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萬象更新。年後,正月十五剛過,昭武帝的新政令便傳到了大周各地。相對於官員的不滿,下層百姓則是十分的愛戴和擁護。眾人紛紛奔走相告,一個個皆是喜氣洋洋的模樣。


    也的確,新政令之中,對於官員的約束多了,反而對百姓略微有些放寬。這樣的措施,當然會讓百姓們欣喜不已了。


    隨著新政令的頒布,民間的風氣倒是真的有了些變化,浮誇之風漸漸收斂,至少明麵上,再少有攀比鬥富的行徑。也有一些豪富之人,不肯收斂的,直接便被告到了衙門去,結果,自然是舉家被查。一旦查出來僭越之物,麵臨的就是滔天大禍。


    朝堂之上,也沒人再敢提什麽選妃的事情了,這個皇帝有多麽睚眥必報,如今滿朝文武可全都是了解了。再者,如今他們都自顧不暇,家裏的女人們鬧得正歡呢,後院起火,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相對於那些焦頭亂額的官員們來說,昭武帝秦雲霖,可就逍遙自在的多了。每日高高興興的上朝,下朝之後,便歡歡喜喜的陪著妻兒。考校兒子們的功課,帶著兒子們去圍場打獵跑馬,共同和妻子期待女兒的出生。


    雲霓更是不用說,被雲霖捧在了手心裏,哄得她每日都歡歡喜喜的,整個人氣色都好的不得了。


    雲霓懷孕三個月之後,晨吐便好了,早晨不再吐,雲霓的胃口也變得很好。整個人明顯的就胖了一圈兒,再加上微微隆起的肚子,其實再美的女人,到了這個時候,真的也就沒有多好看了。


    可是雲霖偏偏就像是看不膩一般,不管妻子是個什麽樣子,都是那麽愛纏著她。無論哪個女人,遇到了這樣的丈夫,也會滿心感動,恨不得再給他生十個八個的算了。


    有了疼愛自己的丈夫,和幾個懂事貼心的兒子,即便是深宮之中的日子,也一樣充滿了歡聲笑語。


    日子如流水一般過去,一轉眼便到了九月,遍地菊花開的時候,雲霓開始肚子疼了。


    產房是早就預備好的,雲霓這邊一發作,就有宮人將她扶著去了產房。宮中的禦醫,雲霓這些年親自培養出來的婦科能手,全都預備好了。


    雲霖在外麵急的直打轉轉,雲霓生每一個孩子的時候,他都是這副著急的樣子。女人生孩子,那就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他能不著急麽?他才不管那些規矩不規矩的,就在產房外的院子裏待著,任誰來說,也就是不走。


    看著父親這樣團團亂轉的模樣,秦鵬翀趕忙上前勸阻,“父皇,母後不會有事的,您還是坐下休息吧。”


    剩下那三個也都過來勸著,最小的鵬翊,如今已經五歲了,他來到父親的麵前,摟著父親的大腿,一雙大眼裏充滿了好奇,“父皇,娘親能給我們生出個小妹妹麽?”


    雲霖彎腰,低頭跟小兒子對視,“翊兒想要妹妹?”


    “不光是翊兒呢,哥哥們也都想要個妹妹。大哥,你前幾日不是還說,我太淘了,要是娘親再生出個弟弟跟我一樣,你就要哭了麽?”小家夥也不是省油的燈,成日的被哥哥管著,這不許那不許的,今天咱們也來給你上個眼藥。


    翀兒大了,又十分聰明,哪裏不曉得,這個四弟是在給自己添堵呢。不過,他卻不急,淡淡笑道,“從二弟開始,我就盼著有個妹妹了,父皇每次都安慰我,結果我每次都失望。如今這一迴,不管母後生出來男孩女孩,我都一樣的歡喜。”


    小樣兒的,才這麽點兒,就想著坑人了?哥哥就讓你知道,你還太嫩。


    雲霖瞧著兒子們鬥嘴,卻是很開心。翀兒能力上佳,對於幾個弟弟,有耐心也有手段,將這三個弟弟擺弄的服服帖帖的。也就是老四,時不時的還會弄出些幺蛾子來,但是老四對於翀兒,一樣也是佩服不已的。這樣的情形,才是雲霖最希望看到的。


    故而,雲霖隻是看著,從來都不會插手到他們兄弟之間去。兄弟之間,吵吵鬧鬧過後,一樣還是親的。


    有了兒子們的笑鬧聲,雲霖覺得,心中的焦慮倒是少了幾分。雲霓生前麵這四個小子的時候,都是順順當當的,眼下這都是第五個了,一定不會有什麽事情的。


    正想著呢,卻忽然聽到產房裏喊道,“出紅了,出大紅了。”


    雲霖神情一緊,連忙就要往產房裏衝,結果被人攔了下來。“讓開,朕要進去。”雲霖火了。妻子是個醫者,他這些年耳濡目染的,多少也懂一些。出大紅,就是說大出血了,這可是要命的事情呢。


    果然是歲數大了,生產就意外多。雲霓,你可千萬要挺住了,千萬千萬啊。雲霖心裏想著,繼續就要往裏麵走。


    “父皇,您就是不相信別人,也該相信母後研製出來的藥,沒事的,母後一定不會有事的。您若是進去了,禦醫用藥,還得向您請示,難免耽誤事,反而不如在外麵靜心等著,母親一定會平平安安的。”秦鵬翀也緊張,但是卻不能不攔下父親來,這種時候進去,那就是添亂去了。


    雲霖聞聽兒子的話,臉色灰敗的一下子就坐到了台階上,也不管這初秋的地上,已經很涼了。他口中喃喃自語道,“雲霓,你一定要堅持住了啊。雲霓,咱們以後再也不要孩子了,再也不要了,我隻要你平平安安的。”


    翊兒好像也知道了不對勁兒,他嚇得臉色發白,身上都有些發抖,抱著二哥的腰,死死的摟著不撒手。翮兒心裏也是緊張不已的,但是見到弟弟如此,還是強忍著,伸手拍了拍弟弟的後背。“娘親沒事的,娘親一定會沒事的。”


    同一時間,產房之內,此刻也顧不上什麽男女大防了,兩名禦醫趕忙給雲霓施針救治。同時,雲霓最得意的兩個女醫,這時也趕忙將預備好的止血藥喂給雲霓服下。


    漸漸地,血止住了,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好在藥物預備的齊全,也好在娘娘帶人研製出來的藥果然是奇效。“娘娘,您好好休息吧,孩子很好。”女醫對著剛剛蘇醒過來的雲霓說道。


    一番折騰下來,雲霓早已經筋疲力盡,失血過多,讓她頭暈眼花的,根本就沒有精神。她閉上眼,也顧不得問男孩女孩了,眼下,她隻想好好地睡一覺。


    女醫當然清楚雲霓的狀態了,揮揮手,讓眾宮人趕快將產房收拾幹淨了。“孫太醫,還請立即開了方子,給娘娘調養身體吧。”


    屋子裏的兩位太醫,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從屋子裏出來。二人商議半天,終於寫了方子,讓宮人去抓喲熬藥了。


    另外有人,來到外麵院中,將裏麵的情形稟報給昭武帝。“陛下,皇後娘娘生了位公主。娘娘已經無礙,出血止住了。此時娘娘已經睡著,還請陛下放心。”雲霓身邊的翡翠,恭恭敬敬的對雲霖說到。


    雲霖這時才算鬆了一口氣,剛剛,他真的是擔心死了,要是雲霓有個三長兩短,他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屋子裏收拾幹淨了麽?朕要進去看看皇後。”沒有親眼看見妻子安好,他不放心。


    “已經收拾好了,陛下可以進去。”翡翠話音剛落,就見到皇帝一下子便衝進了屋子裏。這帝後二人的感情,還真是讓人看了羨慕。


    雲霖衝進了屋子,幾步便走到了裏間的產房,屋子裏雖然燃了香料,可是依舊掩不住淡淡的血腥之氣。床上,雲霓麵色慘白的躺在那裏,唿吸還算平穩。


    看見了妻子的情形,雲霖的心一下子揪緊了。他來到床邊,握住了雲霓的手,放到頰邊。眼淚止不住的就往下掉,“雲霓,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害你遭了這些罪。”


    雲霓已經睡著了,她失血過多,再加上生產太過耗費體力,所以這一次睡得很沉。


    “雲霓,咱們以後不要孩子了,我隻要你,隻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雲霖也不管妻子能不能聽到,隻是坐在那裏嘟囔著。


    雲霖就這樣坐在床邊,腦中盡是這些年來,他和雲霓相處的點點滴滴,多年來的相濡以沫。雲霓的存在,早就深入了他的血脈之中,倘若失去了雲霓,恐怕他也活不下去了。就如同,當年的父親和母親一般。


    雲霖就這樣坐在床邊,握著雲霓的手不鬆開,一直靜靜地坐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宮人端著藥進來,“陛下,奴婢要給娘娘喂藥了。”


    雲霖鬆開了手,看著宮人將雲霓喚醒,然後將藥喂給雲霓喝了。等到藥喝完,雲霖這才上前來,一下子將妻子摟在了懷裏,“嚇死我了,雲霓,答應我,別離開我。”


    被丈夫摟在懷裏的雲霓,還是有些疲倦暈眩的,可是丈夫那有力的臂膀、激烈的心跳、痛苦的聲音,都讓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雲霖,我沒事的,我還要陪著你一輩子呢。”雲霓呢喃出聲。


    此時此刻,再多的言語都是蒼白的,雲霖隻是緊緊摟著妻子,感受著妻子的存在。


    皇宮之中,不乏各類名貴的藥材,雲霓在精心調養之下,倒是很快的就恢複了過來。到了這時候,雲霖才有心情注意那個被他忘在了腦後的女兒。看著那繈褓中與妻子有幾分相似的女兒,雲霖的心裏,被柔情覆蓋住了。“你將是父親唯一的女兒,我大周,唯一的公主。”


    時光就在眾人不經意間流淌,等你發覺時,早已經滄海桑田,世易時移。


    昭武二十三年,四十九歲的昭武帝秦雲霖,將帝位傳給了長子秦鵬翀。之後,便帶著皇後韓雲霓,出門雲遊天下。雲霓也算實現了自己的願望,一路行醫救人,研究各地不同的藥材。


    夫妻二人在外遊曆十幾年,之後才返迴京城。雲霓將這十幾年行醫的手劄,還有各種藥物的記錄歸攏整理。帶領醫學院眾人一起,集百家之長,撰寫出一部最全的本草藥典,成為了後世醫者,行醫看病的重要依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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