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遠已經來到禦馬監附近象房。


    有明一朝,周邊諸如緬甸、暹羅、朝鮮、琉球等國經常會譴使朝貢,並獻上本國的奇珍異獸,而緬甸、暹羅等國便進貢了不少大象。


    緬甸、暹羅等國進貢的加上繁殖的大象,象房的大象已不下二十頭。


    看著象房內被照顧得很好的一頭頭大象,朱高遠暗暗的鬆了一口氣,這一次能不能突圍成功,關鍵就在這數十頭大象。


    “萬歲爺。”身後傳來王承恩的喘息聲。


    迴過頭看,隻見王承恩一溜小跑著過來。


    王承恩手上還抱著一套山文甲,一頂兜鍪。


    “老奴到武庫看過了,尚有火藥一百餘桶。”


    “但是三眼銃、魯密銃、鳥銃等所剩不多。”


    朱高遠不由得皺了下眉,這可不是什麽好消息。


    “禦馬監的馬匹呢?”朱高遠道,“還剩多少匹?”


    王承恩道:“禦馬倒是還剩不少,足足有三百餘匹。”


    兩人正說話之間,禦馬監方向忽然傳來馬嘶人沸聲。


    朱高遠當即披上山文甲直奔禦馬監而來,遠遠的就看到禦馬監南側的裏草欄場上已經聚集了一隊人馬。


    是駙馬都尉鞏永固到了。


    鞏永固隻帶了十幾個家丁。


    而且這些家丁都穿著便服,戰襖都沒有。


    還有手上拿的也都是棍棒,倒是騎了馬。


    鞏永固自己也隻穿了一身棉甲,頭上戴了頂襆巾。


    看到這,朱高遠的一張臉頓時黑成鍋底,過份了啊!


    堂堂駙馬都尉府才十幾個家丁?連幾具火銃都他媽拿不出來?我信你個鬼!


    不過朱高遠心裏也清楚,這是崇禎自己埋下的禍根,崇禎這人猜忌心極重,對於宗親蓄養家丁、私備武器極為警惕。


    唐王朱聿鍵出於好意帶著一千家丁勤王,


    結果非但沒能夠換來崇禎的感激,反而遭到了軟禁。


    所以鞏永固、劉文炳等勳貴在崇禎麵前都非常謹慎。


    昨日崇禎召兩人進宮,讓他們召集家丁保護他突圍,兩人就表示我們嚴格遵守朝廷的規製,並沒有蓄養太多家丁,實在是無能為力。


    結果今天又來這一出,都火燒屁股了還在防著崇禎。


    崇禎啊崇禎,你怎麽當的皇帝?防火防盜防崇禎啊!


    看到朱高遠,鞏永固跪地唱道:“臣鞏永固護駕來遲,死罪!”


    “起來。”朱高遠黑著臉道,“駙馬都尉府上就這十幾個家丁啊?”


    “是,臣府上就這些個家丁。”鞏永固低著頭道,“因為按朝廷規製……”


    “夠了。”朱高遠不耐煩的道,“趕緊帶著你的人,去武庫領取武器,你自己也挑一套山文甲披掛上,別讓人笑話。”


    “是。”鞏永固領了旨意去了。


    過了沒一會,劉文炳也匆匆趕到。


    新樂侯劉文炳跟鞏永固一樣謹慎,隻帶了十幾個家丁,也拿著棍棒。


    緊接著惠安伯張慶臻、宣城伯衛時春也先後趕到,兩人也跟鞏永固、劉文炳一樣隻帶了十幾個家丁,都操著棍棒。


    對此朱高遠甚至都懶得再吐糟了。


    這些勳貴太特麽坑了,現在隻能指望那些文官了。


    之後趕到的幾個文官,總算沒有再讓朱高遠失望。


    督守德勝門的兵部右侍郎王家彥帶來了三百多人,其中包括五十多個家丁,都是從莆田老家招驀的精壯悍勇之輩。


    王家彥剛開始其實帶了一千多人。


    很不幸的是,當聽說要保護崇禎皇帝突圍,半路上就潰散了一大半,等趕到禦馬監的時候就隻剩這三百多號雜兵。


    督守正陽門的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帶來了兩百多人。


    督守西直門的太常少卿吳麟征也帶過來兩百多人。


    還有兵部員外郎金鉉、左中允劉理順、左諭德馬世奇、翰林院檢討汪偉、監察禦史陳良謨、戶科給事中吳甘來等也各帶了數十人上百人不等前來。


    此外還有錦衣衛都指揮使王國興、指揮同知李若璉各帶來百多個錦衣衛。


    到辰正(8點)時分,聚集在禦馬監欄場的家丁、太監、民壯、錦衣衛以及京營兵,加起來就已經超過了一千人。


    此外還有六百多匹馬。


    這些已經是朱高遠能夠緊急召集起來的全部武裝。


    比朱高遠預期的要少,他原本以為能召集兩千人。


    但是好在人少也有人少的優勢,至少這些都是願意追隨他突圍的死忠分子。


    朱高遠目光從鞏永固、劉文炳等人臉上逐一掃過,心說如果沒有他的到來,如果按照原來的曆史軌跡,在場的官員及勳貴很快就要以身殉國。


    屆時臣為君死,妻為夫死,子為父死,仆為主死,幾百上千個勳貴或官員合門俱亡,北京將籠罩在一片悲風淒雨之中。


    大明得國最正,在士民心中的地位幾乎無可撼動。


    流賊陷北京後,殉國的官紳士子簡直是數不勝數。


    有據可考的殉國官紳或士子就有將近一千人之眾!


    朱高遠縱然記得其中不少官員的名字,但是有些住在外城已經沒辦法應詔,有些則是找不到人無法通知到,當然也有拒絕奉詔的。


    左都禦史李邦華、戶部尚書倪元路就沒能找到人。


    東閣大學士範景文則拒絕奉詔,老大人估計是對崇禎徹底絕望了。


    總之能召集起來的就眼前這十幾個官員勳貴,就這千餘鐵杆雜兵。


    朱高遠招手示意鞏永固、王家彥、王國興等勳貴及官員到近前來。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朱高遠肅然道,“值此家國激變之時,卿等甘願拋家舍業與朕同進退共存亡,朕心甚慰。”


    “多餘的廢話,朕就不說了。”


    “把你們召集起來就一件事,突圍!”


    “果然是突圍。”王家彥等人對此並不覺意外。


    朱高遠又說道:“京師已經守無可守,黃淮以北也已經糜爛不堪,朕決意突圍前往留都重整旗鼓,待來日再行北伐恢複祖宗基業。”


    這下,王家彥等人可是有些意外,聖上居然轉性了?


    居然自己提出南遷?居然不怕背上無故棄地的罵名?


    可惜,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你就算是肯背負罵名也是來不及了。


    幾十萬流賊已經將北京圍得水泄不通,就憑眼前這一千多雜兵也想突圍?簡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聖上,你覺醒得實在是太遲了。


    知兵又生性耿直的王家彥直接就說道:“聖上,這時候才想起來突圍已經太晚了,單憑眼前這群烏合之眾,根本就不可能擊破賊兵之重圍。”


    同樣知兵的兵部員外郎金鉉道:“是啊,太晚了。”


    鞏永固、劉文炳等一幹勳貴和官員也是神情黯然。


    很顯然,他們也同樣覺得突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晚嗎?”朱高遠卻淡淡的道,“朕覺得一點都不晚。”


    “聖上,此時的流賊已非崇禎元年之流賊,此時的京營兵也非太祖、成祖或仁宗、宣宗時之京營兵,眼前這些家丁、民壯以及錦衣衛,哦還有中官,也從來沒有接受過訓練,更沒有絲毫的戰陣經曆,我們打不過的。”王家彥搖頭如撥浪鼓。


    鞏永固等人也跟著歎息,烏合之眾怎麽打得過百戰勁旅?


    “不用打過流賊。”朱高遠道,“我們隻要打得過三大營。”


    “打得過三大營?”鞏永固、孟兆祥等勳貴官員都是一臉懵。


    隻有王家彥和金鉉神情一動:“聖上之意是從朝陽門正麵突圍?”


    “對。”朱高遠沉聲道,“三大營投降流賊後並沒有被分散收編,而是仍舊被就地安置在朝陽門外,我們隻要擊潰了三大營,潰散的亂兵就會衝垮賊兵本陣,單憑朝陽門外的那幾千流賊是阻擋不住十幾萬京營潰兵的!”


    “而且潰散的亂兵可以給我們提供絕佳的掩護。”


    “屆時,麵對四散潰逃的十幾萬亂兵,流賊都不知道往哪兒追。”


    “如此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從容南下,或者往東與關寧軍匯合。”


    聽到這,吳麟征等官員勳貴的眼睛頓時亮起來,此策似真的可行。


    隻有金鉉搖了搖頭說道:“三大營雖瀛弱不堪戰,卻有十數萬之眾,單憑我們這區區千餘烏合之眾,要想將之擊潰不啻於癡人說夢。”


    朱高遠微微一笑說道:“誰說我們隻有一千餘眾?”


    王家彥神情一動問道:“難道是關寧軍到城外了?”


    “不是關寧軍。”朱高遠搖了搖頭說道,“朕準備了另外一支奇兵。”


    “奇兵?”督守正陽門的刑部右侍郎孟兆祥將信將疑的道,“若如此,可速速突圍,遲恐賊兵進城,則大事休矣。”


    “右司寇所言極是。”太常少卿吳麟征道,“臣雖讓人堵塞住了西直門,但是此刻西直門已無兵把守,隻怕賊兵已然蟻附登城,留給你我君臣的時間隻怕是不多矣。”


    “無妨。”朱高遠卻極為淡定的道,“朕料定賊兵不會在巳初之前進城。”


    好吧,這不是料定,而是史書記載,大順軍一直等在巳初才大舉進城。


    在此之前就算有大順軍搶先進了城,頂多也隻是控製城門。


    朱高遠又笑著說道:“我們至少還有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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