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們在得知自己要死的時候，還露出了害怕震驚無法接受的表情的，為什麽在最後卻又可以從容赴死？原本還情緒低沉，認為是自己害得同胞犧牲的柯尤，在人魚疑惑找來後，再次和他進行了一番長談。在得知他們是為了自己的家園，親人朋友……又或者是下一代的未來，艾斯維爾更認為人類真的是一種矛盾的生物，不過卻奇異地並不覺得討厭。就像是還在水蘭斯星球，他們明明已經對他升出了防備，但卻還是會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一樣。而殺青前的最後一幕戲，並不是劇本中定好的結局，卻是被殷藺戎定在了人魚犧牲自己的這場戲上。就在一群人按照計劃，帶著女人闖進機械獸首領的地盤時，不想卻遭遇機械獸的埋伏被團團包圍。女人是唯一的希望，即使犧牲自己也要保護好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眼見著機械獸大軍還在源源不斷地過來包圍，而女人則失血過多已經虛弱不能再動用能力，他們毅然決定將女人的血液注射進體內，用自己引開機械獸……柯尤為人魚艾斯維爾擋下一擊，受了重傷無法行走後，他決定利用自己的最後價值，留在最後牽製機械獸大軍。“為什麽要替我擋那一下？你應該去保護她才對。”沉默地看著柯尤將針管中的血液注射進體內，艾斯維爾並沒有阻止，隻是在聽見他命令自己跟著其他人一同離開時，才出聲似乎有些茫然地問道。柯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向冷靜沉穩的臉上此時竟然露出了笑容，那雙如冰棱般的鈷藍色眼眸流動著柔和的情緒，“你是我決定從水蘭斯星球帶走的，就會保護你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你就是我的……責任。”艾斯維爾歪頭，藍眸明亮了一瞬，又很快熄滅，平靜地跟他保證，“我會替你保護好她。”柯尤卻搖頭，語氣淡然溫和，“那是我們的責任，不是你的，你隻要保護好自己。”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麽，柯尤又一次強調地命令道，“是的，你最後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自己。”直到這裏，按照劇本裏的台詞赫翎霄已經說完了。然而他看著藍席雲那雙微微睜大，似乎有水色光芒盈盈搖晃著的眼睛，似是受到觸動一般，突然又伸出有些顫抖的手，輕輕撫上了他的臉。赫翎霄臉上冷硬的線條漸漸柔和下來，低啞的聲音虛弱地在他耳畔響起，甚至帶上了某種溫柔的情感，“你的家沒了，我就再送給你一個，艾斯維爾……趁我還有意識前，讓我看著你安全跟他們離開。”藍席雲那雙灰藍色的眼眸閃爍著微光，明明滅滅，似是在經受著什麽劇烈的掙紮，直到明亮的光芒被強製性地壓進眼底，他藍眸中終於又化為一片虛無的平靜。他按住了不斷跳動的心口，然後對著正艱難抬頭看自己的赫翎霄，露出了一個笑容。見他似乎要起身，以為他終於決定要跟著他們離開了，赫翎霄不由鬆了口氣。然而就在他決定自爆時，藍席雲卻竟是直接抱住了自己。他一愣，還未張口說什麽，就聽人魚帶著笑意的聲音不含一絲引誘，輕輕地在他耳邊響起，“好可惜啊，明明已經能感受到了，可我沒來得及真正懂到底什麽是‘感情’。”“如果我能學會就好了。”“那樣我就應該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了吧？”藍席雲的語氣帶著有些遺憾的歎息，似是感應到什麽，赫翎霄的心一揪，下意識伸手要抓住他，“艾斯維爾你想……”做什麽？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眼前就突然升騰出一片強盛的白光，他直接被刺激地閉上了眼睛。“其實你的感覺是對的，你們不應該那麽快放下戒心的。”在周圍一片嘈雜的動蕩聲中，人魚的聲音輕柔地在他耳邊迴旋，隱隱綽綽地有些聽不清晰，“如果我說那天我是故意引爆海洋宮殿的，現在你們遭遇埋伏，也是我通知機械獸首領的……你還會堅持剛才對我的話嗎？”曾經無數次聽見的來自人魚的歌聲、斷斷續續的爆炸聲、有誰的尖叫驚唿怒吼……仿佛在這一刻匯雜在耳旁。赫翎霄的心一緊，強行要睜開眼睛去看他，然而在那漫天白光的強烈刺激下，卻怎麽也無法睜開。就在不斷嚐試掙紮中，突然聽到了一道劇烈的響聲。人魚的歌聲終於停了下來。然後，周圍徹底歸為一片寂靜。赫翎霄終於強撐著在白光中睜開了眼睛，卻依舊什麽都看不見。隨著白光漸漸微弱、消散，原本布滿機械獸大軍的地方，竟然變得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了。——沒有了機械獸，也沒有了那隻人魚。就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赫翎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唇角也平靜地緊抿，隻有眼睛裏因為之前強光刺激而分泌出來的液體，終於控製不住地從眼角流了下來。就仿佛錯覺一般，似乎有誰的笑聲在耳邊朦朧響起，“柯尤，我還給你一個家。”他就這樣默然地半坐在地上，直到其他同伴終於反應過來，跑過來將他扶起來，大聲唿喚著他的名字。不知道過了多久，赫翎霄似乎才終於從那場劇烈的爆炸中迴過神來，眸中仿佛有什麽不斷的晃動著，直到光芒一點點熄滅，徹底灰暗下來。然而他卻站直了身體，聲音堅忍，“我沒事，我們還有任務，不要在這裏耽誤……趁其他機械獸還沒趕過來，快點離開這裏，還要去控製機械獸的首領。”他緊緊地咬著牙根，似是廢了很大的心力，才斷斷續續地說完，然後他深吸了口氣，趔趄了幾下，終於轉身帶著同伴和女人離去。鏡頭落在他不複曾經挺拔的背影，漸漸拉長、虛無……直至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鏡頭中。殷藺戎難得沒有漫不經心，這次是一臉正色地喊了聲“哢”，便低頭查看起拍攝出來的效果。在反複檢查過後沒問題後，他才滿意地露出笑臉，去突然發覺周圍安靜的異常。抬頭就見周圍的工作人員都紅著眼眶似乎還沉浸在劇情中，甚至還隱隱傳來了抽泣聲。赫翎霄和其他幾個演員正有些沉默地站在原地，他喊“哢”時是什麽站姿，現在依舊是什麽站姿。岑商黎正陪在白光出現時，就已經下場的藍席雲身邊，握著他的手小聲說著什麽，臧荊白則頭也不抬地在奮筆疾書，那激情四溢的模樣，在周圍一群捂著嘴哭泣的人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唯一正常的，可能就是……依舊保持著麵無表情的某位少將了。殷藺戎：“……”這劇組，怕是藥丸。第77章 臧荊白在最初旁觀他們拍攝時, 並沒有感覺到什麽，因為這一幕在劇本中標記過重點，他為了主題曲也是反複分析過這一段的。雖然說著為了尋找靈感過來看最後一場戲, 但其實隻是因為不願拒絕藍席雲的建議，況且也有想黏著藍席雲的意思。沒想到真正拍攝時, 他看著藍席雲和赫翎霄的對手戲, 竟然和在劇本上看的文字, 完全是兩種感受。原本的漫不經心瞬間褪去，臧荊白的眼睛根本無法離開那條人魚。藍席雲和赫翎霄的對話, 有很多地方和劇本不太一樣, 卻深深觸動到了臧荊白，尤其在聽見藍席雲留下的最後那幾句話，他的眸中閃爍著璀璨的金光, 心都跟著飛快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