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媒婆上下打量著沈氏,心裏也是暗暗驚奇,剛剛看見了雲雪,就覺得她的樣貌不像是一個農家女娃。如今再看這沈氏,更是不像一個農婦,就說是大戶人家的夫人都有人信。這種感覺,不在於身上穿的什麽。有的人,即便是綾羅綢緞穿在身上,看著也透著一股子土氣。但是眼前的人,即便是荊釵布裙,看上去也是透出一股子氣勢來。


    媒婆自然是不敢怠慢的,“這位太太,我是縣裏的程媒婆。這是知縣大人家的公子,讓我來韓家下聘,吳公子要聘韓家大姑娘做二房奶奶。敢問太太是韓家大姑娘的什麽人啊?”這媒婆來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課的。韓家已經沒有長輩了,眼前的這人,顯然不可能是韓姑娘的母親。


    “原來是程姐姐,小婦人是韓家幾個孩子的姨母,也算是半個長輩。我們家大姑娘的親事,小婦人可以做主。”沈氏半點沒猶豫,直接就說是雲雪的姨母。


    “那可太好了,剛剛來的時候,還想著呢,這終身大事,老婆子總不能親自跟韓大姑娘商量啊。太太既然是姑娘的姨母,那老婆子可就托大,直接跟太太談了。這裏是吳公子給預備的聘禮,按說不過是納一房姨奶奶,少有備聘禮的。人家吳公子憐惜大姑娘,故而按照正常人家娶媳婦一般,置辦了聘禮。吳公子說了,大姑娘嫁過去,就是二房奶奶,要祭拜祖宗,上族譜的,這可是一般女人沒有的榮耀呢。太太,趕緊的把聘禮接了吧。”那媒婆一聽沈氏可以完全做主,這下可就高興了。在她的眼裏,這樣的好事,別人就是擠破頭也要搶的,更不用說是這樣一個農戶了。


    “程姐姐,這件事並不妥當。慢說我家姑娘還在孝中,不宜婚嫁。便是出了孝期,我們好好一個清白人家,也不會把女兒送去給人家做妾的。吳公子抬愛,小婦人心領了,可惜我家大姑娘沒那個福氣,享不了那樣的富貴。”沈氏臉色不變,婉言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這位太太,您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們老爺,那可是堂堂一縣之父母,我們公子,日後定然也是走仕途的。別說是要聘了你家姑娘做二房,便是讓她進府裏當個粗使的丫頭,那都是抬舉她了。”程媒婆身後,另外一個婆子開口說道。


    這個婆子,自然是吳家的下人,這次是陪著一起過來下聘的。她是知縣夫人身邊的管事婆子,吳紹瑾跟母親磨了許多日子,才算是讓母親答應了納雲雪為妾的事情。今天來下聘,吳夫人就讓這個婆子一起過來,也算是對韓家的重視。


    不過,這婆子在府裏被人捧得有點飄飄然了,說話辦事傲氣的很。大冬天的來到了這個小破村子,來給一個農女下聘,這讓她心裏很是不平衡。自家的女兒比這個韓家丫頭漂亮多了,原本夫人還提過,說是要把自己的女兒送到公子身邊伺候呢。可是哪裏想到,公子爺竟然哪個也不要,非要納一個農女進府。


    這婆子雖然是來辦事,但是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她看沈氏不答應,就更是來氣了,不管不顧的就說出來這些話。


    一旁的程媒婆聽了,忍不住咬牙,這個死婆子,不說話你能死啊?你這不是擺明了瞧不起人家麽?萬一人家真的進了府,依著吳公子對韓姑娘的態度,到時候還有你的好果子吃麽?程媒婆趕緊扯出笑容來,“太太,她這話不中聽,您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大姑娘那人品相貌,自然是不能做粗使丫頭的,我看著二房奶奶,絕對是做得。太太,您也想想,整個縣城裏,比我們家公子還好的,怕是再也找不出來了。姑娘嫁了過去,那不就是掉進福窩裏了麽?太太,您還猶豫個什麽啊?”


    沈氏搖頭,“不行,這事沒得商量,我們家的姑娘,斷然不能去給別人做妾去。你們還是請迴吧,迴去告訴吳公子,讓他斷了這念頭。韓家人,可不圖他這滔天的富貴,還請他自重,不要再來糾纏了。”沈氏可不管這些,直接就是拒絕。


    這時,程媒婆的臉上也有點不好看了。原本以為沈氏不過是矯情一下而已,眼下看,還真就是不同意。這可就是奇怪了,韓家的姑娘莫不是有什麽毛病不成?要不然,怎麽會連吳公子都看不上啊?


    媒婆這邊還想再說什麽,沒等話出口呢,身後倒是有人說話了。“你算是哪根蔥?我們老韓家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你來做主了?痛快兒給我滾一邊去,我是雲雪的奶奶,她的事情,我說的算。”


    眾人抬頭一看,原來竟是韓家老爺子和老太太過來了。韓老太太看著這一大溜的聘禮,恨不得眼睛鑽進去拔不出來了。好家夥,赤金鑲紅寶的頭麵一套,純銀嵌珍珠的頭麵首飾一套,還有一對兒羊脂玉的鐲子,一看那成色就是上好的。更不用提那小山一樣的各色錦緞,另外還有堆得老高的銀子,看樣子,最少也得有三百兩呢。這哪裏是納妾啊?就是一般人家娶媳婦,也沒有這麽多的聘禮啊。


    老太太此刻,恨不得趕緊把這些東西都劃拉迴家才好呢。雲雪這個死丫頭,竟然有這樣的造化,這真是讓人生氣。不過轉念一想,雲雪沒有父母,自己可是她的長輩,到時候,這些東西還不是自己的麽?這樣一想,老太太可就樂起來了。


    剛剛是韓義的兒子迴家來說,有人抬著好多的東西,來了這邊,好像是來下聘禮的。玉桃成親的時候,他們見過這種場麵的,所以明白。老太太一聽,一下就坐不住了,當時玉桃嫁給周家大少爺,那可是得了好多東西呢。李氏那個敗家的娘們兒,竟然全都握在手裏,半點兒都沒露出來。


    如今竟然有人要娶雲雪了,她可不能再放過這個機會。老三要去參加院試,正愁著銀子不夠用呢。再說了,他們老兩口這些日子過得也有些艱難,如今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可不能錯過的。老太太已經滿腦子都是銀錢了,早就忘了他們是怎麽對待韓家孩子的,在她的心裏,覺得自己能去給雲雪主持婚事,那都是給了她好大的麵子了。


    就這樣,老太太拉著老爺子,一路小跑的往這邊來。生怕來得晚了,雲雪就把聘禮全都昧下了。可是等他們跑到這邊,竟然聽到沈氏拒絕了親事,這下子老太太的火氣可就上來了。她啥也不管,直接衝著沈氏就來了。“你是哪門子的長輩,跑到這充大瓣蒜來了?雲雪的親事,有你這個外人說話的份兒麽?”


    沈氏一看韓家老太太,就忍不住皺了皺眉。她住在這邊也時間不短了,這老韓家做的那些個事情,沈氏也是全都清楚。她這時也上來了火氣,“我是孩子們的姨母,請問這位老太太,你是哪位啊?”


    韓老太太一手叉腰,很是得意的說道,“我是誰?我是韓家的老太太,是這幾個孩子的奶奶。怎麽?不比你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姨母強多了?趕緊給我閃一邊去,這裏還輪不著你來做主呢。”


    老太太迴頭笑嘻嘻的看著程媒婆還有那個婆子,“你們有事可以跟我說,我才是這家的長輩,他們說的不算。”


    程媒婆和那個婆子都有些疑惑,她們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才說道,“原來竟然是老太太和老太爺過來了,那正好,就請兩位接下聘禮吧,咱們正好商量一下日子,趕緊地抬姑娘入府。”


    韓老太太剛想張嘴答應下來,那邊沈氏冷哼道,“奶奶?你說的可真是輕巧。你們不是已經把孩子們從韓家的族譜上除名了麽?那還稱什麽奶奶?雲雪這些孩子,已經跟你們沒有半點關係了,你要是敢替雲雪接下聘禮,那就等著去大牢吧。”


    “你嚇唬哪個呢?大牢,不可能。”老太太才不相信這些呢,她是雲雪的奶奶,說到哪也是她有理。


    “哦?那我問問你,你有雲雪的戶籍麽?你有雲雪的庚帖麽?你什麽都沒有,憑什麽就能幫雲雪定了親事?到時候人家來了,抬不走人,你準會落一個騙婚的罪名。怎麽?不送你去大牢,還有哪個?”沈氏看著韓老太太,很是輕蔑的說著。


    即便是做妾,也得需要戶籍的。韓勇一家早就分家出來了,戶籍自然是在雲雪的手裏放著。韓家老太太再能耐,這個她也拿不到的。沒有戶籍,老太太要是敢擅自做主,這後果可不是她能承擔的。


    “我們早就跟老宅不是一家人了,不知道老爺子和老太太還來這裏幹什麽?我大姐的事情,跟你們半點關係也沒有。你們識相的話就趕緊走,要不然,當心我放虎出來。”雲震和雲霖兩個人並排站在了老太太的麵前,冷冷地說道。


    “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你們的長輩,你們這麽目無長輩,就不怕被人說不孝麽?”老爺子在後麵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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