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塊頭一聽是同班的司弦,便拿著清理煙囪的模具急急忙忙趕過來了,跑得直喘粗氣。司弦給他遞過來一杯涼水,大塊頭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接著碗就喝了,問了司弦幾句話便手腳麻利上屋頂,司弦的草垛還沒搬完,大塊頭就已經弄完順著樹幹下來了,憨厚的臉上都是汙跡。司弦端了一盆涼水,“灶台還沒弄起來,隻能讓你用涼水了。”


    “這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是娘們。”大塊頭用毛巾擦了擦手,往裏屋看了幾眼,“我幫你生灶台,等下就撿點幹磚頭過來。”


    “不麻煩了,我……”


    “沒關係的,反正力氣是用不完的。再說了,我們是同班同學,同學就要互相幫助互相友愛。”大塊頭憨厚地笑了笑,“你數學學得那麽好,我也是賄賂你,你別嫌我笨。”


    “那沒問題。”司弦摸了摸幾個小朋友的頭,“等幾天姐姐要去趟鎮子,給你們帶水果糖。”


    “好耶!”


    “不行!我們又不是為了水果糖幫姐姐的!”小姑娘兇巴巴地看著其他幾個要跳起來的毛孩子,扭頭又甜糯糯地說著,“姐姐,我們不要,你還要上學的。”


    “這有什麽關係,看到這樹上的大柚子嗎?姐姐要拿它們去鎮子上賣,賣完我就有學費了,你們也有水果糖了。”


    “姐姐,你要我們幫你去賣嗎?”後頭有個聲音清脆的小胖子大聲說著。


    小毛對小胖子做了個鬼臉,“姐姐才不要你去,半路上就會被你饞毛猴兒叼了去。”


    司弦也跟著幾個小朋友笑了笑,她當然不是拿柚子去鎮上賣,這個柚子雖大但是酸倒牙,入藥還有點可能。等差不多的時候看能不能摘下來曬幹,做點藥膳藥粥或者泡茶。這次去鎮子上除了看看母親之外,還有找點工,她得想大學的學費,不能像上輩子那樣在親人們的歎氣中東拚西湊了。雖然三叔會在今年迴來,但也不一定,司弦想改變一些事情,恐怕很多事情就不會按照原來那個樣子發展了,蝴蝶效應司弦還是要做好準備的。


    等灶台生起來的時候,已經吃晚飯的時候了,大塊頭讓小毛從家裏拿了點蔬菜說要給司弦展示一下廚藝,讓大家夥擠眉弄眼的溜著小眼睛笑作一團。於是好幾個人就這麽縮在小房子裏玩鬧,司弦在一旁切菜洗菜。大塊頭一副大廚的樣子掌勺,也難怪班上會有好幾個女同學喜歡他,為人寬厚,踏實。司弦想了想,在今年開學左右就要爆出他的取向八卦了,她應該做點什麽。


    吃飯的時候,幾個孩子嘰嘰喳喳地說著話,一刻也閑不下來。一頓飯總算吃出了新年的感覺,小時候過年總是有趣些,長大以後就有很多煩心事了,忙著應酬忙著敬酒忙著新一年的規劃,有時候和資鈞甯一頓飯都吃不上。她總覺得以後有機會的,等閑下來,等競拍下來等這趟工程下來等公司上市等分公司情況穩定等很多很多,名利上麵的事情是忙不完的。孩子們出去玩爆竹的時候,大塊頭在幫她檢查灶台,司弦在一旁洗著碗筷,“快要開學了,你作業做完了沒?”


    “我啊,光顧著忙農活了,準備這幾天走完親戚就好好做作業。”大塊頭看著司弦一貧如洗的家又開口問著,“你……”你下個學期的學費有著落了嗎?大塊頭在心裏又掂量了一下,他知道班上最倔強最要強的女孩子就是司弦了,可不能說這種話。


    “我作業做得差不多了。”司弦以為大塊頭要問她作業的事情,“我有一些數學筆記,做得不好,你拿去看看也可以幫我訂正一下。”


    司弦之所以說到學校裏的事情,主要是想將話題帶到大塊頭和他隔壁班男友的事情,她想讓大塊頭注意一下開學那段時間,兩個又各懷心事地沉默了一會兒。


    “你有什麽困難,就和我說,我能幫到的絕不含糊。”等出門的時候,大塊頭拍了拍胸脯仗義地說著,司弦笑了笑答好。這個取向話題,真是很難扯到,很敏感。


    離鎮子還是一段距離,公路還是鋪修,就算通車了司弦也坐不起。司弦烤了一些饃饃,裝了一大壺水放在布袋裏就去鎮子上了。天氣還不錯,吹過來的風也沒那麽刮臉,司弦疾步走著身上也熱乎,腳程快的話晚上就能到。現在的身體雖然有些東倒西歪的營養不良,但好在精力充沛,要換做二十年後的自己肯定走這麽一段下來吃不消。走出一個村又一個村,爬了一座又一座的山,鞋子有些磨損硌腳,鞋墊納得不厚實。等到黃昏的時候天氣有些冷下來了,司弦隻覺得身子有些冷颼颼的,歇腳的時候看鞋底有些脫線,她咬了口*的饃饃,和著冷水咽下去,身上便出了些熱汗。


    到鎮子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她循著記憶東碰西撞了好幾家,在打聽下終於找到了繼父家。繼父家又貼了新對聯,掛著小紅燈籠,繼父做了點小生意,想必去年生意做得不錯。母親對她的到來還是挺訝異的,看著她褲子的泥跡背過臉去擦了擦眼角,就讓她進來。繼父在之前就和亡妻有三個孩子,後來又生了兩個孩子。大的孩子給司弦並沒有好臉色,小的在繼父身後好奇地探頭,司弦禮貌地和繼父打完招唿,母親便讓繼父去後屋洗碗。


    “要來怎麽不和媽說聲?”


    “不就打你個措手不及唄!”大的孩子沒好氣地聳了聳肩膀,“這不要開學了,問咱爸討錢來了。”


    “按法律關係,你要叫我一聲姐姐,我也不同你吵。”司弦上輩子可沒少受這家人的氣,這輩子當然見怪不怪了。“媽,我過來給你和叔叔拜個年。”


    “難得你有這份心。”母親似乎有些訝異司弦的變化,去年迴村裏她這個女兒還閉門不願意見她。“你叔叔也去後屋了,我讓他給你燒點菜和熱水,泡泡腳吃點飯,讓身上暖和暖和。”


    “媽,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嗨!你還真當這兒是你家了?”大的瞪著司弦。


    “謝謝妹妹款待。”


    “我才不是你妹,我姓周你姓司,你搞清楚!?”


    “我曉得了,周妹妹。”


    “我爸真是虧了!買大送小是吧?”


    司弦記得上輩子聽到這話,直接和這個出口不遜的繼女廝打在了一起。這輩子她可沒那麽好被激著,惡人自有惡人磨,上輩子這個繼女跟一個大她兩輪的男人跑了,大著肚子就被婆家趕了迴來。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對她有些可憐起來,她當然記得她那時候把自個兒子拚命往她公司塞的樣子,甚至不惜讓母親來求自己。後來也是資鈞甯讓她的兒子去她的單位,這件事才算消停下來。司弦和她親戚的關係一直都很尖銳,一向都是資鈞甯從中調和才沒鬧得那麽難看。經過窮苦的年代,看清這些人嘴臉的司弦,對他們從來不會有溫情可言。畢竟那時候她過得太辛苦了,吃不飽飯穿不上一件像樣的內衣,敏感多疑的成長起來,對周圍的一切都保持著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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