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明軍!”


    “還真的是挺強悍。”


    “擊潰了高第的降軍不說,”


    “還衝垮了正黃旗漢軍的五個牛錄!”


    雅布蘭走到鼇拜麵前,神情有些凝重。


    “這不奇怪,偌大個明朝,還能沒有一兩支精兵。”


    “這支明軍,確實很強悍,但也就關寧軍差不多。”


    鼇拜舉起雙臂,讓隨行包衣替他係緊腋下的革帶,又從包衣手中接過鐵鑄的缽胄戴在頭上,再由包衣幫他係緊頷下革帶綁上護喉。


    最後接過包衣遞過的開了鋒的斬馬刀。


    再環顧四周,1500多個八旗兵全都已經披掛整齊。


    隨意的排了一下隊形,鼇拜就帶著這1500多個八旗兵發起衝鋒。


    相比起騎馬,八旗兵其實更喜歡步戰,鼇拜此時就選擇徒步衝鋒。


    當然,鼇拜這麽做還有另外一層考慮,那就是把戰馬留給包衣奴才。


    這樣當他們摧毀明軍的戰鬥意誌之後,包衣就可以效法八旗蒙古追殺明軍。


    這些個包衣奴才雖然比不上八旗蒙古,但是痛打落水狗是沒問題的,總之,鼇拜不會輕易放過一個明軍!


    走掉了一個明軍,對他來說都是恥辱!必須全殲明軍!


    這時候其實還有不少八旗漢軍在抵抗,在阻擊明軍,但是已經衝起來的八旗兵卻根本不管,不管是八旗漢軍還是明軍,見人就砍。


    尤其是鼇拜和身後的五十多個白甲兵,是真的兇殘嗜殺!


    這些白甲兵不僅人高馬大,而且個個披了三重甲胄,刀劈矛刺對他們就是撓癢癢,可是他們手中的斬馬刀每一次揮斬,就必然有明軍肢體斷裂。


    由這五十多個白甲兵組成的攻擊箭頭,就像一把重錘砸進明軍的步兵方陣,所過之處明軍猶如波分浪裂,隻留下一地的斷肢殘軀。


    原本還算齊整的明軍方陣一下陷入混亂。


    而混亂,是一支軍隊即將開始崩潰的前兆。


    鼇拜雖在千軍之中,卻已經敏銳的發現這點。


    建奴在長達五十年的征戰中不僅培養了大量身經百戰的精銳老卒,更培養了一大批像鼇拜這樣的具備高超戰術指揮能力的高級將領。


    “雅布蘭,號令全甲喇,跟著我衝斜線,明軍快要頂不住了!”


    鼇拜發出一聲猶如虎吼般的低沉咆哮,兜頭往前衝。


    “嗻!”雅布蘭揮動令旗。


    1500多個建奴立刻轉向。


    “休想!”一個身披直身鐵劄甲的明軍軍官閃身攔住鼇拜。


    “去死!”鼇拜暴喝一聲同時揮刀橫斬,隻聽當的一聲響,明軍軍官手中的長刀就被磕飛出去,鼇拜的斬馬刀餘勢未竭又一下切入到明軍軍官的肩吞,不過切進去少許便卡住,奮力一拔,竟把明軍軍官整個人都給提溜過來。


    明軍軍官拔出一把匕首,趁機就一頓亂捅。


    隻可惜,鼇拜披了三層甲胄,所以毫發無傷。


    “死吧!”鼇拜當即棄了長刀,一腳將明軍軍官踹飛。


    又從腰間拔下備用的一柄銅錘,照明軍軍官腦袋就是一錘。


    明軍軍官躲閃不及被砸個正著,當即嗚咽一聲萎頓在地上。


    鼇拜獰笑一聲,正要繼續前衝,耳畔隱約聽到一聲清越的天鵝音。


    “嗯,天鵝音?”鼇拜勃然色變,又有明軍?是明軍的援兵到了?


    就這片刻之間,清越的天鵝音已經響成一片。


    “啊喔!啊喔!啊喔!”


    鼇拜便不由自主的停下來,


    手搭涼篷朝著往東南方向望去。


    但隻見,伴隨著嘹亮的天鵝音,一支騎兵已經出現在了東南方向,並且正向著這邊戰場緩緩的逼近,此時最多還剩五百步。


    明軍騎兵逼近到五百步居然不知道?


    “該死!”鼇拜真想抽自己一個耳光。


    今天是怎麽了?居然連續犯下這種低級錯誤。


    不過已經沒有時間懊惱了,必須攔住這支明軍騎兵!


    “雅布蘭!”鼇拜幾乎是吼出聲,“你帶著那些奴才拖住明軍騎兵,一刻鍾,你們隻要拖住一刻鍾就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


    “嗻!”雅蘭布當即轉身狂奔而去。


    ……


    然而,一刻鍾真的就夠嗎?


    陷於苦戰的明軍也同樣發現了這支突如其來的援兵。


    “援兵到了!援兵到了!我們的援兵到了!”黃得功在第一時間大聲咆哮,“再堅持一刻鍾,堅持一刻鍾,再堅持最後一刻鍾!堅持住!”


    “伯爺有令,堅持一刻鍾,再堅持一刻鍾!”


    先是傳令兵,接著是軍官,接著更多士卒跟著怒吼。


    這仗已經打到現在這份上,輸了就太可惜,輸了就太可惜!


    當成百上千個人的念頭凝聚成為一個意誌,剛剛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明軍,居然奇跡般的又穩住了陣腳。


    ……


    來支援的當然是一千夷丁。


    “籲。”崇禎勒住胯下戰馬,長出了一口氣,“還不算太晚。”


    目光轉向身邊跟著的高起潛,此時的高起潛已經重新披掛上崇禎的金色山文甲以及那頂鎏金兜鍪,金燦燦猶如一尊戰神。


    “高伴伴,這次又要拜托你了。”


    “萬歲爺。”高起潛的聲音已經帶著明顯的哭腔。


    萬歲爺你不能這樣啊,不能每次有必死任務時都交給老奴,這樣不公平,韓讚周、盧九德和王承恩他們也可以的。


    崇禎目光瞬間冷下來:“怎麽,你是想讓朕去死?”


    “呃不是,老奴不是這個意思。”高起潛險些哇的哭出聲。


    在誅十族的威壓之下,高起潛隻能拉下兜鍪麵甲,然後舉起手中的長刀,尖著嗓子聲嘶力竭大吼起來:“大明萬勝!”


    “大明萬勝!大明萬勝!”


    一千夷丁紛紛跟著長嗥起來。


    天鵝音再響,夷丁紛紛開始加速。


    崇禎三父子則在兀把炭百戶的簇擁下脫離了大隊。


    現在不是剛從北京突圍的時候了,崇禎已經沒有必要以身犯險,要不然,好運不會總是伴隨他,萬一有個閃失豈不就要完蛋。


    剩下九個百戶則跟著高起潛繼續加速。


    很快,前方就迎上來建奴的一支騎兵。


    這支騎兵服飾裝備都很混亂,看著像是烏合之眾。


    而事實上也確實是烏合之眾,這一千夷丁在遼西戰場上沒少跟建奴交戰,自然看得出來前麵這支騎兵是建奴的包衣奴才。


    “哈!”猛可兔在高起潛的馬屁股上猛抽了一鞭子。


    高起潛的戰馬再次提高馬速,帶著猛可兔麾下的百戶向前凸出,原本呈直線的騎兵橫陣很快就變成向前的攻擊箭頭形狀。


    這個時候對麵的建奴騎兵就隻有兩個選擇,或者跟進跟他們對撞,迎麵相撞之後雙方減速陷入到混戰,但是這麽做非常考驗勇氣。


    不是訓練有素的騎兵,很難做到這點。


    如果不敢對衝,就隻能選擇避讓,把身後的戰場讓出來,但是這樣一來夷丁就能直接殺進戰場,對陷入苦戰的明軍提供支援。


    這樣的話,鼇拜他們就會有麻煩。


    ……


    雅布蘭也是很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於是不停的大聲提醒身後的包衣保持陣型。


    變陣他是不敢想了。


    這些包衣奴才又沒有正經接受過訓練,就這樣混戰挺好。


    但是戰場的噪音太大,蓋過了雅布蘭的怒吼。


    “穩住,跟我往前衝,不要畏懼,不要避讓,跟著我衝!大清萬勝!鑲黃旗萬勝!”


    雅布蘭嗓子都快喊破,可是衝到中間迴過頭一看,但隻見原本呈楔形的厚實騎兵橫陣,已經成了彎月形,而且還是往裏彎。


    隻剩下他一人一騎孤伶伶的凸出在彎月中間。


    這是讓他一個一騎去跟對麵的上千騎兵對撞?


    “該死!”雅布蘭頓時眼前一黑,這些該死的奴才,迴頭非剝了你們的皮。


    然而剝皮也是將來的事。


    現在還是先保住自己小命要緊。


    當下雅布蘭也隻能打馬跑向一側,他雖然身詡武勇,一身騎射本領不在鼇拜之下,可也不敢單人獨騎正麵硬撼上千明軍騎兵。


    雅布蘭這一讓,身後那些包衣直接就崩了。


    原本還算完整的彎月形,瞬間分裂成為兩半,向著兩翼狂奔。


    轉眼間,雙方騎兵相接。


    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九百夷丁紛紛燃放三眼銃,呯呯呯!


    吳三桂斥重金打造的這一千夷丁,不僅是甲胄齊備,武器裝備也很齊全,除了人手一把斬馬刀,腰刀以及弓箭之外,還有一杆三眼銃。


    伴隨著“呯呯”的巨響,建奴包衣紛紛落馬。


    隻是一個照麵,建奴包衣就損失了差不多有三百騎。


    夷丁卻幾乎沒有損失。


    就幾個倒黴蛋中箭落馬。


    雙方騎兵隨即擦身而過,建奴包衣失去目標之後惶然不知該怎麽辦,九百夷丁卻已經一頭衝向了前方戰場,向徒步作戰的建奴發起攻擊。


    到了這個時候,鼇拜也隻能承認,他們敗了!


    今天這仗已經沒有必要再打下去,還是趕緊撤兵。


    “撤!”鼇拜果斷的下達了撤退令,“去跟那些狗奴才會合。”


    現在必須得盡快去跟包衣奴才會合,取得馬匹,不然就得全軍覆滅。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雅布蘭已經趕著剛才潰散的包衣奴才迴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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