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陳政南卻在腦海裏能清醒的看到符咒的模樣:淡藍色的光芒有如星辰劃過,組成一道又一道炫目複雜的軌跡,構成怪異的圖文。這圖文似遠古的壁畫,玄妙奧秘,令人敬畏,不需要被解讀,但卻令人本能的崇拜。


    隨著蘇暖的動作越來越快,符咒活了起來,先前聚集在一起構成繁複的花紋,終於分解開來,炸裂做夜空的焰火,然後墜入陳政南的體內,遍布身體的每個角落,最終構成一張嚴嚴實實的防護網,將他通體籠罩在無形的庇護中。


    從未如此神誌清明,從未如此從容篤定,前麵就是刀山火海,不不不,前麵就是百萬個林琳,陳政南也覺得不在話下。


    蘇暖可就沒這麽好的感受了。她抽空了全部靈力,給陳政南這個汙濁不堪的肉體凡胎做了法陣,又畫了抵抗蠱蟲的符咒保持他神誌在線,而她自己,識海幹涸,靈力見底,整個狐被掏空,就像幹癟的橘子皮。


    於是,當獲得了人生大境界的陳政南睜眼的瞬間,恍惚看到的是一個比前任蘇暖還要美上千萬倍的妙齡女郎一閃而過,比幻覺還精彩,比真實更震撼,雖然隻有短短的五秒,卻比永恆更長久。


    陳政南忍不住驚唿出聲:“天啊!”


    “鬼叫個毛!”容嬤嬤睜開三角眼,耷拉著癟嘴惡狠狠的說。


    “我我我,看到了……omg,那是什麽?那是你年輕的模樣?”陳政南自己都不信這話。


    蘇暖心中大唿臥槽這下玩大了,但麵上不顯,很嫌棄的說:“給你畫符還畫出你的幻覺了?”


    “不不不不,我剛才看見了!”陳政南語無倫次,說不下去了,半晌後在蘇暖唾棄的眼神中舉起了白旗:“算了,不說了,估計是我第一次被畫符,不適應,出幻覺了。”


    “嗬嗬”,蘇暖的迴應,內心卻是鬆了口氣:要是讓孔正卿知曉她不慎暴露了本體,陳政南估計就會英年早逝。


    蘇暖的擔心並不是空穴來風。


    還是皇權的年代裏,她和孔正卿遊曆四方,曾在暴雨夜,郊外破廟中避雨閑聊,那會兒的她,法力比口水還少,幻化的形象到了夜晚,總會失效。師徒二人想著這般天氣,總不會有人來,因此放鬆了警惕,各自現了原形樂嗬嗬的圍爐夜話,沒承想,一個書生模樣的落湯雞卻被命運的大腳踹進了廟門。


    一見軟軟誤終生。


    書生目瞪口呆,任憑雨水沿著身體滑落在地上畫了一個完美的橢圓。


    師徒二人也萬萬沒想到。


    三人六眼相對,半晌無言。


    書生跪了下去,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顫抖著說:“小生今日有造化一睹天姿,便是死也心甘。”


    於是,他得償所願的死了。


    孔正卿抬手之間,取了他的性命,渾身濕透的書生,穿著打滿補丁的衣服,帶著魔幻的微笑,咣當倒地,沒了生息。


    蘇軟軟如被雷劈,指著孔正卿說不出一個字,滿眼控訴勝過千言萬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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