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凜果然有了興致:“我派人去了趟中原,聽聞你和顧淩霄關係不簡單?” “多可笑啊,你一邊對魔族喊打喊殺,一邊又和自己的徒弟傳出這麽曖昧的消息。” 遲寧:“我並沒有喊打喊殺,隻要你願意不再濫殺……” “可你們人類就是這麽做的!”顧凜暴跳如雷, 顧凜用刀身挑起遲寧下頜,仔細審視後者。 他有時候覺得遲寧是可以一分為二的。 像火山口湧下的岩漿,一部分鮮紅滾燙,是殺人利器,一部分凝結成石塊,水晶琥珀,剔透的漂亮。 他倒不急著讓這麽有趣的人死。 “真可惜,你原本可以做炎北王後。”顧凜說,“你拒絕我,是因為顧淩霄?” 遲寧不答。 “他很拙劣,眼裏看見的隻有利益,當年他為了逃跑,丟下親生母親,我那個忤逆犯上的妃子,”顧凜眼中閃過沉重的殺意,“你猜她最後怎麽樣了,五馬分屍的死?還是淩遲千刀的死?” 遲寧搖頭,五指狠狠插進雪地裏。 顧凜是真的很能抓住他的弱點,關於顧淩霄往事的隻言片語,都讓他心如刀割。 遲寧隻恨自己不能迴到顧淩霄再小一些的時候,讓他不再籠在顧凜的陰霾下,不必掙紮求生。 “不過就算顧淩霄他不成器,我還是要給他一次機會,誰讓他一半流著我的血。”顧凜話鋒一轉。 遲寧瞬間警覺:“你要做什麽?!” “培養一個差不多過得去的繼承人罷了,和我一般無二,甚至更兇惡,沒有理智,像條瘋犬,”顧凜滿意於遲寧痛楚的神色,放慢語速說,“真想讓你親眼看著你養大的徒弟被我毀掉。”第63章 別別扭扭顧淩霄 這片冰湖和顧凜淵源頗深。 炎北王宮每死一個人,都要把屍體運出,投入湖中。 按理說屍體會漂浮在水麵上,唯在這片湖中會下沉,消失不見。 這種奇怪的現象被其餘魔族看到,生出些傳聞,說顧凜是用了什麽秘書,他強大的魔氣都是湖中精怪給的。 顧凜半蹲下來,似笑非笑看著遲寧:“你可以挑一種死法,給你留全屍,畢竟,你費心培養的徒弟,要成為炎北王儲。” 遲寧靠著樹幹,緩緩站起來:“你還會給我記功。” “自然。” 顧凜見遲寧拾起長劍,還是一副準備殊死抵抗的樣子,抽出吞狼刀,準備最後一擊,了結遲寧的性命。 兵刃相擊,巨大的震鳴聲中,遲寧如有神助,顧凜步步後退,吞狼刀一寸一寸碎裂。 “怎麽會?”顧凜驚詫萬分。 遲寧周身有光芒圍繞,皎潔柔和,似明月之輝。 顧凜抬頭一望,一輪玉盤高懸,正是月上中天之時。 遲寧把劍柄往上抬了抬,劍尖正對上顧凜的脖頸。 踏鴻劍慢慢發出強烈的光。 竟是靈脈引爆! 靈脈引爆就是把全部靈力在一瞬間釋放出來,如火藥爆炸的瞬間,所有燃料霎時耗盡。 修真者往往到死亡前一刻都還是自負的,靈力是他們的底氣,是他們成百上千年修煉的成果,他們存著希望,希望利用靈力絕處逢生。 星沉大陸幾乎沒有自爆的先例。 遲寧這個瘋子! 遲寧顯然處於靈脈引爆的早期,渾身靈力都透支著,往劍身集結。 踏鴻劍有些不堪重負,發出低沉的劍音。 顧凜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遲寧。 原來遲寧之前都是在拖延時間,遲寧在等這一刻,十五夜裏,自爆的威力是最強的。 顧凜沒辦法理解,真的會有人這麽瘋狂。 誅殺他的欲望甚至超過了自己的求生欲。 風雲席卷,一輪圓月是天地唯一的光源,顏色由白轉為鮮亮的橙黃。 兩人騰在半空,白衣人手握長劍,一身戎裝的人赤手空拳。 “遲仙尊,不覺得可惜嗎?”顧凜問。 靈脈引爆當然可惜,放出一頭猛虎,要以畢生修為做代價。 徒手剖蚌取珠般的殘忍。 可遲寧心硬如磐石:“不可惜。” 靈力全被注入劍尖,遲寧的靈脈脆弱到了一定地步,秋日裏幹枯的黃葉似的,一壓就碎。 遲寧腦海已經不能正常思考。 平生萬千事,流水一樣從眼前淌過。 哥哥們的飛升,師父的諄諄教誨,居於簇玉的年月。 沒什麽值得遺憾的,往事磕磕絆絆畫成一個圓。 遲寧覺得這或許是他最好的結局了,多出來的這輩子是上天饋贈,遲寧本該魂飛魄散,連奈何橋邊的一碗孟婆湯都討不到。 他過了遍完全不同的人生,還能親手殺死宿仇。 此生足矣。 隻牽念顧淩霄。 他許久未見的徒弟,被人詬病到好壞難分的徒弟。 永遠有很多形容詞加在顧淩霄之前,想框著他。 無論怎麽樣,死在離顧淩霄很遠很遠的地方,是件讓人傷心的事情。 遲寧挑劍向前,發起最後一擊。 天地之間光芒大盛,一團白色被引爆,濺出的光點星光般撒下來。 遲寧想象中的靈脈撕裂的疼並沒有傳來。 是有另一人徒手握住遲寧的劍刃,硬生生阻止住了這場惡戰。 那人的手掌被劃出雜亂無章的口子,血滴淋漓灑在地上,暗紅猙獰,觸目驚心。 遲寧迴神,先看到血的鮮紅色,再撞上熟悉的麵容。 “顧淩霄……”遲寧叫他,像追迴漂泊空中的雲朵。 顧淩霄不答,手指微微動了動,眨眼間,掌心傷口竟都痊愈了。 遲寧下意識去握顧淩霄的小臂,既使掌心下的觸感柔軟溫熱,遲寧依然不敢確信顧淩霄是真真實實的。 就這樣安然無恙地站在他身前。 遲寧:“你怎麽在這裏?” 顧淩霄沒有迴應。 徑直越過遲寧朝顧凜走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顧淩霄**的側容上毫無表情。 遲寧感受不到顧淩霄身上和他相近的,出身同源,相互契合的靈力。 像是熟悉的味道忽然消失,現在顧淩霄周身的氣場,似深海,似險峰,琢磨不透,危險莫測。 遲寧輕輕閉了閉眼睛,靈脈處一抽一抽地疼,他去攔顧淩霄: “你別……” 顧淩霄迴頭看遲寧一眼,眼珠隱隱血紅。 顧淩霄一點點把手腕從遲寧掌心抽出。 玄袍墨氅,沒有多餘的裝飾。 迎風站著,衣裳鼓蕩,身影和記憶裏那位俯瞰眾生的妄天尊緩緩重合。 相較於遲寧,顧凜詫異更甚,他派了那麽多下屬去抓,一群無用的廢物,竟然還被顧淩霄給逃了! 顧淩霄眼底的恨意不能再明顯,顧凜心下了然:“要殺我?” 迴答他的是摘辰出鞘的聲響。 顧淩霄又往前走,把遲寧完全擋在身後。 “想護著他?”顧凜嗤笑,“當初讓你殺他,你利落答應,不就是對炎北王的位置眼饞心熱。事到如今,又裝模作樣給誰看?” 魔氣肆虐,吹動發絲,顧淩霄從地獄走出的殺手,情緒晦暗難辨。 顧淩霄想瞞住遲寧的,遲寧都已經知道了。 他連迴頭看一眼遲寧的資格都沒有。 終究人魔殊途。 顧凜和顧淩霄間終有一戰。 遲寧越看越心驚,不安感像錐子一樣,想要戳出布袋。 顧淩霄使用的功法完全不是簇玉所學,一招一式,都和顧凜肖像,卻更勝一籌。 應當是魔族法術。 他不過剛進階幾日,竟然已經修煉到後期。 聞所未聞,舉世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