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尷尬的氣氛在病房裏彌漫著,雙方都沒有人開口。


    蘇然的嗓子不太舒服,就想先聽聽沈家夫婦怎麽說,而沈家夫婦卻一個坐在沙發上望著他欲言又止,未語淚先流,都不帶歇氣兒的,看的蘇然胃裏直抽抽。


    另一個則幹脆背著雙手遙看窗外,任妻子淚淹病房我自巋然不動。


    好吧,這兩都是神人,蘇然抹了把臉主動低頭。


    他傲人的耐心和毅力在麵對沈家夫婦時從來都薄弱的可憐,簡直到了不堪一擊的地步。


    “我什麽時候離開沈家?”低低啞啞的聲音聽著有些刺耳,蘇然拿起櫃子上的水潤了潤喉嚨。


    劉敏芝哭聲一頓,抬起頭看了眼表情平靜的蘇然,病號服寬寬鬆鬆的包裹著少年消瘦的身軀,臉上沒有多少血色,脖子上還橫斜著一處擦傷。


    “小念……”鼻子發酸,劉敏芝哽咽著低喚了一聲,她沒有想過事情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沈念是她養大的,十幾年的感情哪裏是說舍就能夠舍得下的?


    可沈念不該傷害蘇然,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她虧欠了半輩子巴望著渴求著能找迴來的親生兒子,沈念明明知道蘇然的身份,不但不告訴他們,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仗著沈家大少爺的名頭給蘇然難堪,他為的是什麽?很難不讓她想到沈家家業上頭。


    以往她疼愛沈念一方麵是因為沈念的身上寄托著她對長子的愛,沈念又救過小尋,另一方麵則歸功於眼緣,她從看到沈念的第一眼起就喜歡,可以說,除了沈家,沈念要什麽她都願意給,就連沈念糾纏男人給沈家抹了黑,她依然沒有說過沈念一句重話,有了失去長子的痛,她覺得隻要孩子好好的,過什麽樣的生活她都會全力支持。


    隻可惜,沈念要的偏偏就是沈家,今天他能夠踩著蘇然耀武揚威,誰又說得準他明天不會把沈尋往死路上逼?畢竟沈家隻要有一個親生血脈存在,權柄就永遠也落不到沈念的手上。


    這麽想著,劉敏芝剛剛升起的幾分慈母愛立馬被一盆冰水澆成了透心涼,在兩個親生兒子和一個養子的選擇題上,她隻能選擇前者。


    抽咽著又落下幾滴眼淚,自己嬌養了沈念十五年,可親生的兒子卻在苦水裏泡了十九年,兩下一對比,心裏頭翻滾的酸楚止都止不住。


    “我說,你能不能別再哭了?”蘇然頭疼的揉一揉眉心,有什麽話痛痛快快說出來不成嗎?總是哭能解決什麽問題?媽媽(指養母)在病床上躺了十多年都沒掉過一滴眼淚,趕上心情好了,還會給他唱山歌聽,捧著饅頭邊啃邊聽媽媽笑著哼唱,那日子,再苦也甜滋滋的。


    蘇然眼睛裏的嫌棄太明顯,淚包兒劉敏芝被噎了一下,繼而委委屈屈扭頭,淚眼汪汪的看向丈夫高大的背影。


    蘇然……


    多大了還撒嬌?她也好意思?所以說,不怪他看不上劉敏芝,山裏長大的孩子永遠也弄不懂貴婦人的憂傷,和她生活在一起自己準長壽不了。


    要說什麽鍋還得配什麽蓋,好蓋沈先生第一時間接收到了妻子的秋波,迴身走到妻子跟前,輕輕擁住一投入懷裏就又開始抽咽個不停的愛人,一邊哄一邊惡狠狠瞪了眼蘇然。


    “他是你母親。”


    在下承受不起,蘇然呲了呲,他一點也沒覺得自己到了該擁有父愛的年齡,就算有,也不會投放在比自己大了整整二十歲的女人身上。


    真不明白沈念和劉敏芝是怎麽處出那麽深厚的母子情的,也許……因為都是‘女’的才會擁有共同語言?


    扯著臉皮露出抹陰森森的笑,以前不算,今後誰敢打自己屁股的主意,自己就捏爆了誰的卵蛋!


    “你那是什麽表情?”沈振生怒目而視,自己不過說了一句重話沈念就敢眼露殺機,以後還了得?“看來我們沈家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等出了院之後馬上離開沈家,再也不許迴來。”


    表情?什麽表情?沒弄明白沈振生到底在氣什麽,但沈大家主三言兩語就把麻煩掃地出門的功力蘇然還是相當佩服的,可憐沈念還心心念念著要重迴沈家當孝子,也不知日後會不會有後悔的一天?


    算了,路是沈念自己選的,後悔也與自己無關。


    “不勞沈先生多說,出了院我自然會離開沈家,保證和你們斷的幹幹淨淨,一分情麵都不留。”


    沈先生?陌生的稱謂堵的怒火高仗的沈振生胸口發悶,不動聲色的打量著神色坦然的少年,越看越心驚。


    印象中的沈念每一次看向他們的目光都溢滿了濃濃的孺慕之情,可眼前那雙眼眸裏卻清清冷冷的,好像無形之中在彼此之間畫了一條線,線的那一頭是他自己,這一頭的人想跨也跨不過去。


    陡然間,一種空落落的滋味湧上心頭,難道沈念這些年來對他們的感情都是假裝的?還是說,死裏逃生讓沈念頓悟了生命的美好從此絕了強取豪奪的心?


    “小念,你叫你爸爸什麽?”劉敏芝比沈振生還要震驚,沈先生?那是什麽鬼稱唿?


    “當然是叫沈先生了,您和沈先生來見我不就是想斷決親子關係的嗎?改變稱唿很正常。”假笑,他死都不會叫沈振生爸爸。


    “你,都知道了?”顫抖著開口,劉敏芝又變成了小淚包,“媽媽也是沒有辦法。”


    垂新將妻子攬進懷裏,沈振生熟練的由西裝口袋中掏出塊幹淨的手帕細心為妻子擦拭眼淚,“知道了也好,我就不用再多費一遍話了,你救過小尋,我們養了你十五年,全當扯平了,對於你傷害蘇然的事情,我們也可以不再記較,畢竟父子恩情一場,拿著一百萬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吧,以後踏踏實實做人,不愁沒有出頭之日。”


    抽抽著眼角看著沈振生把沾滿了淚水的帕子扔到一邊,再麵不改色的又掏出塊幹淨的帕子接著擦,蘇然囧了,沈大家主每天出門得帶多少塊手帕才能做到取之不盡用之不絕的地步?


    “我說過要和沈家斷幹淨就不會再拿沈家一分錢,那一百萬你要是燒手就捐了,貧困山區的孩子們比我更需要它,至於離開t市,不好意思,近期內辦不到。”


    “為什麽?待在這裏對你沒有好處。”外邊天大地大,何必非要守在t市?


    “不為什麽,反正與沈家人無關,呃……和蘇然也沒有關係。”


    “隨你吧,反正日子是你自己的,想怎麽過都由你,那一百萬我會直接打進你的銀\行\卡裏,衣服物品我也派人送到南和路你的一處別墅裏去了,出院直接去別墅住,免得讓小尋看到你多生事端。”攬著妻子的肩膀邊說邊往門口走,給了沈念的東西他都沒想著要迴來,又臨別贈送了一百萬,也算對得起這份父子情了。


    “祝你們闔家歡樂,幸福美滿。”房門將要關上的時候,蘇然衷心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低頭,掩去唇角邊輕鬆的笑意,沈家夫婦和沈大少爺終於圓滿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能告別鬧哄哄的日子了?


    “小念……”床上少年失落落垂著頭,肩膀微微顫動的樣子深深刺痛了劉敏芝的眼睛。


    她記得,當年沈念剛來到沈家時也是垂著頭,神情局促不安,身高足足比同齡孩子矮了一頭多,恍惚間,眼前的一幕和記憶中的一幕重疊到了一起,劉敏芝瞬間心軟了。


    想飛奔迴去擁抱住單薄落寞的少年,攬在肩上的手卻沒給她反悔的機會。


    小念嚶嚶嚶~~痛哭著,劉敏芝一步一迴頭的被沈振生帶離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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