到這,牛全用力握緊拳頭。


    ……


    牛全很快就迴到開封府行在。


    “聖上。”牛全稟報道,“建奴同意罷兵休戰了。”


    “是嗎?這真是好消息。”李自成聞言龍顏大悅。


    牛金星也是大喜,心說這迴他兒子可是立了大功。


    不一會,便有探馬來報,建奴真的拔營往徐州去了。


    牛金星立刻對李自成說:“聖上,此乃奪取商丘之大好時機,不可錯過。”


    “嗯?”李自成聞言便愣了一下,有些錯愕的問道,“丞相,我們不是已經與建奴罷兵休戰了嗎?怎麽又要奪取商丘?”


    牛全也是不解道:“是啊父親,我們可不能言而無信。”


    “你懂個什麽呀。”牛金星訓斥了牛全一句,又對李自成說,“聖上,與建奴這等化外蠻夷根本用不著講信義。”


    “這倒也是。”李自成有些心動。


    身為大順的皇帝,真的很難抗拒開疆拓土的誘惑。


    不過李自成還是有些擔心:“不過真要是出兵歸德,建奴一氣之下會不會又不去打徐州了,又迴頭來打我們?”


    “聖上放心,定然不會的。”


    牛金星說道:“崇禎不是派來信差報捷並表示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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