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建奴就進入到五百步內。


    雖然山陽鄉勇已經在城外挖出了兩百多個大小銃台,幾乎找不出一條可供楯車通行的好路,但是這對建奴的行進並未造成太大阻礙。


    因為建奴帶了大量的隨軍包衣,早把通道填出來。


    建奴進入到射程,閻應元便毫不猶豫的下達命令:“虎蹲炮自由打放!”


    之前訓練的時候,閻應元擔心打放的次數多了,虎蹲炮的炮筒會炸膛,所以一直控製著打放頻次,但現在就沒必要再控製。


    這個時候還控製,那就成了因噎廢食。


    接到閻應元命令,炮手當即揮動大錘,將虎蹲炮的兩個虎爪用鐵釺固定在城垣上,然後開始通過墊高或者降低炮尾調整射擊角度。


    調整好射角之後,便開始裝填火藥鉛子。


    鉛子裝填完畢後,又在炮口裝填上合口彈。


    鄉勇炮手的操作稍顯笨拙了些,好半天才好。


    “放!”隨著伍二蛋一聲令下,30門虎蹲炮同時發炮。


    “轟轟轟轟……”北門城垣上便立刻響起連續不斷的巨大轟鳴。


    伴隨著巨大的轟鳴聲,一團接一團的白煙從垛堞後麵升騰而起。


    然而,十分遺憾的是,竟然沒有一顆合口彈能命中建奴的楯車,都沒有飛到就已經墜落在曠野上,也沒形成跳彈。


    沆沆窪窪的地麵無法形成跳彈。


    倒是有不少銃子打在楯車正麵。


    但是僅憑鉛子根本打不穿楯車。


    楯車後麵的建奴也是毫發無損。


    對此,閻應元也是不怎麽在意。


    虎蹲炮真正發揮作用,並非現在。


    現在隻是讓炮手抓緊時間實戰練兵。


    千萬別到要用他們了,還是難堪大用。


    ……


    “虎蹲炮?!”


    多鐸的臉色卻垮下來。


    之前在睢寧、桃源以及清河縣,都沒有遭受虎蹲炮的攻擊,看來山陽城作為淮安府的府城還是有所不同。


    不過,看到虎蹲炮毫無作用後,多鐸懸著的心便又落迴去。


    看來虎蹲炮隻有跟銃台配合起來使用才有效果,用來守城,遠了打不穿楯車,近了卻又打不到城牆腳下,完全就是個擺設。


    接下來的局麵正如多鐸所想的那般。


    距離大過一百步之時,虎蹲炮的合口彈幾乎沒有一發命中,合口彈精度太差,鉛子的穿透力又實在太弱,對楯車幾乎毫無威脅。


    到一百步內,虎蹲炮就直接夠不著。


    因為虎蹲炮沒有辦法炮口朝下射擊。


    於是,出擊的一個甲喇(1500旗丁)加一千多包衣奴才憑著60輛楯車掩護,很容易就推進到了北門外。


    山陽城外原本有護城河。


    但是此時護城河連同穿城而過的運河早已經冰封。


    所以,鑲白旗的旗丁直接就推著楯車過了護城河。


    離城牆還有不到十步遠,包衣們就開始拚接雲梯。


    由於山陽城牆有六丈高,所以需要四部梯子拚接才夠得著,所以60輛楯車最後隻拚出15架雲梯,不過在多鐸看來,15架雲梯已經是足夠了。


    隻要能夠把鑲白旗的旗丁送上城頭,戰鬥也就結束了。


    唯一的懸念就是最後會戰死多少人?或許可能會超過百人吧。


    畢竟,在睢寧縣、桃源縣還有清河縣隻是奪取一座銃台就要戰死二三十個,山陽城可比那邊的銃台堅固多了。


    所以多死幾個也很正常。


    一百個旗丁,已經算是很大的傷亡。


    但是兩白旗現在足有一百多個牛錄,這點傷亡還是承受得起。


    多鐸思忖間,出擊的包衣已經將雲梯豎起來並通過榫鉚結構固定在楯車上,另一端的鐵鉤則牢牢的鉤住了城牆垛堞。


    城頭上的鄉勇也開始了迴擊。


    這些鄉勇竟自製了不少簡陋的弓箭。


    看到城頭上突然冒出上千名弓箭手,多鐸和觀戰的兩白旗貴族都嚇了一跳,待看到城頭上箭如雨下,更是所有人的心都提起來。


    但很快,多鐸和兩白旗的貴族便哈哈大笑起來。


    因為從山陽城頭傾瀉而下的箭雨,並未對鑲白旗的旗丁構成任何威脅,隻有那些缺乏甲胃防護的包衣奴才被射傷不少。


    而且這樣的情形並未持續太久。


    因為鑲白旗的旗丁開始利用大稍弓進行了反製。


    大稍弓射出的重箭,殺傷力就比鄉勇的土製弓箭強多了,建奴的箭術更是比鄉勇的那些弓箭手不知強了多少倍,所以,盡管鑲白旗隻動用兩牛錄弓箭手進行壓製,但還是輕鬆壓製了城頭上的鄉勇弓箭手。


    隨即百多個旗丁就口銜斬刀馬,分成十五路攀著雲梯往上爬。


    然而城頭上的鄉勇卻毫不畏懼,當即推下滾木砸下擂石,上百斤重的滾木或者擂石順著雲梯往下砸,聲勢嚇人。


    隻不過,建奴顯然也早有準備。


    爬在最前麵的十五個旗丁都是挑出來的大力士,而且扛著一麵大盾。


    看到滾木擂石從城頭上砸下來,這些大力士便趕緊將身體貼緊雲梯,同時將大盾斜著扛在肩膀之上,正麵扛肯定是扛不住,就隻有斜著扛,才能利用角度卸力,將上百斤甚至數百斤的滾木擂石撥向一側。


    這是個體力活,更是個技術活。


    沒有十年以上的相關作業經驗幹不來這活。


    鑲白旗這十幾個打頭的旗丁顯然具有很豐富的作業經驗,居然扛住了滾木擂石的一波接一波的衝擊,甚至於還能逆流而上繼續往上爬!


    “主子,看樣子很快就能夠拿下山陽城了。”何洛會一臉諂媚的道。


    “欸,不要高興得太早。”多鐸一擺手說道,“從睢寧縣、桃源縣以及清河縣的作戰過程可以得知,真正的廝殺是在我們的勇士登城之後。”


    “對。”正白旗固山額真阿山也道,“我們的勇士登城後,鄉勇肯定會利用漁網、金汁甚至於石灰發起瘋狂反撲,那時候才是真正的考驗。”


    “屁的考驗。”對阿山何洛會就不會客氣,一撇嘴說道,“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再掙紮也是個死,山陽城事實上已經被我鑲白旗拿下……”


    然而,最後一個“下”字還沒說完,異變陡生。


    隻見一勺勺的冒著熱氣的黃綠色液體驟然從城頭潑下。


    此外還有大量的紙包、布包、陶瓶甚至瓷瓶從城頭上砸下來。


    這些“物事”砸落在雲梯上、大盾上甚至旗丁的甲胃上頃刻碎開,隨即就從裏邊飛濺出一篷篷白色粉末。


    下一個霎那,擠在雲梯上的旗丁便立刻發出無比慘烈的哀嚎。


    因為盾牌根本護不住,金汁、石灰什麽的都是從側麵打過來。


    扛住了一波接一波的滾木擂石攻擊的精銳旗丁,到了這會終於再也堅持不住,一個個的從雲梯上栽下來,有些甚至是主動跳下。


    “啊?這個……”何洛會整個人都懵掉。


    多鐸、阿山以及兩白旗的貴族也是愣在那裏。


    這不一樣啊?山陽的鄉勇怎麽跟睢寧縣、桃源縣和清河縣的鄉勇換了個套路?不是說好了等我們的勇士上去之後再動用金汁和石灰?


    怎麽我們的勇士才爬到一半,你們就提前用上了金汁和石灰?


    鑲白旗的旗丁這下死傷慘重,大部分旗丁扛不住金汁的澆淋和生石灰的侵襲,或被動或主動的摔了下來,剩下的少數旗丁很快也被接踵而至的滾木擂石給砸落到了地麵,有幾個倒黴蛋甚至直接被上百斤重的滾木擂石壓在了底下,估計兇多吉少。


    “這些蠢貨!”何洛會氣急敗壞的怒吼起來,“趕緊射明狗啊!”


    何洛會罵的是負責掩護的兩個牛錄的弓箭手,其實這真是冤枉他們了。


    負責掩護進攻的這六百個弓箭手並沒有閑著,而是一直都在持續不斷的放箭,但是山陽城可要比睢寧縣、桃源縣和清河縣的銃台高多了。


    如果是銃台,鄉勇就隻能完全縮在護牆後麵,露一下頭就被射死。


    但是在山陽城六丈高的城頭上就沒有這種事,城頭上的鄉勇憑著垛堞的掩護,可以十分舒展的做出投擲、潑灑或者扛抬滾木擂石等動作,隻要是腦袋沒有高過垛堞太多,城外地麵的鑲白旗弓箭手根本就無法看到。


    看清楚這點,多鐸的眉頭瞬間蹙緊。


    有點麻煩啊?看來這山陽城不好打。


    略微一沉吟,多鐸即對何洛會說道:“何洛會,遣飛騎通知石圖,別試探了,直接投入巴牙喇發動強攻,殺明軍一個措手不及!”


    “嗻!”何洛會打個千,趕緊派出飛騎。


    接到何洛會的命令之後,鑲白旗再次發起攻勢。


    又是一百多個旗丁口銜斬馬刀,順著雲梯蹭蹭往上爬。


    然而這次城頭上的鄉勇就更狠,鑲白旗的旗丁才剛剛開始往上爬,滾燙的金汁就跟下暴雨般猛潑了下來。


    滾木擂石就更不用多說,就沒有停過。


    還有裝了生石灰的布包、紙包、陶瓶及瓷瓶也是不要錢的往下扔。


    不過鑲白旗的巴牙喇確實強悍,硬是頂著這些往上爬,轉眼之間就已經爬到了四丈左右的高度,十三米!


    但就在這時,山陽城頭上陡然落下十幾團巨大的黑影。


    “這是棉被?”多鐸、何洛會和阿山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異口同聲的無比驚恐的怒吼起來,“噢不,這是萬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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