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森所在組的營地中,勤王士子正在互相幫襯著披甲。


    雖說棉甲的重量隻有不到十斤,相比動不動二十多斤、三十多斤的鎖子甲、鐵劄甲重量已減輕許多,甚至比布麵甲都要輕,但是一個人要想完成披甲還是相當有難度,尤其是環臂甲,一個人根本就沒辦法完成披掛。


    “次尾兄,幫我束一下環臂甲。”


    徐應偉拿著一對環臂甲來到吳應箕麵前求助。


    “好。”吳應箕當即拿起環臂甲幫徐應偉披掛。


    大明的棉甲跟建奴的棉甲不同,不光樣式不同,還佩有環臂甲。


    吳應箕此時已經完全沒有了最初的門弟之見,對於徐應偉這個姥東徐氏出身的寒門子弟已經毫無芥蒂。


    在吳應箕的協助下,徐應偉很快就完成披甲。


    吳應箕又拿起缽胃替徐應偉戴上,係緊革帶。


    再定睛看,出現在眼前的就是個威風凜凜的大明猛卒!


    別看徐應偉是一個地道的浙江人,卻有著接近六尺的魁梧身材,配上一身威武的棉甲以及帶有紅色纓槍的缽胃,真跟年畫中走出的門神。


    徐應偉又抓起長矛,笑問吳應箕:“次尾兄,夠威風否?”


    “威風!”吳應箕由衷的朝徐應偉豎起大拇指,“有貞兄你真不像個南方人。”


    徐應偉嘿嘿一笑說:“次尾兄,他日北伐戰場上遇到建奴,你隻管安心放銃,因為我就站在你身後,隻要我在,任何敵人都別想靠近你!”


    “好好。”吳應箕笑道,“我的小命就交給你了。”


    一邊說,吳應箕一邊抓起擱在自己腳邊的魯密銃。


    “好說,咱們倆誰跟誰。”徐應偉勾住吳應箕脖子。


    說話間,同組的其他士子也都完成披掛,紛紛聚攏過來。


    鄭森的這個組共102人,33人為火槍手,63人為長矛手,還有5個號鼓手,最後再加上鄭森這個士子長。


    這個人員配置,跟邊軍還是有明顯的區別。


    大明邊軍的火槍手占三成,長矛手占五成,加兩成刀牌手。


    作戰之時刀牌手衝在最前,出現減員之時就由長矛手遞補,始終維持盾牆完整,而如果配備了車營,則是由車營負責保證火槍手安全。


    但是勤王士子既沒有車營,也沒有刀牌手。


    冒襄便問鄭森道:“大木兄,我們怎麽沒刀牌手?”


    鄭森道:“聖上說,到了徐州之後會有車營協同我們士子營。”


    “車營?”吳應箕眼睛一亮,問道,“車營有沒有紅夷大炮?”


    “那還用得著說嗎,肯定有。”鄭森篤定的說道,“而且數量不少。”


    停頓了下,鄭森一正臉色厲聲喝道:“號手,吹集結號,全體集合!”


    兩個號手便立刻吹響了喇叭,啊哦啊哦的天鵝音便響徹營地,剛剛還在說笑閑聊的士子趕緊上前列隊。


    不到片刻,士子便列隊完成。


    前後六排,前三排為火槍手,每排11人,間隔約三尺,後三排為長矛手,間隔約為一尺五寸,互相之間側身緊挨一起,3排總共63支長度為一丈四尺【4.48米】的長矛直指天空,就像是一片密集的長矛森林。


    看著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鄭森這個士子長居於左前方。


    鄭森身後是兩個號手,兩個號手身後是三個鼓手,六個人分三排呈塔形,這也是為了讓號鼓手盡可能的靠近鄭森。


    因為戰場上的幹擾太大。


    距離遠了就看不清隊長號令。


    “鼓手,前進鼓!”鄭森再次喝道。


    三個鼓手當即敲響掛在胸前的戰鼓。


    伴隨著“冬冬冬”的鼓點聲,方陣開始踏步前行。


    走隊列這種事情,勤王士子練了近倆月,已經是極為熟練。


    冬冬冬的鼓點中,一個個的士子方陣從各自的營地中走出,最終在大營外的空地上匯聚成了六千人的大方陣。


    這個視覺衝擊就極其的強烈。


    整個大方陣由共計六十四個小方陣組成。


    六十四個小方陣又分成了前後四排,每排各十六個小方陣。


    鄭森所在的士子方陣走在第一排的中間,便成了標兵方陣,鄭森便立刻帶著兩個號手以及三個鼓手快走幾步,走在整個方陣的前方。


    走在隊列中的徐應偉從鄭森身上收迴目光,一邊踏步前行,一邊迴顧身後,隻見左右身後都是身披棉甲、頭頂纓盔、手持長矛的士子,整個視野中除了長矛還是長矛,幾千支長矛直刺長空,真成了長矛森林。


    看著這片彷佛無際無邊的長矛森林,徐應偉胸中陡然湧起一股無盡的豪邁,如此雄兵天下何處不可去得?何等敵人不可以戰勝?壯哉!


    走了幾十步之後,鄭森突然高喊道:“鼓手,擂戰鼓!”


    鼓手當即便駐停,鼓點節奏則陡然之間變得激昂起來。


    其他六十三個方陣的士子長也紛紛跟著下令,六十三組鼓手跟著加快節奏。


    原本踏步前行的六十四個士子方陣立刻變陣,前排十六個方陣在原地踏步,後麵四十八個方陣卻朝兩翼展開。


    很快,六十四個小方陣就沿著起伏的山勢排成一字長蛇陣,長度近五百步。


    從這,就足以看出這一個多月以來,勤王士子的訓練有多認真,有多艱苦,淩亂起伏的山勢竟然沒對他們的列隊造成太多影響。


    至少從隊列訓練,勤王士子已經勝過了邊鎮。


    即便是從夏鎮拉一鎮邊軍過來,也不可能做得比勤王士子更好。


    待六十四個士子方陣形成完整的一字長蛇陣,鄭森再一次下令:“鼓手,放銃鼓!”


    隨即所有士子長也下達了命令,將近兩百個鼓手再次改變節奏,鼓聲變得更密集,就像下起驟雨,能把人的血液都給點燃。


    密集的鼓點聲中,第一排火槍手往前走一步。


    然後依照鄭森的手令點燃火繩,舉銃,瞄準,然後放銃。


    “呯呯!呯呯呯!”伴隨巨大的放銃聲,陣線很快被濃鬱的硝煙遮蔽住。


    隱隱有慘叫響起,當即有兩個勤王士子捂著臉倒地哀嚎,不過左右兩側的其他士子根本不為所動,放完銃即收銃撤迴原地。


    這兩個倒黴的士子估計是魯密銃炸膛了。


    但是訓練沒結束,不會有人來救治傷兵。


    “第二排,點火,舉銃,瞄準,放!”鄭森繼續下達命令。


    遵照鄭森的手令,第二隊七百名火槍手再次同時扣下扳機,隨即又是“呯呯呯呯”的巨大放銃聲,陣前的硝煙變得更濃鬱。


    三排銃全部放完,鄭森又拔出腰刀撩天:“號手,吹衝鋒號!”


    “都噠都都都都噠”的衝鋒號響徹長空,原本肅立不動的三排長矛手便立刻開始嗷嗷的嚎叫了起來,隨即越過火槍手向前發起潮水般的衝鋒。


    隻不過,長矛手的衝鋒就再也無法保持完整的隊形。


    身高腿長腳力好的士子很快就衝到前麵,比如徐應偉。


    長矛手往前衝殺了大約百步,鄭森又喝道:“號手,吹集結號!”


    啊哦啊哦的天鵝音隨即響起,聽到集結號,正嗷嗷往前衝的長矛手便紛紛收住腳,然後毫不猶豫的撤了迴來,重新列隊。


    ……


    不遠處的山頭上,崇禎正通過三節望遠鏡注視著勤王士子訓練。


    經過一個多月的高強度訓練,六千多士子已完全做到令行禁止,這完全沒有問題,但是拿到軍械之後的訓練卻是第一次。


    從目前的情形看,士子營基本上已經成軍。


    士子營之所以能在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內迅速成軍,除了勤王士子的刻苦訓練,跟崇禎的努力也是分不開。


    因為崇禎對明軍複雜的令旗號鼓係統做了大量的簡化。


    經崇禎簡化之後,作為基本作戰單位的隊(連),就隻有號鼓,號聲分為集結號和衝鋒號,鼓點分為行軍鼓、戰鼓以及放銃鼓。


    其他所有的號鼓一律都被崇禎取消。


    在吵雜的戰場上,越複雜的號鼓越是容易出錯。


    績效新書中光樂器就有喇叭、鼓、銅鑼、孛羅等,隻是喇叭就有長音、吹天鵝音、吹擺隊伍、吹單擺開等好幾種,加上銅鑼、孛羅還有步鼓,各種信號就更加多,在混亂吵雜的戰場上很容易就會聽錯,從而發生混亂。


    而戰場上的混亂,往往都是致命的。


    所以,崇禎對號鼓進了最大程度的簡化。


    從目前效果來看,這一革新還是卓有成效的。


    “走,我們下去。”崇禎收起望遠鏡,帶著朱慈炯、王承恩還有兀把炭策馬下山,緩步來到勤王士子方陣前。


    看到崇禎策馬過來,士子們紛紛施以平胸禮。


    平胸禮是軍禮一種,因為士子手上拿著兵器,無法作揖,所以崇禎就將平胸禮帶入到了士子營中,軍禮很重要。


    這時,傅山的軍醫隊已經將負傷的士子救起。


    總共有七個士子在放銃時被炸傷,一人重傷,主要是瞎了一隻眼睛,這個勤王士子隻能送迴南京的內務府安置。


    大明朝的火器就是這麽讓人無奈。


    這還是魯密銃,鳥銃質量更堪憂。


    所以每次作戰都有大量無謂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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