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了七月底。


    這天一大清早,南城竹炭坊的一處早市突然之間一陣雞飛狗跳,隻見兩個光著膀子的土棍順著聚寶門橫街飛奔過來。


    兩人身後不遠處,一隊士子正在大唿小叫的追趕。


    為了延緩士子們的速度,兩個土棍不斷的掀翻中途的攤販甚至行人。


    “站住!快站住!你們此時站住,不過一頓板子,可如果再跑下去,那可就不是一頓板子的事情了,得殺頭!”


    夏允彝一邊追趕,一邊大聲警告。


    “父親,我抄近道到前麵去攔截!”


    跟在夏允彝身後的夏完淳說完就竄進旁邊的小巷。


    夏允彝隻來得及叮囑一句要小心,卻早已經看不見兒子的身影。


    迴頭再說那兩個土棍,七拐八彎,也跑進了一條幽深的小巷內,身後一直窮追不舍的那群士子終於被兩人給甩掉。


    “唿唿,總算是甩掉了這幫窮酸,可把我累壞了。”


    “大哥,南京這地是真沒法呆了,國子監的學生還有這些臭窮酸簡直不拿咱們當人,現在咱們想要幹點啥事簡直比登天還難。”


    “是啊,這幫士子管得也太寬了,昨天傍晚黑七就在貢院街調戲了一個來秦淮河遊玩的小娘子幾句,結果就被一幫巡邏的士子抓進了國子監,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打,黑七的整個臉都腫成豬頭,就連他老母都認不出來。”


    “大哥,要不給這些士子點顏色瞧?”


    “閉嘴吧你,你小子是沒嚐過厲害是吧。”


    “我就不信這些臭窮酸還真能幹得過咱們?”


    “你懂個屁!這些士子不光是人多勢眾,他們背後還有官兵,西城的扁擔幫知道吧?他們就你說的那樣,召集人手跟士子幹了一架,結果呢?”


    “結果怎樣?一定把那些士子打得屁滾尿流了吧?”


    “屁滾尿流是真的,不過是扁擔幫被幹得屁滾尿流。”


    “不會吧?怎麽可能呢?扁擔幫居然幹不過那些士子?”


    “真幹不過,那些士子人太多了,一聲招唿就能過來成百上千人,而且他們背後還有官兵,那些夷丁可是真敢殺人,太兇殘。”


    兩個土棍正在發牢騷時,身後陡然響起一聲大喝:站住!


    “額滴個娘!”兩個土棍發一聲喊,拔腿就往小巷深處跑。


    身後的那個士子卻是不依不撓的追,一邊繼續高喊著站住。


    跑了沒多遠,其中一個土棍忽然說:“大哥,好像就一個人?”


    “我看見了。”另一個土棍嗯了一聲,又說,“好像還是個孩子。”


    “那咱們怕他做甚?”第一個土棍說,“迴頭揍他一頓,出出氣。”


    “對,揍他一頓!”土棍大哥也是反應過來,“人多咱兄弟打不過,但是對付個把士子還是沒問題,何況還是個孩子。”


    當下兩人便停下腳步兜轉迴來,嘿嘿獰笑。


    這一迴頭,兩人才發現追上來的這個士子真就是個孩子,頂多十三四歲。


    不用多說,這小孩就是夏完淳,雖然自己一人年幼力弱,對方有兩個人,而且還是身高體壯的成年人,夏完淳卻毫無懼色。


    “不跑了?不跑就對了。”夏完淳哼聲說道。


    “我也不瞞你們,我們馬上就要離開南京了,但是在離開南京之前肯定會抓一批土棍青皮來殺雞儆猴。”


    兩個土棍拳頭都舉起來,聽到這話卻又頓住。


    “想揍我一頓出氣是吧?”夏完淳哂然說道,“我諒你們也沒有這個膽,這一拳要是落下,待會落地的就是你們兩顆人頭!”


    兩個土棍徹底喪膽,轉身又想跑。


    “也別想著跑,你們能跑到哪去?”


    夏完淳又說道:“南京城內還有所有的城門都是我們的人,這一次我們是鐵了心要將整個南京的青皮土棍連根拔起,你們兩個如果這個時候跪地認錯,那還有得救,膽敢潛逃或者頑抗,那就隻能是死路一條!”


    兩個土棍聞言便徹底愣在那。


    又過片刻,夏允彝終於帶人趕到。


    看到夏完淳一個人製住兩個土棍,同行士子都是極為佩服。


    夏允彝卻有些擔心的問道:“端哥,這倆賊子沒怎麽著你吧?”


    “父親,我沒事。”夏完淳搖搖頭,又道,“還有,你能不能別叫我乳名?叫我小隱或江左少年都行。”


    “好好,叫小隱。”夏允彝笑著搖了搖頭。


    又對同行士子說:“這孩子讓我給慣壞了。”


    一行人正說話間,一個士子騎馬飛奔而來。


    “諸位同仁,聖上有旨!”馬背上的士子高聲喊道,“所有國子監生以及勤王士子即刻前往金川門外集合!”


    “領旨!”夏允彝等士子齊刷刷長揖到地。


    再起身,卻發現那個士子早已經騎馬走遠。


    夏完淳問道:“父親,這兩個土棍怎麽處置?”


    夏允彝目光轉向那兩個土棍,厲聲道:“今後可還敢再做惡?”


    “再不敢了。”兩個土棍搖頭如撥浪鼓,“小人再不敢做惡了。”


    “記住你們說過的話。”夏允彝沉聲道,“過段時間我們還會迴南京的,到時候隻要有一個百姓告發你們,你們就死定了!”


    兩個土棍再一次搖頭:“我們真不敢了。”


    夏允彝這才帶著夏完淳等十幾個士子轉身往金川門方向而去。


    目送士子們走出小巷,兩個土棍長出一口氣,噗嗵坐倒在地。


    “大哥,士子們走了,嘿嘿,這南京城就又是我們的天下了。”


    “放屁,你是不是耳朵聾了,沒聽他們臨走之前是怎麽說的?”


    “那不過是說說而已,且不說他們還能不能迴得來,就算迴來了,還能像現在這樣管著南京的治安?我就不相信,朝堂上的那些個達官貴人能由著他們胡來。”


    “你愛信不信,反正我是不打算混了,我在鄞縣有一個遠房親戚,打算去投奔他跑海貿去了,一年下來也能掙個幾十兩。”


    “欸欸,大哥,你真要走啊?等等我。”


    兩個土棍從此消失在南京城,海上卻多了兩個跑船。


    ……


    迴頭再說夏允彝他們一行人。


    當他們一行來到金川門外時,隻見空地上已經豎起了兩麵大旗,兩麵大旗上都寫了一行字,看著像是對聯。


    夏完淳直接就念出聲。


    “升官發財請往他去,貪生怕死莫入斯門!”


    “好句!”夏允彝讚道,“我輩讀書人就該以此為人生信條。”


    “此言恕在下難以苟同。”另一個士子卻道,“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不正是我輩讀書人的理想?升官發財有什麽錯?”


    “謬矣,足下此言大謬!”夏完淳哼聲說道,“足下想要的若是升官發財,便隻管迴去準備恩科即可,聖上招募的是願意為了華夏衣冠、宗廟社稷而舍棄一切的士子,所以足下就不必進此門了,請往他去即可。”


    說到這,夏完淳即向著兩麵大旗昂然而行。


    夏允彝、陳子龍兩人相視一笑,也跟上去。


    隻不過剛才說話的那個士子卻沒有跟上去。


    隻見“升官發財”“貪生怕死”旗下已經有近百士子排隊。


    待夏完淳父子一行士子加入後,維持秩序的夷丁揮了下手,示意這批勤王士子走進兩麵大旗形成的那道“無形之門”。


    旗門內,隻見崇禎身披一身戎裝按劍而立。


    崇禎身後的朱慈烺、朱慈炯同樣身披甲胄,顯得威風凜凜。


    待近百士子站定了,崇禎才按劍上前問道:“知道朕為什麽要立這兩麵旗嗎?”


    “知道。”夏完淳昂然道,“聖上之所以要立這兩麵旗,是要讓那些想當幸臣、近臣並且以升官發財為目標的士子知難而退。”


    “還有那些貪生怕死的士子!”崇禎肅然道。


    “所以,朕現在給你們最後一次反悔的機會。”


    “你們現在就捫心自問三遍,能否做到不以升官發財為念?”


    “能否做到以天下為己任,能否做到為華夏衣冠、宗廟社稷而獻身?將來上了戰場,能否做到不畏死、不退縮,能否做到置個人生死於度外?”


    “我能!”崇禎話音剛落,夏完淳便昂然往前跨一步。


    崇禎目光落在夏完淳身上,問道:“你就不再考慮一下?”


    “不必,草民已經考慮得很清楚。”夏完淳不假思索的道。


    “好一個少年英雄!”崇禎欣然道,“你叫什麽名字?”


    夏完淳長揖到地道:“草民鬆江生員夏完淳。”


    “你就是夏完淳?”崇禎眼前一亮。


    “是,草民便是。”夏完淳道。


    “好!入列吧。”崇禎點頭道。


    夏完淳隨即走向崇禎身後站的士子。


    隻見崇禎身後已經站了有上千士子。


    看到夏完淳過來,上千士子齊刷刷作揖。


    夏完淳也是長揖到地迴禮,然後站到隊伍最末。


    再迴頭看旗門處,與他同來的士子已經出現了分化。


    夏允彝和陳子龍同時上前,拱手作揖道:“聖上,臣等願入此門!”


    “你們兩個都是在籍官員,可要想清楚。”崇禎一臉嚴肅的說道,“一入此門,便需舍棄個人名利,升官發財從此與爾等便徹底無緣,甚至連生死也再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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