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傅衍白下午還有幾場手術,估計一站又是四五個小時。被讓床的挑了挑眉:“讓給我的?”紀冉:“敬老的。”傅衍白:“......”“你要是怕我累,我就睡旁邊。”“你做夢。”房間裏響起一聲輕歎,紀冉感覺頭頂被輕輕揉了一把,傅衍白現在揉他已經需要把手完全太高,末了走到沙發邊:“睡吧,我去坐一會兒,小手術,不累。”外麵的沙發傳來一點響動,紀冉在床邊坐了一會兒,躺下去,過了幾分鍾道:“那個…鍾泰陽的心源排隊是什麽等級?”傅衍白的聲音隔著一道牆傳迴來:“1a。”需要做心髒移植的大部分病人都長時間等在醫院,排隊按照登記順序,但也分嚴重等級。1a是最迫切需要手術的,其次是1b,還有c和7。下午一點,紀冉準時從小床上眯醒,傅衍白已經去準備手術,辦公室裏的窗簾晃著影子。他進到最裏頭的洗手間洗了把臉,剛整理好要出去,外頭的門被打開,是汪旺的聲音:“紅十字會那邊來了消息,旁邊湖洲市明天會有一個心源,要我們這邊最快安排車和醫務團隊配合!”“什麽血型?過查了嗎?”“過了,o型。主任讓來他這裏拿章。”“那...”紀冉“哢嚓”一聲打開門,外頭的大雪餅和顧暄和一愣。顧暄和的表情片刻恢複正常,汪旺一直沒轉過彎,紀冉已經興衝衝的跑上來:“有一個o型心源?”這裏是十二樓。90%的住院病人都死在等待一顆合適心髒的過程中。有人說這事看命,命好的剛登機幾個月就能被喊去安排手術,從此多出幾年十幾年的壽命:而命不好的,便會離開在等待中。作為負責鍾泰陽的實習醫生,紀冉心裏湧起一股勁兒,他中午問過傅衍白,鍾泰陽的排隊等級是1a,那就是最迫切的一類,而且住院登記時間也不短,應該很有希望。汪旺被他這麽一圍,也看了眼排隊表,綜合下來的確是鍾泰陽最優先:“差不多,還得主任簽字,順利的話今晚就可以讓患者做準備,明天手術!”“等等。”紀冉聽到顧暄和的聲音。他掃了一眼紀冉,隨後按下大雪餅要拿章的手,皺著眉:“這事先別說,我跟阿衍商量一下。你隻蓋章把心源接下來,對接患者的名字空著,咱們醫院的話沒問題的。”汪旺愣了一瞬,顧暄和現在是副主任,他隻是個助理,而且流程上聽起來沒問題:“那...也行。”顧暄和隨即盯著紀冉:“你別對病人說,這種時候任何心態的起伏都影響很大。而且他父母是今天簽的捐贈書,取心起碼得明後天,不需要現在就決定。”“為什麽?”紀冉倏的一聲:“我可以不說,但你剛才的意思,心源並不一定給他,是嗎?”原本他不該聽到這些。現在碰了巧,顧暄和的眉頭緊蹙起一片:“醫院很複雜,你一個學生懂什麽,趕緊迴去上班,我會跟阿衍商量的。”小少爺沒挪地。他早不是聽說信說的小孩子。雖然鍾泰陽開始沒少刻薄,但偌大的醫院傅衍白有太多太多的病人,既然分到自己負責,他可能就是這裏唯一會幫鍾泰陽的人。再退一步,如果這是鍾泰陽的,他也許可以在實習期就參與進一場完整大型的心髒移植手術,全過程的參與,意義非凡。紀冉聲音落下去:“要給特需病房是嗎?”好歹醫學院摸爬滾打五年,再加上見習實習各種道聽途說,這種事不稀奇。那雙天生帶笑的眼尾少見一點冷清,汪旺火速拉住紀冉往外走,這話當然不是他一個實習生能說的:“行了快出去,病房裏忙呢。”“是又怎麽樣?”顧暄和沉著臉,他似乎對紀冉這樣直白的表情感到很煩躁,低了幾分聲音:“裏頭是老書記的兒子,院長親自打過招唿的。”“是,現在是可以按排隊的來,但你想沒想過,萬一他再等下去出意外了怎麽辦?就算沒出意外被上麵知道了,完蛋的不是你也不是我,是他傅衍白!”同樣是o型血的心源,特需病房的那位登機時間和鍾泰陽差不多,隻不過病情略輕一些,評級是1b。紀冉的目光顫了顫,顧暄和的話像一碗水,潑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他緊緊咬住下唇,一句“可是”漏在唇邊,卻怎麽也說不下去。的確。承擔後果的不是他。是傅衍白。“這種情況本來也不多,我當然也希望按照規矩來,但現實擺在這裏。”顧暄和道:“你得替老傅想想,他學醫這些年,好不容易熬到這裏。要是幹別的,早就逍遙快活去了,哪犯得著天天從早站到晚,就為了多看幾個號......”紀冉的下唇緊緊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