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三天過去。


    時間來到六月廿八。


    這三天夏鎮防線上並沒有爆發大規模的進攻,建奴一直在忙著修建炮台,因為第一天修成的炮台發現高度不夠。


    就又給了高第一天,炮台高度也增加到三丈。


    然後當第二天將炮台高度增加到了三丈之後,卻發現還是不夠高,就隻好又給了高第兩天時間,炮台高度也再次增加到,直接加到五丈。


    高第的降軍在忙著修建炮台,建奴也沒閑著。


    大規模的進攻沒有,小規模的騷擾卻沒斷過。


    有時候白天,有時候在晚上,建奴會突然來一波突襲。


    不過無論是在白天還是晚上,建奴都討不到半點便宜。


    今天上午的這次突襲尤其慘,耿繼茂帶著正黃旗漢軍的一個牛錄,在偏廂車佛郎機炮及八旗兵的掩護下,再次成功突入正麵的一個銃台,然後當耿繼茂準備帶兵繼續攻擊下一個銃台之時,無數的鉛子突然間下冰雹一般傾瀉而下。


    真是下冰雹,整個銃台連同周圍的一圈壕溝,都被鉛子完全覆蓋。


    前幾次突襲,遭到明軍炮火攻擊時還隻是一小塊區域,範圍頂多也就方圓十幾步,但是今天早上這波卻足有近百步方圓。


    方圓百步內,你都找不到一個藏身地。


    耿繼茂被他的包衣抬迴來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祖澤潤照著耿繼茂的人中掐了半天,才迴過魂來。


    拜音圖、鼇拜把王鼇永這狗漢奸叫來分析了半天,最終得出結論,明軍一定是把其他方向銃台的虎蹲炮都集中到了正麵。


    “兩位大人,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


    “這麽多鉛子合口彈,少說也得二十多門虎蹲炮。”


    “一個銃台這麽多炮,上千個銃台那得多少門炮?明軍不可能有這麽多的虎蹲炮。”


    王鼇永信誓旦旦的道:“明軍肯定是把其他方向銃台的虎蹲炮全部集中到了正麵,這樣就一定會造成其他方向的銃台守備空虛,所以這時候從其他方向進攻肯定能收到奇效,沒準就有機會一舉突入明軍防線核心。”


    拜音圖還有鼇拜都是神情微動。


    王鼇永這狗才分析得挺有道理啊。


    可就在這時,有侍衛進來稟報道:“大人,有北京發來的急遞。”


    多爾袞既然決定了要跟大明議和,自然不會再讓拜音圖他們打下去。


    所以在派出以左懋泰為正使的使團的同時,也給拜音圖發來了急遞。


    “北京急遞?”拜音圖聞言皺了一下眉頭,從侍衛手中接過火漆信,旁邊的鼇拜也立刻湊過來,不知道為什麽,兩人都有種不祥之感。


    多爾袞這個家夥該不會又出什麽幺蛾子吧?


    結果看完書信之後,兩個人鼻子都險些氣歪。


    “搞什麽啊?大清跟南明怎麽就成了兄弟之邦?”


    “還要把山東讓給南明?那咱們在山東的這兩仗不是白打了?還有咱們鑲黃旗的幾百個勇士不白死了?這怎麽行?”


    “拜音圖大人,這可不行。”


    鼇拜看完書信,氣得要跳起來。


    拜音圖也是神情陰沉,半天不說話。


    其實入關後這段時間,多爾袞一直在通過鞏阿岱籠絡拜音圖,多爾袞想往鑲黃旗以及正黃旗摻沙子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


    說實話,拜音圖也很看好多爾袞。


    濟爾哈朗跟多爾袞比,就是個慫包。


    至於順治那個小皇帝,年齡實在太小。


    拜音圖覺得順治恐怕是很難守住皇位的。


    等到多爾袞大權獨攬並且完成對八旗的整合,篡位就是板上釘釘的結果,畢竟大明就有叔叔篡奪侄子皇位的先例。


    所以暗中投靠多爾袞無疑是明智的選擇。


    但是在多爾袞還沒有大權獨攬之前絕不能表現得太明顯,要不然容易招來鼇拜等鑲黃旗武將的反感。


    想到這,拜音圖立刻有了決斷。


    “鼇拜,你說的沒錯,這不行!”


    “咱們鑲黃旗已經在山東戰死了300多勇士,其中還包括14個巴牙喇!自從老汗舉兵以來,鑲黃旗還沒有吃過這麽大虧。”


    “這個仇要是不得報,我拜音圖就枉為鑲黃旗固山額真。”


    “你鼇拜也枉為鑲黃旗的巴牙喇纛章京!我們鑲黃旗也將淪為大清笑柄!一輩子都無法在人前抬頭。”


    拜音圖說得康慨激昂。


    鼇拜也聽得熱血沸騰。


    “拜音圖大人,你說到我鼇拜心坎裏了。”


    鼇拜擊節說道:“下午我們換個方向攻擊,我帶一個牛錄的鑲黃旗勇士加正黃旗漢軍的兩個牛錄,最後再搏一把!”


    “不!”拜音圖擺手道。


    “一個牛錄不夠,你帶一個甲喇的勇士去。”


    “漢軍旗八個牛錄還有高第的降軍的全部。”


    “以我們的兵力,從外圍上百個銃台同時發起進攻辦不到,但是從十幾個銃台同時發起進攻卻還是能做到的!這一次一定要打垮明軍!”


    “嗻!”鼇拜轟然應喏。


    ……


    崇禎已經忙碌了整整三天。


    這三天他一直在做一件事:測定射擊參數。


    效率嘛,隻能說差強人意,已經標定好了五十多個銃台。


    畢竟隻有一個人,一天標定十七八個銃台就已經是極限,測定射擊諸元這個事情不費什麽體力,但是費時間。


    這會崇禎又來到一個銃台。


    並且將其中一門虎蹲炮搬到銃台中央。


    這門虎蹲炮至少有六十斤,比其他銃台的虎蹲炮都要重。


    說起這,崇禎就一臉無語,大明的兵仗局還有軍器局是真的打胯,連大秦的兵器製造都形成了一定水平的流水線製造,可是到了明朝,卻反而越混越迴去了,明朝從來沒有流水線生產這種事,更加不存在標準化這個概念。


    既便是同一個工匠剛澆鑄的同一批虎蹲炮,你也找不出來相同的。


    因為沙模都是現翻現澆鑄,澆鑄完一門炮,就又要做個新的沙模,所以大明根本就不存在尺寸完全相同的兩門虎蹲炮。


    事實上,不要說是虎蹲炮,就連鳥銃都還沒有形成標準化的生產。


    每支鳥銃的銃管外徑都不一定相同,給鳥銃配套筒刺刀都很麻煩,因為每支鳥銃都必須配備專用的刺刀,這就很麻煩。


    不能標準化,不僅效率低,生產速度上不去,而且造價也下不來,大明的財政也會被拖垮,所以頂住建奴的這一波攻擊後就馬上迴南京,迴南京之後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搞錢,搞到錢之後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改組兵仗器和軍器局。


    還說虎蹲炮,由於技術參數幾乎沒有相同的,這就大大增加了測定參數的工作量,因為同一個銃台的兩門虎蹲炮都要單獨測定。


    比如這個銃台的這兩門炮,不光重量不同、口徑不同,甚至連兩個虎爪的形狀以及傾角都不同,根本沒有任何相關性。


    但就是這樣的兩門虎蹲炮,也得測定參數。


    而且得把左右兩側各2個、前排4個、再前排3個,一共11個銃台的標定射擊參數給測定好,這一來,當三百步內的這11個銃台的任何一個遭到攻擊時,本銃台的兩門虎蹲炮就能根據事先標定的射擊參數,進行炮火的大誤差支援。


    按近代標準,虎蹲炮根本就不具備標定射擊的條件。


    因為虎蹲炮的誤差率太大,同樣的裝藥量,裝的也是同樣的彈丸,但是兩次射擊的彈著點能偏出三十步,接近五十米!


    要知道虎蹲炮的最大射程也就五百米。


    但是彈著點卻能偏出五十米,這是什麽概念?


    按近代標準,這樣的火炮甚至都不能上戰場。


    但是好在崇禎的要求並不高,誤差三十步是大了點,但是也能用。


    因為十幾個銃台二十多門虎蹲炮從不同方向同時朝一個銃台發炮,虎蹲炮的這個缺陷就反而變成了優點,反而形成大麵積無死角的全彈幕覆蓋!


    “開始幹活。”崇禎大概的調了下射角,對朱慈烺還有朱慈炯說道,“還是老規矩,烺兒你去左邊的銃台,炯兒你去右邊。”


    跟著崇禎測了三天的射擊參數,朱慈烺和朱慈炯小哥倆的業力能力也是突飛猛進,已經可以單獨擔負起給崇禎報靶的重任。


    就是崇禎打完炮之後,小哥倆先測量彈著點的誤差,然後報給崇禎。


    小哥倆應了聲是,正要離開時,右前方某個銃台陡然響起轟的一聲。


    “這是號炮!”朱慈烺眉頭一皺,說道,“估計又有建奴跑過來襲擾。”


    “這些建奴是真惡心,跟一群蒼蠅似的。”朱慈炯道,“趕走了還來,拍又拍不死,真是讓人生氣。”


    小哥倆的話音還沒落,又是轟轟兩聲響。


    “號炮三響!”朱慈烺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號炮響三聲,就不是小規模襲擾,而是大規模進攻!


    “走!”崇禎沒有多說一句,轉身就往夏鎮的運河碼頭方向跑。


    整個防線是早就設計好了的,但是實際效果如何還是未經驗證,現在建奴終於發起了大規模攻擊,檢驗防線成效的時候到了。


    作為整個夏鎮防線的締造者,崇禎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從水師戰船的望鬥居高臨下觀察整個作戰過程,以便找出其中的紕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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