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實,原名王本初。那句閻王要誰三更死,他能留人到五更的話,可不是李風隨便恭維,而是真的出自小七師父之口。


    這人一生癡迷製藥,放在玄幻世界裏,多半是個煉丹的大師。沒人知道他的來曆,隻是他形容殷神醫沉著臉吊著三角眼一口一個老夫,足以說明心裏未必多尊敬那位名動天下的牛人。他甚至敢對著小七的師父直接稱唿老頭,更加說明他了不得。


    其實想想也是,大隱隱於市的道理李風心裏明白。王本初能在張劉橋這旮旯地住二十多年,大半輩子連個女人都沒有。絕對是個極其沉穩,心裏有大夙願的人。


    他製藥功夫出神入化,醫人治病的手段也不像他自己說的那麽不濟。說能保姬青眸活三天,果真說到做到。


    姬青眸依舊很虛弱,不過比前幾天好很多。至少不需要靠李風扶著也能走幾步。


    第三天上午她在木桶裏泡著,李風守在她身邊。


    姬青眸皺著眉頭說:“你今天臉色怎麽這麽差?”


    李風笑了笑問道:“有嗎?我怎麽沒覺得?”


    姬青眸沉默半響,道:“生死由命,死的時候能有你陪著,我已經很滿足了。你不用再替我擔憂的。”


    李風說:“你別亂想,小七電話不在服務區,肯定在深山老林裏。說不定已經找到殷神醫,正在往迴趕呢。畫卦台邊那老乞丐是個神仙般的人物,他說你不會死,這次就肯定死不掉。”


    姬青眸歎了口氣,問道:“那你的臉色為什麽還那麽差?”


    李風沒說話,笑了笑。


    今天就是第三天,殷神醫趕不到,姬青眸必死無疑。他如何會不擔心?可是除了擔心,他還有另外一件事瞞著姬青眸。


    那就是,三天前吃的那顆藥,有反應了,天大的反應。沒有像王老實說的那樣,什麽身強體壯,潛能發揮。什麽渾身燥熱,精神亢奮。什麽胯下小弟弟更長更粗更大。全他麽都是扯淡的,統統沒有。


    應在他身上的隻是吐血。三天前晚上開始,連續三天,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吐。五髒六腑絞痛,那感覺和肝腸寸斷差不多。吐出的血和正常的不太一樣,暗紅色,裏麵甚至帶著黑絲。


    他沒敢告訴姬青眸,怕她擔心。他曾經找過王老實一次,下麵是他們的對話。


    李風問:“王醫生,你讓我吃那顆藥,有沒有別的副作用?”


    王老實先是一愣,瞬間驚喜問道:“你有反應了?”


    李風道:“沒,我就是隨口問問。後有什麽症狀,可以及時告訴你。”


    王老實皺著眉頭響了半天,道:“按理說,大概也許可能沒有別的症狀了。”


    李風問:“有可能吐血什麽的嗎?”


    王老實一口否決:“不可能!五石散的絕對不會導致吐血,我加的幾樣輔料也都是少見的珍品。藥效作用在身體裏,並不像大力打中內髒,哪裏可能吐血?”


    王老實盯著李風,忽然抓住李風的手腕,把了足足五六分鍾脈,道:“正常啊!脈象四平八穩很正常啊!可是為什麽會臉色難看呢?難道是那藥的作用就是這個?”


    李風嗬嗬笑了。心裏罵道:這次他媽的玩大了!原本還想找這位神醫看看,沒想到他自己也是屁都不知道。想想還是瞞下去好了,說出來隻能讓姬青眸白白擔心。


    姬青眸忽然道:“風子,你過來。”


    李風加了兩塊煤球,趴在木桶邊上,望著她微笑。


    姬青眸卻流下了眼淚,撇著嘴傷心道:“王醫生說,我最多隻能活一個小時了。”


    李風伸手替她把眼淚輕輕擦掉,安慰道:“他說的話不一定準。你看你現在,不是比前幾天好多了嗎?”


    姬青眸忽然猛的吻住李風的嘴,纏綿了很久,她說:“下一輩子,如果我萬一忘了你。你一定要把我找迴來。”


    李風鄭重的點了點頭。


    她從水裏站起來,赤身裸體站在李風跟前,道:“幫我把那身紅裝還穿上吧。我想死的時候漂漂亮亮。”


    李風歎了口氣。把她抱出來,為她穿上衣服,打扮的漂漂亮亮。


    姬青眸躺到床上,拍著床邊道:“坐我旁邊。”


    李風坐在床上,姬青眸枕著他的腿,仰著頭,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


    這東西說出來,多半男人會覺得矯情。我原本覺著也是,再深再厚的情,放在心底就成了,默默的行動遠比耍嘴皮子強一百倍。


    容我迴憶一下那些懵懂歲月,我原本也不清楚這兩個詞的區別。不過後來有個姑娘給我了一個很好的解釋。


    她那天穿著白色連衣裙,麵朝大海,踩著浪花說:“喜歡就是你晚上約我出去,我會偷偷帶上開房的錢。愛就是我隻會因為你一個人哭,因為你一個人笑,因為你一個人發呆……”


    姬青眸的眼淚又流了出來。這個原本冷酷堅強的妞,果真是隻因為李風一個人哭,因為李風一個人笑。就連現在彌留之際怔怔發呆,也是因為他一個人。


    李風撫摸著她的臉頰問:“楞什麽呢?”


    姬青眸說:“我在迴憶。把有關你的點點滴滴多想一遍。我怕你萬一下輩子不找我,我還能過來找你。”


    李風掏出一支煙點上,緩緩的抽著。


    姬青眸忽然說:“風子,讓我睡一會兒。就這樣躺在你腿上。如果睡著了,千萬不要叫醒我。嘿嘿,恐怕你也叫不醒了。”


    李風手一哆嗦,生死別離的時刻終於還是要到了。他心裏暗罵畫卦台邊那個老乞丐不靠譜,說好的這次不是死不了嗎?為什麽會這樣?


    他夾著煙,捂著臉,心裏發酸,滿滿的都是無能為力和悲痛心傷。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個老頭的聲音,那聲音蒼老並且帶著陰森,不過聽在李風耳朵中,卻恍若天籟。他道:“王老實,那位重傷的女娃娃在哪?”


    “殷老頭!”王老實一怔,歎了口氣道:“唉!怕是差不多咽氣了。”


    殷神醫冷哼一聲,怒道:“放屁!老夫來了,她想死也死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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