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彥和胡心水馬不停蹄就去了山東。


    胡心水甚至都沒來得及跟胡國柱多說會話。


    胡國柱其實是想跟著去山東的,但是崇禎不讓。


    怎麽可能讓你們胡家父子團聚?短時間內別想了。


    王家彥和胡心水離開十天之後,也就是六月初八,一支龐大的船隊浩浩蕩蕩的開到了徐州城外的運河碼頭。


    因為船太多,碼頭上停不過來,


    就隻能暫時橫在外麵的河麵上。


    這支船隊由清一色的鳥船組成。


    鳥船,是大明的水師戰船之一,鄭和下西洋的船隊中就有大量的鳥船。


    每艘鳥船長約24米,寬約6米,吃水深約1.6米,排水量約為230噸,船上的戰鬥人員在35人到50人之間。


    船上裝有三麵風帆,順風時最高航速可以達到9節。


    船尾裝有兩支搖櫓,海上無風或者在內河航行之時也可以通過搖櫓前行,隻不過速度就要慢得多。


    船上武器主要是兩側各6門佛朗機炮,總共12門。


    不出意外,這應該就是鄭芝龍派來勤王的水師戰船。


    果不其然,韓讚周很快就領著一員身披山文甲、頭戴鳳翅盔的健壯武將來到崇禎跟前。


    見了崇禎,那武將當即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臣福建海防遊擊鄭鴻逵,叩請聖上金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鄭芝龍升官了,鄭鴻逵也跟著升了官。


    “愛卿快請起。”崇禎上前一步親手將鄭鴻逵扶起來。


    籠絡人心也好,政治做秀也罷,反正鄭鴻逵的這支水師對於黃淮防線至關重要,如果說夏鎮、徐州和邳州是黃淮防線三大支撐點,那麽鄭鴻逵這支水師就是中間的支撐杆,隻有支撐點而沒有支撐杆,黃淮防線就無法撐起。


    其中道理其實很簡單,這世界上就沒有攻不破的要塞。


    黃淮防線既便是結合了曾國藩“結硬寨、打呆仗”的戰略以及西洋的棱堡技術,致使建奴無法從正麵突破,卻仍舊可以采取長期圍困或側麵迂迴的策略。


    就說夏鎮防線,建奴可在外圍挖封鎖溝,實施反封鎖。


    其實建奴很善於挖封鎖溝實施反向封鎖,決定建奴國運的鬆錦大戰,皇太極就是靠著這一戰術封鎖了錦州,進而迫使明軍冒險救援,可最終卻被建奴圍點打援,援剿八總兵被打得潰不成軍,進而葬送了大明的最後一點元氣。


    夏鎮一旦被圍,鄭鴻逵的水師就變得至關重要。


    因為水師的戰船可以順著運河直達夏鎮,不僅可在關鍵時刻給予夏鎮守軍提供火力上的支援,還可以給夏鎮守軍提供後勤物資保障。


    這就使得建奴對夏鎮的封鎖化為了泡影。


    所以,怎麽籠絡市恩鄭鴻逵都毫不為過。


    相比之下,政治做秀已經算是最實惠的。


    崇禎拉著鄭鴻逵手說:“愛卿一路辛苦了。”


    “倒也不辛苦。”鄭鴻逵真有些受寵若驚,“從泉州北來這一路上都是順風,也就是從雲梯關入黃河之後因為要逆水行船,費了些功夫。”


    “另外由於黃河水道深淺不一,尤其是過了洪澤湖之後,河道深度常不足七尺,因而家兄交由臣帶來的戰船之中,有四艘洋船(大戎克船)及二十艘烏尾船因為吃水太深,所以無法抵達徐州,隻能夠暫駐紮在清江浦。”


    崇禎隨口問道:“到徐州的鳥船共有多少艘?”


    “總共有100艘鳥船。”鄭鴻逵說道,“4500名水師兵勇,此外滯留在清江浦的4艘洋船以及20艘烏尾船合計有2500餘名兵勇。”


    崇禎點點頭,這差不多是鄭芝龍水師的一半戰船及兵勇了。


    可見鄭芝龍雖然沒來,但是並沒有怠慢朝廷,還是下了血本。


    鄭鴻逵還道崇禎介意鄭芝龍沒有親至,忙道:“聖上,家兄因為常年行舟海上,得了濕症,實在是沒有辦法前來君前效命,還請聖上恕罪。”


    “欸,此事何罪之有。”崇禎道,“南安侯能夠奉詔,派遣愛卿率一路水師北上,已經是難能可貴,於我大明這便是大功一件,朕又怎麽會生氣。”


    頓了頓,崇禎又不無自嘲的說道:“隻可惜,朕現在已成身無長物,便是想要賞賜南安侯一匹錦緞也是難以辦到,隻能等以後再行補上。”


    “聖上。”鄭鴻逵忙道,“臣惶恐,家兄惶恐。”


    說著話,鄭鴻逵下意識的要跪倒,皇帝恩寵太甚了。


    “愛卿不必惶恐。”崇禎一把拉住鄭鴻逵,接著問道,“對了,朕專門叮囑的蕃薯、馬鈴薯及玉蜀黍,愛卿可曾捎來?”


    “有的,捎來了。”鄭鴻逵連忙道。


    “每樣各五萬斤,聖上是現在就想嚐嚐嗎?”


    “要嚐。”崇禎笑著點點頭,又說道,“但不是現在,而是要等到十月豐收了之後,朕與愛卿等一起品嚐蕃薯、馬鈴薯以及玉蜀黍。”


    “十月豐收之後?”鄭鴻逵愕然問道,“聖上之意是要做糧種?”


    崇禎聞言心頭也是咯頓一聲,急問道:“愛卿給朕捎來的蕃薯、馬鈴薯以及玉蜀黍,該不會是已經煮熟了吧?”


    “那倒沒有。”鄭鴻逵連忙道,“臣隻是沒想到聖上竟然要種植,早知如此,臣就應該多多搜羅一些過來。”


    “需要搜羅?”崇禎訝然問道,“閩地不是有很多人種植這些嗎?”


    鄭鴻逵忙道:“閩地別的州府或許種植的多,但是我們泉州種植的卻不多,因為馬鈴薯和玉蜀黍口味差,蕃薯的口感好些但是吃多了容易脹氣,所以鄉鄰都不愛種植,我們泉州人還是喜歡吃大米,米飯的口感更好。”


    崇禎便懂了,這是種植習慣問題。


    華夏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經進入到了農耕文明。


    種地的理念已經融入華夏的基因,變成了種族天賦。


    華夏人對於土地情有獨鍾,對於耕種的作物同樣情有獨鍾。


    從先民時期直到明末時期,華夏人的祖祖輩輩種植的一直都是五穀,無論是“稻黍稷麥菽”的五穀還是“麻黍稷麥菽”的說法,反正都是沒有馬鈴薯、蕃薯以及玉蜀黍的,所以對於種植這三樣舶來作物有著天然的抗拒。


    不妨想象下,有個老農家有十畝田,種水稻能有二十石穩穩的收成,足夠一家十幾口吃一年飽飯,然後有一天,一個兒子迴來告訴他說,種蕃薯能有三倍收成,你們覺得種地的老農會是一個什麽的反應?


    不出意外的話就是一個大巴掌扇過去。


    你個混賬東西,別人說種蕃薯能有三倍收成你就信啊?萬一是騙人的,全家老小跟你喝西北風啊?放著安穩的日子不過,盡整些虛頭八腦的玩意,滾!


    所以如果沒有官府強製推廣,是不會有人去種植蕃薯、馬鈴薯以及玉蜀黍的,哪怕是親眼看到別人已經豐收了也不會去種。


    鬼知道這些東西吃了後會不會害人?


    萬一女人吃了生不出小孩呢?那不絕後了?


    我們華夏祖祖輩輩種了幾千年五穀,還比不上這些個?


    所以,習慣這個東西是很難改變的,一個種族的習慣就更加難以改變。


    這也是馬鈴薯、蕃薯以及玉米明明在明代中葉就已經傳入中國,但是直到清朝的康乾年間才開始大規模種植的原因。


    用了兩三百年,才把種植習慣改過來。


    至於有考據說,蕃薯、馬鈴薯以及玉米在傳入中國之初之所以沒有大規模擴廣開,主要是因為選種的問題,說什麽蕃薯、玉米及土豆需要經過不斷的選種,產量才能提上去,然後才有可能得到推廣,這就是扯澹。


    印第安人種植蕃薯土豆玉米種了幾千年了,你說還沒完成選種?


    還是說蕃薯土豆玉米在引入華夏之後就野化了,需要重新馴化?可能麽?


    就跟華夏先民種五穀種了幾千年了,你說五穀還沒有完成選種?所以別的大陸或者國家引入五穀之後需要花幾百年來進行選種?鬧呢。


    英國人把茶葉引入印度、斯裏蘭卡,頭茬就豐收。


    水葫蘆引入中國沒幾年就泛爛成災,再還有桉樹啥的不勝枚舉。


    所以根本不存在地域改變導致的野化問題,隻要氣候適宜、土壤肥沃、光照充足,農作物移栽到哪都能行,沒有地域變了就要重新選種這種事,去非洲種地的中國人也沒見要花幾十上百年時間來重新選種。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種植習慣的問題,習慣是最難改的。


    但是對崇禎這個穿越者來說,根本就不存在這個問題。


    因為他知道蕃薯、土豆還有玉米是好東西,生長期短、產量高而且比水稻、小麥等農作物更耐旱,貧瘠的山地都能種植。


    就是鄭鴻逵帶過來的種子不夠多。


    五萬斤玉米種充其量也就種一萬畝。


    五萬斤蕃薯最多也就種個一千多畝。


    土豆就更加完蛋,估計隻能種幾百畝。


    想到這,崇禎就輕歎了口氣,看來今年是指望不上了,隻有等到明年大規模的推開種植之後才有可能徹底解決軍糧供給。


    鄭鴻逵有些不安的道:“聖上,可是有什麽問題?”


    “沒有,隻是剛才說到了糧食,朕就想起了天下黎庶正嗷嗷待哺,朕身為君父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心裏著實的難受。”崇禎隨口胡謅了一句。


    “聖上心係天下蒼生,此誠百姓福份。”鄭鴻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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