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一時間的韓家老宅,卻是鬧了個沸反揚天的。韓仁他們出去這一年多,家裏的地是韓義種著的。當初他們走的時候說的倒是不錯,韓義可以白種韓仁家的地,隻是稅賦需要韓義自己交而已。


    可是等到韓仁一家灰溜溜的從縣城裏迴來,家裏也沒有多少糧食,韓仁兩口子自然是要打韓義家的主意了。


    韓仁兩口子在家裏打了一仗,然後就去了韓義家。別看著兩口子在家裏打的挺熱鬧,但是出了自家的門,到了外頭,還是一致對外的。


    韓仁韓義兩家,其實就是前後院,隔著並不遠。這個時候,韓家老爺子正坐在院子裏抽煙呢。老太太閑著沒事,手裏拿著鞋底子,一針一線的在那納鞋底子。


    “爹,娘,你們都閑著呢。”韓仁進了院,同父母打了聲招唿。


    韓家老爺子一抬頭,正好看見大兒子臉上的傷,“老大,你那臉上是咋了?讓誰撓的一道一道的,你瞧瞧你,這麽大歲數的人了,怎麽還這麽胡鬧啊?”老爺子心裏,以為兒子又出去扯皮,不知道被哪個女人給撓了呢。


    關鍵是韓仁以前真的幹過這樣的事情,村子裏難免有幾個寡婦,韓仁曾經就看好了一個寡婦,跑去調戲人家不成,結果被打了出來呢。所以老爺子一看這個情形,還以為兒子老毛病又犯了。“老大,你這也都四十五六了,兒子那麽大,眼瞅著就要說媳婦,你都快要抱孫子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似的,那麽胡鬧了。”


    老爺子扭頭看向韓仁的身後,“大媳婦,你以後也得多看著點兒。”話還沒說完呢,老爺子就看見了躲在韓仁身後的大兒媳婦,隻見李氏臉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頭發也是亂七八糟。老爺子心裏還有啥不明白的,這是兩口子在家幹仗了。


    “你們啊,你讓我說點什麽好?這好好地日子不過,非得往那敗家的路上走啊。原本你們在村子裏好好的,非得要去縣城裏。行,我們也不攔著。可你們到了縣城倒是好好過啊,結果呢?三個兒子,一個都沒說上媳婦,鋪子鋪子沒了,閨女好好的日子也讓你們給攪合了。你說你們在縣城裏都幹了點兒啥?兩個閨女,結果讓你們給禍害了一對兒。如今弄的這姑娘不叫姑娘,媳婦不叫媳婦的在家呆著,你讓我說點啥好啊。”老爺子氣的手都哆嗦了。


    老太太這時也看見了韓仁夫妻的模樣,老太太現在對李氏那是特別的厭煩,開口就罵道,“你這個殺千刀的婆娘,我兒子哪裏惹到你了,你把他撓成了這個樣子?誰家的媳婦像你這樣的,還敢動手打自家的男人?我看你是要反天了吧?你個敗家的娘們兒,成日的活不幹,就知道東走西逛。自家的孩子不知道好好管教,你瞅瞅家裏這幾個孩子,都讓你給養歪了。你這樣的,就應該讓老大休了你,給你攆迴娘家去。”


    李氏臉上身上都疼著呢,再一聽婆婆這麽說話,肚子裏的火可就憋不住了。“我敗家,我沒好好管教兒子。你還當你是個什麽好貨色啊?你要是能好好地教孩子,你家大兒子能帶著你孫子跑去逛窯子?你要是能好好的教孩子,你家大兒子能為了二百兩銀子,就逼著閨女去給人做外室去?您老多能啊,您老養出來的好兒子。”李氏的嘴皮子可不是白給的,這會兒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大通。


    關於玉梨的事情,韓仁並沒有跟父母說的很明白。當時老爺子和老太太也隻是知道,玉梨在縣城裏,可能是跟一個富商不太清白而已。這會兒工夫被李氏這麽一嗆,老太太氣的一口氣差點就沒上來。


    “真是反了天了啊,誰家的兒媳婦就這麽跟婆婆說話的?老大,你還不趕緊拿大棒子給我打她,留著她要氣死你娘啊。”老太太一手指著李氏,另一隻手不停的拍著胸口喊道。


    韓仁迴頭看了看李氏,瞪了她一眼,然後用極輕微的聲音道,“咱們是來幹啥的你忘了?把老太太惹急了,咱們還能有好果子吃麽?”


    李氏這時也迴過味兒來,想起今天他們過來是要糧食的,隻好不甘不願的閉了嘴,在一邊不說話。


    然後韓仁裝模作樣的訓了媳婦幾句,就朝著父母笑道,“爹,娘,孩子他娘這陣子也是心裏著急,才會嘴上沒個把門兒的。爹,您也知道,我們這次從縣城迴來,家裏沒有糧食,手裏也沒幾個錢兒。唉,日子難過啊。爹,我們今天過來,是想著跟老三商量商量。當初我們那十多畝地不是讓他種了麽?看看讓老三把糧食給我們唄。”


    老太太剛剛順過氣來,又聽到了這個。“你說啥?當初你們走的時候,不是說好了,這地是白給老三家種的麽?這一年老三家彎腰撅腚的在地裏忙活著,咋地?你這迴來了,就想管他要糧食了?”


    要是平常的時候,老太太說不定還會幫著大兒子一把,可是她剛剛被李氏氣的夠嗆,這個時候,還一肚子的火氣呢,哪裏還願意再幫著老大?“你們做夢呢吧?啥都不幹,就想著撿現成的?”


    老爺子這時也開口了,“老大啊,這人說話得算數,一口吐沫一個釘兒啊。當初說的好好地,咋這時候又來反悔了啊?”


    韓仁一臉的不在乎,“爹,娘,我們這不是也沒辦法麽?要是兒子還過的好好的,才不會迴來跟老三爭講這些呢。都是親兄弟,我也不能難為他。可是你看看現在,我們家都成這個樣子了,要是再不把糧食給我們,你兒子就得一家子全都餓死了。”說著,韓仁就掉了幾滴眼淚。“爹,娘,我也是你們的親兒子啊,你們要是不幫我,我可真就得餓死了。”


    韓義其實就在屋裏呢,剛剛父母訓斥兄長,他也不好出麵。這會兒聽哥哥在外頭這麽說,他要是不出來就不太好了。於是,韓仁夫妻就從屋子裏出來了。“大哥,有什麽事情,咱們進屋說吧。”


    李氏一見到韓義和於氏,連忙幾步來到於氏的身邊,“弟妹啊,嫂子這也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才會過來張這個嘴。你就當是可憐可憐嫂子,把糧食分給嫂子吧。”


    韓義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哥,你們現在有難處,我也知道,可是我這邊也不寬裕啊。別看今年我是種了兩家的地,可是也丟了不老少。如今家裏剩下的糧食也不多。這樣吧,大哥如今有困難,我就給你五百斤的糧食,你先拿去吃吧。”


    韓義這兩年考慮事情已經比以前強多了,如今二哥韓勇已經不在了,他也隻剩下大哥一個兄弟。要是鬧得太僵,以後有什麽事情,就少了個幫忙的人。再者韓仁家還有三個兒子,自家兩個,韓家下一代,也就這幾個堂兄弟了。以後自家的雲昭和雲曉,少不得還得那幾個哥哥幫襯著,所以韓義倒是沒有絕情的說不給。


    “啥?五百斤,這也太少了吧。俺們家那可是十五六畝地呢,你就給這麽點糧食,你這也太黑心了吧?”李氏在那邊一聽,自然是不願意的,於是就吵吵了起來。


    韓仁臉上也不太好看,“三弟,不是哥哥說你,你這是打發要飯的呢?往常年你自己的地都是佃出去的,你也該明白,如今佃戶都得交多少糧食。咱們是兄弟,我不能按照佃戶的地租管你要,你也不能就用五百斤糧食來糊弄我吧?當初我是念著咱們兄弟一場,才把地給你種的,要不然我直接佃給別人家,現在我們直接迴來收租子不就得了?”


    韓義看這個情形,知道今天這事情看樣子是不好辦了。於是就問道,“大哥,那你說得給你多少?今年高驪人來鬧騰,家裏丟了不少的玉米,你總不能讓我白忙活了一年,到頭來還要倒找給你糧食吧?”


    韓仁想了一想,道,“那這樣,我也不管你多要,今年不是沒交稅賦麽?你就把交稅的那一份兒給我就行了。你看這樣成麽?”


    朝廷的稅賦,一般都得占產量的三成左右。這麽一算,韓義就得拿出去不少糧食呢。韓義麵無表情,心裏暗暗抱怨,兄長太黑了。


    這時,雲昭和雲曉兩個忽然從屋子裏竄出來了。“大伯,你說的真輕巧。按照朝廷的稅賦算?你怎麽不說是幹脆我們一家都別吃飯了,直接把糧食都給你們完事兒?我們一家子苦巴苦業的在地裏忙活,到頭來你們就迴來撿現成的,想的也太好了吧?”雲昭這一年跟著父親下地幹活,他算是體會到了種地的艱辛,自然是不願意自家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就這麽給了韓仁的。


    “大人說話,哪裏有你個小崽子插嘴的份兒,給我滾一邊去。”韓仁一臉的不耐煩,揮揮手讓雲昭上一邊去。


    “哪有你們這麽欺負人的?還不讓我說話了。我就是要說,那都是我跟著我爹一起下地幹活才打出來的糧食,憑什麽我就不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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