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開封府的考城到淮安府的雲梯關黃河入海口,延綿1500餘裏,崇禎設想中的30鎮駐軍平均每鎮防禦五十裏。


    但這隻是個說法而已。


    實際肯定不能搞平均分配。


    整個防線肯定要有側重點。


    這個側重點,就是泇河新渠到夏鎮新渠之間的這150裏區域。


    建奴如果隻是小規模南下,從考城到雲梯關這1500餘裏自然是處處都是突破口,但是建奴小規模南下滅亡不了大明。


    何況小股的建奴未必就過得了黃河。


    因為崇禎已經詔令鄭芝龍北上黃淮。


    若不出意外,鄭芝龍大概率還是不肯來的。


    但是鄭芝龍的四弟鄭芝鳳也就是鄭鴻逵一定會來。


    有鄭鴻逵的水師坐鎮徐州,就可以對上遊以及下遊黃河沿線的明軍提供水上支援,小股建奴要想突破黃河防線就難了。


    而如果是建奴的主力南下,就一定會沿運河進軍。


    道理很簡單,沿著運河推進的後勤保障壓力最小。


    而且從其他方向南下一樣要過黃河,最終一樣會遭到明軍水師全力阻截,那為什麽不索性順著運河南下,就在運河與明軍決戰?


    建奴隻要不是傻子,就一定會選在運河沿線與明軍進行決戰。


    所以西起夏鎮新渠東至泇河新渠的150裏是整條防線的重心,是為徐州防線。


    崇禎正要陳述戰略構想時,錦衣衛指揮同知李若璉走進大堂,附著王承恩耳畔低聲耳語幾句,王承恩又對著侍立在側的兀把炭耳語了幾句。


    兀把炭拱手一揖,便挎著彎刀走出了州衙大堂。


    又過了片刻之後,王承恩才走到崇禎跟前小聲說:“萬歲爺,鬧餉的事查清楚了。”


    崇禎便放下手中的長木竿,淡淡說道:“說個事情,八天前發生的那起鬧餉事件,錦衣衛已經查清楚了幕後主使之人。”


    大堂裏頓時響起竊竊私語聲。


    李成棟臉色微變,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崇禎目光轉向李成棟,問道:“李成棟,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伴隨崇禎的責問,兀把炭已經帶著十幾個全裝慣帶的夷丁湧入州衙大堂,一下子就把李成棟團團圍住,其餘總兵忙不迭的拉開距離。


    黃得功也不著痕跡的站到了崇禎的身邊。


    李成棟勃然色變道:“聖上,你這是何意?”


    “事到如今你仍還想抵賴麽?”崇禎哂然道。


    李成棟冷哼一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聖上如若想要誅殺臣,動手便是,又何必找這些借口?”


    這是想要挑動其他鎮總兵的情緒。


    可惜的是,並沒有引起別人共鳴。


    不光是黃得功麾下十鎮總兵及劉澤清舊部的十鎮總兵,甚至就連高傑舊部的其餘七鎮總兵也無動於衷。


    誰也不傻。


    眼下是強出頭的時候嗎?


    再說李成棟值得他們為他出頭嗎?


    不過就是同僚一場,又不是什麽過命的交情。


    崇禎說道:“沒錯,朕以前是犯過不少錯誤,但是現在已經幡然悔悟,從現在起朕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忠臣良將,但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奸佞小人!李若璉,你來告訴大家,八天前李成棟究竟做了什麽?”


    李若璉喜歡用事實說話。


    在進來的同時,還帶進來兩個人。


    這兩個人雙手被反縛住,嘴巴也被堵住。


    兩人進來之後怒目圓睜,對著李成棟唔唔作聲,看上去極為憤怒。


    胡茂禎、高進庫等幾個總兵一下認出這是李成棟麾下的兩個把總,而且是最為親信的兩個親兵把總,負責統率他的三百家丁。


    “李總鎮。”李若璉道,“你的心腹已經什麽都交代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李成棟仍在頑抗,“聖上想要殺臣,殺便是了,真沒必要收買這樣兩個小人來陷害於臣。”


    李若璉哂然一笑,打了一個手使。


    摁住那兩個把總的夷丁一伸手將布條子扯掉。


    那兩個把總噗的吐出嘴裏的糞球,破口大罵:“李成棟你個蠢貨,老子啥都沒有說,什麽時候陷害你了?唵?”


    “啊這?”李成棟聞言愣在那裏。


    其中一個把總又極為生氣的說道:“既然你不仁,就怪我們不義,萬歲,我們招了,鬧餉的事情就是李成棟指使的,他讓我們暗中串連各總各哨的把總哨官,約定好同時鬧餉,這一切就是李成棟幕後指使的。”


    李成棟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不過這家夥也確實是兇悍,在這樣的絕境之下非但不往大堂外衝,反而撲向了崇禎,顯然是想要控製住崇禎作為人質。


    隻可惜,李成棟打錯了算盤。


    黃得功和兀把炭早就防著他呢。


    “咣咣!”兀把炭的彎刀和黃得功的鐵鞭幾乎同時落在李成棟身上。


    不過兀把炭的彎刀被李成棟身上的直身紮甲擋住,但是黃得功的鐵鞭卻一下子將李成棟的兜鍪砸得往裏癟進好大一塊。


    這一下,估計是腦殼都被砸碎。


    李成棟的眼神瞬間變呆滯,站住不動。


    片刻後,李成棟便往前直挺挺的倒下,抽搐兩下之後就再沒動靜。


    看到這,其餘二十七鎮總兵噤若寒蟬,在這之前的半年多時間裏,他們一度以為大明皇權已然式微,但是此刻他們卻猛然間發現,皇權依然是神聖不可褻瀆,李成棟試圖挑戰皇權結果就付出了血的代價。


    看來今後做事得心存敬畏,不可做絕。


    “鬧餉之事,就到此為止。”崇禎目光掃過其餘二十七鎮總兵官,森然說道,“但是朕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誰若是再犯,那就不是死個把人的事情了,朕也不想禍及家人,更不想搞誅連,但是總有些人逼著朕做,那朕有什麽辦法?”


    二十七鎮總兵官凜然噤聲,天子一怒,血流飄杵。


    凡治軍,則必須恩威並施,之前比照關寧軍標準發行餉,是示恩。


    現在斬殺李成棟則是示威,不過隻是斬殺李成棟還不夠,還得更進一步敲打。


    頓了頓,崇禎又道:“有個事朕早就想跟你們說,但一直沒有機會,今天趁著各鎮總兵都在,就跟你們說了吧。”


    “匯聚徐州的二十八鎮兵力嚴重失衡。”


    “有的鎮有六七千人,有的鎮卻不足千人。”


    “這無疑會對黃淮防線的防禦造成很不利的影響。”


    “所以重新整編勢在必行,大家該不會有意見吧?”


    聽到這,兵力多的總兵麵露苦澀之色,兵少的總兵卻是暗中竊喜。


    崇禎道:“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朕就下旨意了,十二萬邊軍加兩萬鄉勇,十四萬人馬由二十八鎮總兵平分,每鎮五千人。”


    聽到這,兵多的總兵便暗暗鬆了口氣。


    還算好,五千人的話損失的兵力也不多。


    但是崇禎的下一句立刻讓他們變成苦瓜臉。


    崇禎道:“還有就是,今後各鎮的軍餉將由朕或者欽差負責發放,你們恐怕就沒有那麽多的銀子豢養麾下的家丁。”


    二十八鎮總兵神情尷尬。


    便是黃得功也有些不自然。


    因為豢養家丁已經成為風氣。


    大明的武將沒一個不豢養家丁。


    那麽豢養家丁的銀子從哪裏來呢?


    自然隻能從其他士兵的餉銀中克扣。


    現在崇禎從源頭上掐住了餉銀,他們這些總兵就確實養不起家丁。


    崇禎又道:“這些家丁都是精銳,就這樣放走未免太可惜,萬一他們加入了流賊或者建奴那就更麻煩,所以朕決定把他們集中起來單獨組建一鎮精兵,朕會給他們提供最好的武器以及盔甲,還會給他們發雙餉。”


    二十七鎮總兵盡皆默不做聲。


    顯然,這些總兵都不怎麽情願。


    但是崇禎根本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


    稍稍一頓,崇禎又道:“時間緊迫,朕也沒有時間陪你們耗,趕緊派你們的親隨迴各自軍營去下通告,各鎮所有家丁務必在今天傍晚之前來州衙前待命,膽敢抗命又或者逾時不至者,以叛逆罪,格殺勿論!”


    二十七鎮總兵凜然噤聲。


    當下胡茂楨等人出了大堂,將外麵待命的親隨叫到跟前分說。


    崇禎又轉頭對徐州衛指使王文明道:“王文明,李成棟那一鎮人馬就交給你了,你現在就去李成棟營中把他的家丁給朕帶過來。”


    “臣領旨。”王文明聞言大喜,興衝衝的去了。


    等二十七鎮總兵分說完迴來,崇禎又接著說道:“繼續說黃淮防線,由於兵力有限,朕決定集中兵力,重點防禦泇河新渠、夏鎮新渠以及黃河中間的三角區域,整個防線以徐州州城以及邳州城作為東西兩翼的支撐。”


    “夏鎮則為整個防線的北部支撐。”


    “這其中又以夏鎮的地位最為重要。”


    “因為夏鎮處於整個防線的最北端,位置凸出。”


    “建奴一旦沿運著河南下,夏鎮便是首當其衝。”


    “所以夏鎮是整個黃淮防線的陣眼,重中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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