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我往前看。”沈秋庭的指尖順著遲寧的後頸往下滑,勾住後者的衣領,撕扯。“如果不出意外,這個時間顧淩霄已經葬身妖腹,往前看,再無人能和我爭了。”  身前人突然猛烈掙紮起來:“你說什麽?”  “顧淩霄死了。”沈秋庭把遲寧的後衣領扯鬆散,露出一片瑩白的皮膚,頸椎骨頂出圓潤的弧度,顯得他像任人宰割的白鹿。  “千年道行的大妖,憑他一人也敢孤身往前闖?”沈秋庭語氣裏帶了戲謔,“那妖獸最喜啖人皮肉,現在他怕是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沈秋庭正得意,卻看見遲寧的蝴蝶骨上方的曖昧紅痕,刺眼又引人遐想,他胸中起了一團火。“這是什麽?”他想起昨天晚上顧淩霄抱遲寧迴來,“你們究竟到了哪一步!”  遲寧看不到自己後背,不知道沈秋庭在說什麽,可他感受到了沈秋庭強烈起伏的情緒。  遲寧刻意激怒對方:“哪一步都走到了,如你所見。”  果然沈秋庭亂了方寸,鬆開抓住遲寧手腕的手,把他翻過來:“你……”  遲寧抓住機會,用拇指把匕首頂出了鞘,抬手往前刺去。  沈秋庭一時沒防備,手臂上被劃出了寸許長的血口,他後退幾步,臉色陰沉可怕。  遲寧轉過身來,背靠在牆上,胸膛起伏不已:“你這叛徒,今日咱們你死我活。”  沈秋庭拔出棲白劍,劍尖對準遲寧:“我可舍不得。”  瘴霧散去了一些,遲寧發現他們正站在重明鎮的入口。  沈秋庭似乎在按兵不動,他在等什麽,一等到就會片刻不停地走出幻陣。  遲寧看到蘋兒忽然出現在沈秋庭身後。  蘋兒還是瞪著空洞的大眼睛,穿著普通丫鬟的衣裳,隻不過相比上次見麵,她青色衣裳上多出許多破洞,心口處也洇出一大團暗紅色的血跡。  蘋兒站在那,緩緩抬起左手,食指指向一個方向。  她依然沒有表情,遲寧卻覺得心髒被一雙大掌狠狠攥了一下,痛得尖銳。  遲寧的靈力被完全封鎖,他隻能召來靈犀。靈犀是鳳凰一族的獨有寶器,聽命於鳳凰骨,隻要遲寧肉體不滅,靈犀就還認他為主,護他無虞。  遲寧心道,靈犀啊靈犀,今日能否出陣,就靠你了。  於此同時,棲白劍鞘光芒閃爍,沈秋庭動作一頓,臉色大變。  遲寧把靈犀拋向空中,靈犀化為漆黑繩索,直直向沈秋庭纏縛上去。  沈秋庭躲閃不及,被黑索牢牢捆住,靈犀的兩端化為鋼釘,拉著退向高牆,最終鋼釘深深紮入青石中。石屑和火花同時迸濺,沈秋庭一時半刻是無法逃了。  遲寧再未看沈秋庭一眼,對蘋兒道:“我們走。”  蘋兒帶遲寧來的地方是鎮衙的監牢。  監獄位於地下,潮濕陰冷,好幾處地方都在滴答往下淌水,應該是許久未用了。  蘋兒一直領先遲寧幾步“走”著,說是走,其實她的雙足並未挨上地麵,每一步都飄在離地數寸的空中,十分詭異。  監牢長得像沒有盡頭,走到後麵,遲寧發現牢房與牢房之間的石牆被拆除貫穿,數十間牢房合而為一,構成了個龐大的空間。  遲寧問:“這是做什麽用?”  蘋兒鮮少開口,遲寧以為他這個問題也會石沉大海,但蘋兒卻迴答了:“關金猊獸用的。”  金猊獸?!  遲寧對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金猊獸是上輩子顧淩霄的靈寵,擁有強悍的火屬性,幫助顧淩霄掃蕩星沉大陸,所向披靡。  “它呢,它現在在哪?”遲寧從未想過金猊獸會是重明鎮幻陣的肇始者。  蘋兒忽的停住腳步,她渾身僵直無法轉頭,隻能緩緩扭過身子:“到了,我們到了。”  遲寧抬頭,隻見他們前方是扇牢房的入口,房門洞開,鐵鎖落在地上。  遲寧從蘋兒身側走過,見蘋兒沒有要走的意思:“你不進來嗎?”  蘋兒:“我還有人要找。”  他們當真感情共通,遲寧能感覺到蘋兒心情很差,心中像生了戚戚衰草。  如果她還活著,她定是要哭的。  蘋兒走了,遲寧一人進了牢房門。  從踏入的一刻,遲寧見到的景象比門外還要豁大寬闊。  他似乎被傳入了另一個空間,在這個空間裏,地板和四麵牆壁皆是玄鐵灌注,色調壓抑,人一踩上去,就發出咚咚的悶響。  玄鐵室裏唯一的光源來自另一端,流動的金色光芒。  遲寧心跳加快,他好像感知到了顧淩霄清爽凜冽的靈力。  步伐加快,從走變為疾行,再到奔跑起來。  連遲寧都沒有意識到,分開不過半日,他竟然已經開始懷念那個人。  這裏大到無窮無盡,遲寧累到氣喘籲籲,才走完這條路程。  一抬眼,一人一妖獸同時轉頭來看他。  金猊獸兩人高的身子此刻馴順地伏在地上,低下頭去蹭顧淩霄的手心。  見到顧淩霄的第一眼,遲寧下意識地抓住對方的手腕探查靈脈:“你有沒有受傷?”  “沒事,”顧淩霄道,“隻不過是跟這畜生打了一架。”  被罵“畜生”,讓人聞風喪膽的金猊獸腦袋垂地更低了,蔫蔫地“嗷嗚”一聲,似是在抗議。  情況比想象中的好很多,遲寧後者後覺發現不妥,鬆開拉住顧淩霄的手。  遲寧對金猊道:“你闖了禍。”  “嗷嗚……”金猊甩了甩尾巴。  “它這是剛才被打疼了才這麽聽話,”顧淩霄道,“不是是誰把它關在這處,鐵鏈貫穿妖骨,鎖了神誌。我抽出它體內鎖鏈,它才慢慢恢複神誌。”  金猊伏低身子,給遲寧看它脊背上血肉模糊的傷口,喉嚨口發出訴苦的低響。  貫穿鎖骨能讓妖失去理智。古往今來許多人想利用這一點控製妖族,但這個法子操作起來困難,妖骨碎裂,妖獸也會迅速衰亡。  是誰瘋狂到鑽研禁術,是沈秋庭嗎,還是背後另有其人?  遲寧問顧淩霄:“之前你傳音來,說百姓家中隻剩冤魂,是什麽意思?”  顧淩霄眉頭緊鎖:“這事很難辦,一般來說要複活死者,需要他們還沒有腐壞的肉體……”  話音未落,傳來鐵鎖晃動的清脆聲響。  一個衣衫破舊,麵色蒼白的身形邁了進來,接著兩個,三個……  全都是陰魂,潮水一樣圍上來。  金猊獸嚇了一跳,嗷嗚一聲化為幼態,一隻橘色小貓,跳到遲寧懷裏,伸出爪子扒開遲寧的衣領,唿哧唿哧往裏鑽。  顧淩霄揪住它的尾巴:“……滾出來!”第37章 他待我狠心,我卻無法絕情  他們都是普通村民的裝束,衣物上還都留有陳舊血汙,有的舌頭外吐,有的肢體殘缺。  陰魂保留著人死時的神情狀態,麵上驚恐未消,身上帶著致命的可怖傷疤。  遲寧看陰魂徑直逼近上來,注意到了隊伍前列的一個男人。  相比於其他陰魂行走得僵硬緩慢,那男人顯然更靈活,領先同伴一截,幹癟粗糙的指節就要抓住遲寧的衣服。  遲寧忽然想到蘋兒,如果陰魂也分三六九等,蘋兒無疑是最厲害的,神情動作都和活人很肖像。  忽然肩膀被扯了一下,遲寧未來得及迴神,就被顧淩霄拉往身後。  顧淩霄撐起結界做保護,語氣嚴肅:“發什麽楞,不要命了。”  陰魂比肉體脆弱,民間有習俗,末七之後人的七魄盡消,再不能存於世間。  遲寧問:“他們是被什麽引來的?”  “你可有聽到琴聲。”  確實奏著一曲琴音,雜亂詭異,像戰場上催促衝鋒的號令。  這群陰魂顯然是受到了控製,從散亂變為聚集,生出尖刺的手指抓撓結界。  “看到我們放出了金猊獸,有人著急了。”  拖下去不是辦法,顧淩霄用妄天尊的神魂做壓製,運靈力於掌心,往前一推。  陰魂被震得後退。  “我們走!”顧淩霄道。  玄鐵室上方留有天窗,他們從窗口脫身而出,腳下又踩上重明鎮的青石路。  長街寂靜,隻有兩人足音的跫響。  遲寧沿街走,從第一戶到最後一戶,無一例外,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喪幡。  白色狹長的旗幟,無風而動,像場癲眩的狂舞。  顧淩霄頓住腳步:“之前我來查探時,還未見這種異象。”  遲寧挑了戶人家,推門而入。  門扉低矮,深秋折斷的蓬草打著旋,飛了滿院。  其中一株停在了棺槨上。  烏黑棺木橫放在院中,棺材蓋上積層不薄的灰。白布混著屋簷上鈴鐺的響,讓這裏像個停屍的殮房。  遲寧沒怎麽猶豫,就走上前去欲開棺查驗。  “我來。”顧淩霄擋住他的手。  指尖相碰,遲寧極不自然地縮迴手。  從昨晚之後,遲寧對顧淩霄便是這種態度,顧淩霄往前逼近多少,他便往後退同樣的距離。  顧淩霄顯然感受到了,卻什麽也沒說。  隨著一聲沉悶的響,棺蓋被掀落在地,揚起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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