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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台去過觀天崖”莫問吃驚過後,有些激動的開口道,拎著酒壇的手都微微有些顫抖。


    葉隨風舉起酒壇深深飲下一口,目光隨著記憶拉遠,觀天崖,那個埋葬記憶的地方,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刻下她的容顏,當然,在心底,那道身影,他曾雕過千次萬次,而每一次每一尊都是那麽永恆,永恆矗立心海,定在輪迴,生生世世。


    月色漸淡,晨風拂露,陽春三月的清晨,居然有些冷,葉隨風咽下口中的醉雲樓招牌名酒,醉雲,緩緩點了點頭道,“恩,那是四年前了”。


    聽著葉隨風肯定的迴答,莫問那穩如泰山的身形居然激動得有些顫抖,時間仿佛又迴到八年前。


    天狼山,一道倔強的身影,盡管全身上下十數道刀傷,幾道深可見骨,若是常人恐怕早已倒下,但少年的身形依舊筆直,一襲黑衣,冷酷的俊臉,手中拎著一柄大刀,冰冷的眸子直視著三米開外的三人,兇名赫赫的“漠北三狼”。


    “漠北三狼”橫行漠北多年,雖非大奸大惡,不過三人武藝高強,生性兇殘,手中天狼刃下,已有近百人喪命,也成就了“漠北三狼”的兇名。


    “哈哈哈,小子,骨頭挺硬,大爺看你能硬撐到什麽時候”漠北大狼輕輕舔了舔天狼刃上的鮮血,目光欣賞中更多的是嗜血。


    “我的骨頭和我手中刀一樣,至少,比你們三人的命要硬,要看我能撐多久,拿命來試”少年依舊冷傲,盡管傷口還有血水外滲,不過他似乎並沒有察覺,拎在手中大刀輕輕揚起,在陽光下,刀鋒散溢寒氣。


    “嘿嘿嘿,狼爺很欣賞你的傲氣,好久沒有遇到一個可以一刀一刀享受死亡的獵物,狼爺有些興奮了”二狼一聲奸笑,本來長得有些看不懂的臉,此時此刻看來,反倒覺得驗證了一句話,存在就有它的道理。


    “嘖嘖嘖,真是可惜,這麽年輕,刀法之精湛,力道的拿捏,恐怕老一輩之中也沒有幾人,如此美質良材,卻無名師,好的刀法秘籍,如今要三名在我們手中,嘖嘖嘖,真是可惜至極”三狼砸著嘴,滿口可惜,不過目光盡是戲謔,哪有半絲惜才之意。


    “哼,問問我手中的刀吧”少年一聲冷哼,刀光暴起,主動發起進攻。少年一動,腿上的傷口再次溢出血水,步伐也有些踉蹌,不過手中的刀,卻很快,盡管持刀的手上也有三道不淺的刀傷。


    漠北三狼看著那道桀驁身影,就為了練刀,隻身上天狼山挑戰自己三人,可以看出,少年內力一般,也沒有任何高強的刀法秘技,卻在三人手中撐過數百招,盡管滿身是傷,但是,少年內心的執著,就像他手中的刀,每一刀都很簡單,也很直接,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敵人致命的弱點。


    刀光襲來,就像一朵冰花,開在陽光下,也開在漠北三狼的胸口,心中,三人心頭一冷,不敢托大,天狼刃一揚,也圍了上去。三狼動了,不過這時才看清,三人身上同樣有傷,且每人身上都隻有兩道傷口,一道在握刀的手腕,一道就在左胸。


    隻有少年和漠北三狼自己清楚,三人究竟是挨了多少刀,少年的刀究竟有多準,有多穩。三狼明白,少年隻要內力在高點,或者有一本過得去的刀法秘籍,又或有一個師傅,那麽他們三人早就安靜的躺在天狼山,永遠不用再醒來。但他們想不到的是,少年有師傅,還是在刀道中數一數二的高手,邪刀歐陽動天,邪刀之名,如果他們知道,那麽他們麵對少年,估計連握天狼刃的勇氣的都沒有,何況想要淩遲眼前這倔強孤傲的少年。


    刀光中金鐵交鳴聲遠遠傳出,少年在三人的圍攻中,免不了硬碰硬,每一次硬碰身體都是一顫,由於內力的差距,被逼的步步後退,不過手上的刀勢絲毫不亂,快,準,穩,簡單中大氣縱橫,每每逼得三人不得不放棄傷敵來自救或者互救。


    陽光穿雲而下,就像一道刀光,狠狠劈落在天狼山,盡管正午時分,依舊感覺一陣刀鋒的冰冷。場中,數十迴合過後,少年的眸子冷的像手中的刀,身上又添數道傷口,黑袍都被血水浸濕,反觀漠北三狼,陰冷的眼神,就像饑餓蒼狼,怨毒,恥辱,還有嗜血,身上並有新的傷口,但是他們自己明白,手腕和胸口的刀傷又深了些許,若非另外兩人救援及時,恐怕早已魂歸地府,命喪黃泉。


    少年身影依舊倔強的挺立,可是再怎麽堅強和倔強都遠遠無法彌補這一邊倒的劣勢,此時此刻,遍體鱗傷的他,已是強弩之末,從不懂絕望,從不願懂無助的他,盡管眸子依舊冰冷如初,可是心在驕陽下,影子無所遁形,那不離不棄的黑暗中,有看不透的渴望,惶恐,一個聲音在輕輕呐喊:爹,娘,隻差最後一步,孩兒便能受師傅衣缽,為你們報仇了,可是,孩兒不孝,未能替你們報仇了。


    “小子,受死吧,嘖嘖嘖,真是可惜”看著少年踉蹌的身形,持刀的手已顫抖的難以握住手中的大刀,三狼心裏盡然好像放下一塊石頭,殺過的人很多,殺得痛快的也很多,刀頭舔血,以命換命的也有不少,可是從未有過一次,生出這樣的想法。三狼有幸興奮大喊,喊完,手中的天狼刃化作一頭餓狼,撲向眼前的綿羊。


    “哼,問問……我……手中……刀”少年一踉蹌,內心在絕望無助,可是眼底依舊冷漠,輕狂。


    “嘿嘿嘿,小子,你越有骨氣,狼爺就越興奮”二狼陰笑的舔了舔嘴唇,手上卻是不慢,險之又險避過一道飛來的刀光,天狼刃趁勢壓了迴去。


    “哈哈哈,小子,你真的不錯,漠北三狼這一生識人無數,不乏大英雄,前輩名宿,不過從未這樣佩服一個人,不是因為你傷到我們,而是,不運用任何武學,平平無奇的修為,能將我們漠北三狼逼得這份,天下恐怕隻你一人而已”看著眼前隨時可能倒下,卻依舊倔強挺直的身影,大狼頗有感歎。


    少年知道無法傷到二狼,隻得撤招,大刀一橫封住三狼的進攻,身形不禁一震,腳下一踉蹌,險險避過二狼的嗜血一擊。這一切不過電光火石之間,少年內心有些苦澀,此時此刻,每一次避讓,身體仿若重如千斤,對方的力量猶如浪潮,濤濤不絕,每一次硬接,身體如遭重錘,持刀半邊身子幾乎麻木。一抹寒光在瞳孔中放大,少年本能的想要遮擋閃避,可惜,一種無力,無助深深爬上心頭,在封住三狼天狼刃,躲過二狼進攻時,已用盡力氣,看著避無可避的一擊,少年全身一鬆,向後倒了下去。這時,大狼的攻擊到了,本來削向脖頸的天狼刃,由於少年倒下,眼看落空,大狼手腕一沉,臨時變招,天狼刃順勢掠過少年肩頭,帶起一抹血水,在陽光下嬌豔的盛放,凋零,仿佛可以聽到那屬於生命的聲音。


    “嘭”倔強身影的倒下,正午的陽光都仿佛微微有些傾斜,陽光散落,稚氣中透著英武,濃眉如劍,英俊的麵龐,在陽光下,線條是那麽剛硬,平靜如水的雙眸,冰封盡解,哀莫大於心死,也許最絕望也莫過於心死,年輕的麵龐,年輕的心,此時,安靜的早無聲息,隻有肩頭鮮血如沙漏中的細沙,從不吝惜,從不心疼,流盡而止。


    漠北三狼看著安靜的少年,心底驀然一突,斬向少年的手不由的停住,要怎樣的心境,在死亡降臨都能如此平靜,平靜的似乎自己早已死去,而且還是一個不過十五歲的少年?


    少年平靜的躺著,眼底流年如畫,莫府,莊園千畝,桃紅柳綠,碧水流香,府裏上下,主仁仆忠,莫家少爺,盡享天倫,無憂無慮,一派世外風光。可恨人心貪婪,一卷莫家刀法,一夜之間,一切都變了,隻有十歲的莫家少爺,在母親“問兒,好好活著”中,第一次明白悲傷,那麽徹底,滿目狼藉,焦木頹垣,一切都沒有了,再也聽不到世界上最美的唿喚,再也聽到這世上最美的教誨,這世界雖然不知道有多大,可是,落落風涼,舉目蒼茫,這片天地就剩下一道孤單瘦小的身影,無家的他,又該何去何從?


    衣衫襤褸,江湖流浪,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尋常事耳,從不知世事,諳知江湖兇險,就在即將餓死街頭,他遇到他生命中的貴人,一個可以讓他活下去,讓他能報仇雪恨的人,邪刀,歐陽動天。這也許注定了,莫家人,一生誠於刀,他從此開始了他的用刀生涯,他忘記了那個高大挺拔身影的諄諄教誨:問兒,一生一世,莫要於刀有任何交際,對於刀道,此生莫問,切記切記。但他記得,那夜母親將他藏在酒壇中,暈過去前,那道高大的身影緩緩倒下,所以,當歐陽動天問他是否願意練刀時,稚嫩的他,堅定的點了頭,一顆心誠於刀,從此他開始日複一日的出刀,歐陽動天從旁指點,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教了一年,依舊不厭其煩指點,重複這一簡單的動作。不知覺一年半過去,十一歲多的他,終於看到歐陽動天第一次露出滿意的笑,然後開始第二個動作:胡亂劈砍,歐陽動天隻說三個詞:角度,速度,力度。又是兩年時間,在歐陽動天陪練解說中度過,對於倔強的少年,邪刀有喜有怒,責罰多餘口頭獎勵。


    時光如梭,三年半悄然過去,那一天,他終於辭別師傅,可以下山,隻有兩個任務,其一,下山,用手中的刀,殺三十個為禍江湖的巨匪,其二,活著迴來,正式入門。


    少年依舊平靜的躺著,手緊握著刀,刀鋒微寒,一年多的時間,就是這樣一把,這樣的一個少年,二十七個為禍江湖巨匪,讓多少江湖豪傑避讓的兇魔,就這樣從人間永遠蒸發。最後三個了,他們死,他活著,就可以拜入邪刀門下,為莫府上下雪恨了,可是,他們活著,那,他隻有死。


    死,一個很熟悉的詞,五年前,那一幕他永遠無法遺忘,這些年月,夢裏所有的天倫,醒來隻有手裏冰冷的大刀,告訴他,他最敬最愛的人,已經永遠逝去,這世界隻有孤獨的他,如同手裏的刀,或許隻有死,那樣,他從此不用再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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