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大塊頭有朋友過來,齊哥高高興興地從菜市場拎了條大草魚和兩斤五花肉迴來,說要給他們三個小朋友展示名廚手藝。齊哥一個板直板直的男人,當然察覺不到大塊頭和他“好朋友”之間的微妙氣氛,別說齊哥了,就說司弦要不是活了兩輩子也不會把他倆的關係往那方麵想,畢竟這是在1995年的閉塞小鎮子。聊了幾句才知道這個隔壁班的男生叫方少夫,這兩個人司弦細細地想了想他們的屬性,方少夫應該是男同屬性裏麵的0號,又不像0號,雖然小男生的麵容還沒有長開,但也不至於像上輩子認識的gay那般忸怩小女兒情態,那麽是0.5?方少夫也幫襯齊哥清潔著店子裏麵的衛生,大塊頭坐在一旁擦著電風扇一邊打瞧著方少夫的動作,司弦在幫齊哥洗菜,當然也會注意這兩個人,心裏盤算著可以做點什麽,畢竟發生在上輩子的事情很快就要重蹈覆轍了,李為可以說得上是她的朋友,並不應該隻是因為一個性取向問題就被這個交通閉塞的小村子給禁錮一生。


    拆散他們?告誡他們別輕舉妄動?當兩個人互通心意時,就難免會有肢體動作上的親密接觸,而她何嚐不想能夠早日見到資鈞甯。


    很快忙活了一陣,飯菜便擺上桌了,齊哥和司弦的動作很快。這些天過去,小店的客源與日俱增,和批發商也談得順利,司弦提的深圳進貨的建議,齊五正好也聯係上了下海的親戚,把提議告訴了這個親戚,親戚也迴複了三個字,有搞頭。這一切雖然頗為順利,齊五雖然很興奮但也沒有飄飄然,相反他更加踏實地做著店麵的工作。


    “小弦,是不是快要開學了?”司弦的家境,齊五是後來才知道的,她也帶著自己母親過來大大方方的承認,齊五並不生氣反而覺得司弦這個小女孩挺有頭腦的。他拿出一個紙包遞給司弦,“送你一個文具盒,別說哥哥小氣。”


    司弦當然知道這個文具盒裏麵有什麽,也不想拂齊哥的麵子,“謝謝五哥,你把我當妹妹,我也認你這個哥哥,至於‘文具盒’就當我司弦借的。”


    大塊頭當然不明白齊哥和司弦在講什麽,不就是一個文具盒嗎?


    “按照年齡上來說,司弦也要叫我一聲哥哥,既然齊哥送文具盒,我就送本子吧。”大塊頭認真的話,遭受了方少夫一記白眼和齊五的哈哈大笑。“好好,司弦你可別說要還李為本子。”


    司弦隻好頗為無奈地看了眼老實巴交的大塊頭,方少夫不忘“夫唱婦隨”地開口,“既然你們一個送文具盒一個送本子,那我隻好送英雄了。”


    英雄是當時比較流行的鋼筆,有貴的也有白菜價的。隻是司弦沒想到方少夫真的送了她隻嶄新的鋼筆,上麵還綁著紅絲綢,一豎龍飛鳳舞的字,是汪國真的詩名,我微笑著走向生活,字跡應該是方少夫寫的。常有一句話,字如其人,由字測人,可測八分。就這樣忙忙碌碌過了一個星期,期間方少夫也成為了店裏的常客,家人是電機電器工廠的職工,耳濡目染也懂得一些機器的原理。


    總算等到了這一天,那是司弦拿到飯店老板給的工錢,請了大塊頭兩瓶啤酒的時候,司弦對他們倆的關係一直不知從何下口,畢竟這個話題很隱晦,旁敲側擊也無法很明顯,所以她也算在等,等一個合適的契機。


    大塊頭吹著江邊的涼風,“司弦,你覺得我人怎麽樣?”


    “塊頭不錯。”


    大塊頭也不理會司弦的取笑,“那你……覺得小方人怎麽樣?”


    他們兩人趴在長橋的磚塊上,這樣一問司弦的背脊稍稍直了一些,語氣還是很輕快的說著,“你們都挺好的,讓我從中選一個也是挺難的。”


    齊五就不少拿他們三開玩笑,說兩好哥們愛上同一個女孩怎麽辦,哈確實有貓膩,不過壓根沒這個女孩什麽事,每一次齊五這麽打趣,大塊頭和方少夫的表情都會挺不自然,這讓齊五還真琢磨上了,有次下班齊五還拉著她的胳膊問她喜歡哪一個,齊哥這麽問的時候,司弦還是挺期待要是哪天齊哥知道他們倆有一腿時的表情。


    大塊頭撓了撓頭,“司弦,齊哥喜歡開玩笑就算了,你別鬧我了。”


    估摸得這麽差不多了,給大塊頭再要了一瓶啤酒,出櫃吧和我勇敢地出櫃吧,酒壯慫人膽,司弦想她是天底下最想支持她好朋友出櫃的人了吧。


    “你覺得什麽是世界上最不正常的事情?”


    “多不正常?”


    “很不正常。”李為深唿吸了一口氣,“而且會很奇怪,告訴別人別人都會說,你怎麽幹出這樣的事情,你不應該這麽做。”


    “那你還想要這麽做嗎?”


    李為喝了口啤酒,“想啊,太他媽的想了,要是不想的話,就感覺,就感覺少了點什麽。少了點什麽又說不上,可就是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連做事也會軟綿綿的。”


    “那去做吧。”


    “你都沒問我是什麽樣的事情。”


    “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你喜歡小方,小方也喜歡你。”


    “不是這個……”大塊頭騰得一下臉紅得能滴出血,“我是說我想休學和齊哥一起修電器。”


    “……”司弦沉默了一陣,這修電器是哪門子的鬼,至於扯上正不正常的話題嗎?修個電器你就能吃好飯睡好覺幹好活了?彎的男人是不是腦迴路不一樣?


    當然司弦不願意承認被大塊頭的腦迴路給繞進去了,輕飄飄地就把一句憋了很久的話給扔了出來,把現場炸得一片沉默與寂靜。大塊頭抖抖索索地又喝了一口酒,吹著江風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誰都沒有再說起剛才的話題,到了飯店提供給寒假工的住所,大塊頭才嗡嗡地開口,“你會不會覺得……很不正常?”


    這迴司弦可算是知道他指的是他和小方之間的事情了,“我隻知道這是沒有錯的,有什麽錯,人的這一輩子太短了,短到還來不及珍惜好一個。”


    大概是當晚的路燈照耀得正好,大塊頭李為踏著暈暈乎乎的步伐卻倍感堅定,自己這份難言的感情沒有什麽比得到別人的認可更讓人開心的了。大概是當晚的路燈照耀得太好,看著李為的背影消失在街口,司弦分外想念有資鈞甯的時光,真好,她很快就能和她的小甯永遠在一起了。人的這一輩子又短又長,長到不舍得讓你獨自漂泊。


    在等待資鈞甯的時間裏,司弦又覺得漫長又覺得倍感珍惜,不是每個人都有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她很感謝上天給了她這一次機會,而且隻讓她等待這短短的歲月。開學的日子臨近,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在司弦心底裏滋生,連大塊頭小方都說她黑眼圈重了些,齊哥也以為她太過勞累,這是一個秘密,一個甜滋滋的秘密。齊哥問大塊頭,是不是時代不一樣了,怎麽快要開學了司弦還越興奮了?大塊頭剛想說他表弟還在家裏哭鬧不肯上學,真不是時代的問題時,一向穩重的司弦又哼著甜蜜蜜的曲調經過他們的身邊。開學的那天,李為和齊哥說,他分明是看到司弦蹦蹦跳跳去學校的。


    司弦想,她一定要給小甯留下好印象,你知道的,想是這麽想,事情的發展總是事與願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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