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記得,沈鴻駿好像是家中嫡子來著,而且他的父親又是鎮國公,應該是長房。“你的上頭,還有兩個哥哥?所以你才排行第三麽?”雲雪想說的是,堂堂鎮國公的嫡子,竟然要一個人偷偷地跑到了軍營,沈鴻駿在家裏的地位,似乎不怎麽高啊?


    沈鴻駿笑了,“我父親雖然是長子,但是我母親嫁到沈家之後,卻是四年一無所出。倒是我父親的妾室先有了身孕,按理來說,是不應該留下的。我母親是個心軟的人,說是自己生不出,也不能斷了沈家的香火。於是,妾室所生的孩子,就被我母親抱養了過來,記在她的名下。這就是沈家長子,我的兄長了。”沈鴻駿提起家裏這些事情,語氣之中,難掩一抹苦澀。


    雲雪心中一凜,世家大族之中,最是重視嫡庶。想來沈鴻駿的母親,也是逼於無奈,才會這麽做的。畢竟對於一個原配正室來說,無子的殺傷力,太過於強大了。“那你的二哥呢?也是妾室生的?”雲雪忍不住問道。


    沈鴻駿搖頭,“我父親兄弟三個,二哥其實是二叔家的長子,我們這一房的人,小輩都是一起排序的。”沈鴻駿停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母親在抱養了大哥沒多久,就有了身孕。那時全家都十分的歡喜,畢竟這才是真正的嫡子。隻是可惜,我母親體弱,生下我之後,傷了身子,一直纏綿病榻,沒多久,就撒手離世了。”


    沈鴻駿說道這裏,聲音都有幾分哽咽,“大家都是這麽跟我說的,說是我娘原本就不適合懷孕生子,所以在她拚了命生下我之後,身子就全都垮了。我爹在我娘死後,又續娶了妻子,是他的一個表妹。繼母進門之後,很快的就有了身孕,並且一連生了三個兒子。那時候,我的祖父祖母生怕我被繼母養的歪了,就把我帶在身邊教養。”


    “祖父和祖母是那種閑雲野鶴的性子,他們不喜歡住在國公府裏,於是就在城外的莊子上常住。我從小就跟祖父祖母一起,長在莊子裏。祖父是一個有大才幹的人,文韜武略,皆是不凡。祖母更是一位奇女子,我的一身功夫,都是祖父祖母所傳授的。在莊子裏的日子,是我最美好的時光了。”沈鴻駿說著,臉上露出了十分懷念的表情。“你知道麽?我小的時候,最大的心願,就是做一個農夫,因為那時我在莊子上,成天最喜歡的,就是跟在莊戶的們的身後,一起耕種。”


    雲雪這時,心裏的疼痛卻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住了,她迴身抱住了沈鴻駿,將臉埋在沈鴻駿的胸前。難怪他會在那麽小的年紀就從軍去了,是因為在家裏的地位太過尷尬了。明明是原配正妻之子,卻因為母親的離世,父親另娶,而變得不上不下。他是嫡子,但是卻沒了母親,而繼母所出的孩子,一樣也是嫡子。


    倘若沈鴻駿不是被祖父祖母養大,如今還真不知道會是個什麽樣子呢。繼母自己有三個兒子,無論如何,也是會為自己的兒子打算的。不說別的,光是一個國公世子的位置,就足以引起他們兄弟之間的爭鬥。沈鴻駿沒有母親做靠山,父親這種生物,如果沒有母親做調和劑,其實也不過是血緣上的稱唿而已,未必有什麽感情在的。


    雲雪忍不住流下眼淚,趴在沈鴻駿的懷裏哭了出來,“我一直以為,你就是那種錦衣玉食,不知人間疾苦的公子哥兒。卻沒想到,原來你的身世,竟然是這樣。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罪,才能到如今的地位,對不對?”雲雪的心,為沈鴻駿的遭遇而痛。


    沈鴻駿扶著雲雪的肩膀,和雲雪麵對麵的對視著,看見雲雪哭的成了個淚人,沈鴻駿的心,已經化成了一汪春水。“好了,不哭,這些都過去了。其實我過的還好,有祖父祖母的陪伴,我過的很開心。至於府裏,對於我來說,並沒有多大的關係。等我們成了親,就搬出來,不跟他們住到一起。至於那個什麽世子的位置,我根本就不稀罕。我才二十一歲呢,我有的是時間去努力,說不定將來,我會憑自己的能力,封侯,或是更進一步,這些都是可能的。”


    沈鴻駿今年二十一歲,已經是正三品的昭武將軍了。他還有大把的時間,為了未來去努力,他的前途,無可限量。雲雪對沈鴻駿剛剛的這一番誌向而喝彩,這才是她心儀的男人。對祖上承襲的爵位不屑一顧,而是用自己的努力,換取屬於自己的未來。雲雪此時,心中忽然驕傲萬分,這是她韓雲雪未來的丈夫,一個敢闖敢拚的男子漢。


    “未來的日子,讓我陪著你。我要親眼見證,你憑借自己的能力,封侯拜相的那一天。”雲雪神色莊重的看著沈鴻駿,鄭重其事的說道。


    沈鴻駿卻是緊緊摟住了雲雪,“好,我們一起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此時此刻,雲雪真正的放開了對於沈鴻駿身份的介意。因為他們兩個的身世比較相像,因為他們兩個,都有奮力拚搏的經曆,也因為他們兩個,都有著不屈不撓的精神。他們兩個人,合該就是要在一起的,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用彼此的愛意,去撫平對方心靈的傷痕。


    “其實,我給你的那塊玉佩,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這邊的產業,也都是用我娘留下的財產置辦下的,隻是用了沈記的名頭罷了。”沈鴻駿忽然冒出來了這麽一句,“這些產業,除了認我這個主人之外,隻認持有玉佩的人。換句話說,你就是這些產業的主人。”沈鴻駿忽然冒出了這麽幾句話。


    雲雪一愣,她抬頭看向沈鴻駿,“你說的不是真的吧?當初咱們才見了兩麵,你就把那麽重要的東西給了我?”這人心裏到底怎麽想的啊?雲雪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當初你救了我,我身上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表示謝意。我就想著,這是我最貴重的東西了,不如送給你算了。那時候,我倒是並沒有特別的喜歡你,但是的確心裏挺有好感的。”說到這些,沈鴻駿也有點不好意思了。“迴京以後,我也覺得自己有點冒失了,可是那時候我發現,自己竟然經常能夠想起你笑起來的模樣,最後就忘不了了。”


    “第一次見麵,是在長白縣的餛飩攤子,你那時潑辣的樣子。第二次見麵,是我帶人到你家投宿,那時你對陌生人熱情的模樣。還有第三次,江排上你救了我,卻又不想讓我知道你是誰,這一次次的相遇,匯聚在我的腦子裏,怎麽也忘不掉了。”沈鴻駿看著雲雪,卻迴憶起了當初相識的情形,兩個人的幾次相遇,才造就了今日的情義相許。


    雲雪聽了沈鴻駿的話,也跟著迴憶起了過去,忽然,她臉色一變,“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雲霖可能是你的表弟的?”雲雪忽然想起來,沈鴻駿從來就沒有對雲霖的身世表示過驚訝,這就證明,沈鴻駿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是知情的。或者說,從一開始,沈鴻駿接近自己的目的,也隻是為了雲霖吧。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雲霖長得特別像我認識的一個人。第二次見麵,我就是為了去證實自己的猜測的,那時我已經能肯定,雲霖可能就是姑姑的兒子。第三次見麵時,我就是護送姑姑去鍾家,才會被姑父的仇敵追殺。”沈鴻駿很是坦蕩,並沒有一絲的隱瞞。


    雲雪並沒有懷疑沈鴻駿對自己的情意,如果這個時候她還要去懷疑這些,那對於沈鴻駿來說,就太不公平了。因為後來沈鴻駿為雲雪,做了那麽多,根本就不是因為雲霖。但是雲雪卻在琢磨,沈氏他們到底是得罪了什麽人,竟然連鎮國公府都護不住他們夫妻?那個周文浩又是什麽身份?為什麽會有人千裏迢迢的來追殺他,要害他?


    “雲霖到底是什麽人?”雲雪抬頭問道。


    沈鴻駿笑了,“這個,等你們見了雲霖,自己問他吧。或許今年什麽時間,雲霖就會跟你們見麵的。我畢竟是外人,這些事情,還是他自己說比較好。”


    雲雪雖然心中疑惑,但是沈鴻駿既然這麽說了,雲雪也不好再問下去。雲雪點點頭,“那好,我不問了,以後再說。”


    外麵傳來了更夫敲打梆子的聲音,已經是亥時了。


    “天色已晚,我送你迴去休息吧,明天咱們再聊,反正有的是時間相處,不急在這一時的。”沈鴻駿聽到了打更的聲音,連忙說道。


    雲雪也有點兒困了,平日裏,這個時候她早就睡覺了呢。“好,也是該休息了,我真的有點困了呢。”今天她的腦子裏接收的信息太多了,如今還有些亂亂的,她也需要點時間,迴去將今天知道的這些,好好理一理。雲雪總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自己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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