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終究是要過去的,不管是大雪飄揚的黑夜,又或是月朗星稀的黑夜,不管是平淡的黑夜又或是跌宕起伏的黑夜,白晝終究還是要來的。沒有人知道當那陣陣如雷般的馬蹄驟響時,朔州城已經換天了。又是一場下得肆無忌憚的大雪,又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雪,寒意人窗縫中鑽來,刺眼的光芒將人的眼睛照耀得生生作痛。


    朔州城裏的刺史府被一群盔甲鮮豔的兵卒包圍了,在那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朔州城裏已經熱鬧起來了。其實對於朔州城裏的改天換地,早就有人知曉了,隻是那些普通的百姓並沒有去關心而已。不管是契丹人統治朔州,又或是漢人統治朔州,他們都並不怎麽在意,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的,契丹人也是人,漢人也是人,這邊關州城本就是貧瘠寒苦之地,誰能夠賞他們一口飯吃,那麽他們就乖乖得做一個良民罷了。


    賀氏兄弟策馬而縱,率領僅剩的兩三百名歸義軍將朔州刺史府包圍了,他們沒有想到在這刺史府裏卻是血氣彌漫,縱然是大雪飛揚而下,也無法掩蓋那積鬱的血煞氣息。而後,他們看到了那三名氣度不凡的青年,正對峙著一群虎視眈眈的契丹眾人。在那大雪覆蓋之下,還可以清晰的看到眾多契丹人的屍首,濃鬱的血氣衝鼻而來。


    冬陽還未升起,大雪早已經停歇,寒氣在空中彌漫,賀氏兄弟經過一夜的奮戰,卻是沒有絲毫的疲意,他們所帶領的歸義軍將士更是氣勢高漲,因為早就有探子來報,契丹軍營在一場大火之中燒光了,而所有的契丹守軍也是一夜之間盡數被滅。歸義軍的大部隊馬上就要入城了,而且正是歸義軍大帥郭存義親自率兵入城。


    殘雪在空中飛揚著,寒氣在地麵之上凝轉不散,飛奔的鐵騎踏在那積雪之上,濺飛的殘雪化作了天女散花般。一道道沉雄冷悍的身軀高坐於馬背之上,他們雙眼裏泛出興奮之色,臉上雖然帶著幾許疲意,但是難掩他們身上那彪悍的氣息,他們手中聽兵刃更是還沾著鮮豔如初般刺眼的血跡。


    蕭東屏的臉色變得異常的平靜,他冷冷的看著那藍衫少年,他知道大勢已去而他隻能拚死一戰。他與葉吟風之間還有一戰未結束,隨著契丹太子身亡,所有的優勢盡數而失。他們想到抓住郭懷安挾作人質的想法落空了,而總座刺史府也被歸義軍死死的包圍住,他們要麵對的唯有負隅抵抗殺出一條血路才能保住性命。


    顯然,他們的想法也要落空了,葉吟風強勢而起,手中聽鐵劍如那虛空中刺穿而來的神劍般,一劍刺中了蕭東屏的眉心處。而其他契丹武士以及契丹軍中的百夫長也盡數被郭懷安那狂暴的鐵拳給擊飛,一個個重傷倒地不起。最悠閑的當然要數淩天雲了,而對方也有幾人卻是渾身瑟瑟發抖,無法動彈半分。


    老拐作為朔州城裏青皮混混的扛把子,他雙眼裏閃爍著縷縷精光,想要從混戰之中溜走,但是每次都被郭懷安攔下了。而那名朔州第一紈絝蕭十寒卻是嚇得臉色發青,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父親蕭東屏真正的身份,當葉吟風一劍將蕭東屏殺死之後,他便立刻被嚇暈過去了。剩餘的契丹眾人驚若寒蟬,他們眼裏閃過慌亂的目光,同時臉上更是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賀氏兄弟一身血煞氣息進入了這府院之中,他們雙目如那炯寒的星芒般,朝眾人望去,而他並沒有做出任何的決定,而是大手一揮,頓時一百多名歸義軍將士手持寒刃將這些剩餘的契丹武士以及那些契丹百夫長包圍住。淩天雲與葉吟風分別立在郭懷安的兩側,傲立著的身軀上散發出銳利的氣息。


    剩餘的契丹人正在等待他們的命運判決,老拐的臉上閃出一絲死灰之色,他沒有想到自己這一次的押注卻押錯了。他本以為抱住了契丹太子這棵大樹,必定會飛黃騰達,但是他的眼光還是差一些。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後悔藥,那麽老拐一定會吃下那顆後悔藥,可是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而他就算是後悔也是無用了。


    一時,東方泛起的金色光芒越來越濃了,很多人的眼裏都不覺得一跳,他們感覺到那從東方揮灑而來的金色光芒就如淩天雲與耶律長勝一戰時身上湧現而出的金色光芒。隻不過這大雪之後初晴的朝陽光芒並沒有淩天雲周身散發而出的光芒那麽炙熱,卻更加磅礴大氣,天地萬物此時都開始沐浴在這金色的光芒之下。


    賀氏兄弟並沒有言語,他們挺直的身軀如一柄柄出鞘的刀刃般,他們雙眼裏帶著熱切的目光望向那院落的大門口。他們似乎在等待,等待什麽人的出現,能夠讓他們露出如此恭敬而且如此熱切的舉止,除了那歸義軍的大帥郭存義又有誰。很多人的心裏是就有答案了,隻不過他們沒有想到郭存義身為歸義軍主帥,居然以身犯險,親自率軍來到了朔州城。


    葉吟風與淩天雲目光交匯了一會,他們也隱隱的猜到了郭存義會出現。他們的目光落在了郭懷安的身上,而後者卻給他們一個苦澀的微笑,顯然郭懷安也沒有想到父親郭存義會親自來到這朔州城。對於郭存義的來臨,很多人都覺得應該在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畢竟朔州城隻不過是燕雲十六州中最小最貧瘠的州城而已。


    一道人影緩緩的從那院落的大門走了進來,那是一道普通的文士身影。雖然隻是一名普通文士的裝飾,但是那人一副消瘦的麵容之上卻是嵌著一雙丹鳳眼,那一雙丹鳳眼給人第一感覺就是尊貴裏帶著一抹無上的威嚴,那丹鳳眼與那消瘦的麵容組成了一副不怒自威般不凡的容顏。那名文士年約四旬出頭,年紀雖不老,更是那人的鬢角開始泛出了一層霜的發絲,他的身軀雖然不怎麽高大威猛,卻給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淩天雲心裏卻是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因為他根本無法想象以郭懷安那粗獷剛毅的麵容怎麽會與那副消瘦的麵容一點相似度都沒有。特別是那人臉龐上的丹鳳眼,而郭懷安則是一對泛出熠熠光芒的虎目,這倆人不管是身材和相貌之上,根本就沒有一絲相似之處。郭懷安的身軀要更加魁梧粗獷,麵容是棱角分明,而那中年男子卻時臉容柔和,如果不是那滿臉裏略出一絲滄桑,那中年男子年輕的時候必定是一位美男子。


    淩天雲心中有如此疑惑,葉吟風也是有如此疑惑,不過令他更為吃驚的是,因為他從那名中年文士的身上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氣息波動。不是那中年文士的武修境界高葉吟風太多,而是葉吟風感覺對方的體內根本就沒有一絲的真氣。他也知道,武修達到極致可以返璞歸真,如一名普通人一樣,但是葉吟風覺得那中年文士真的不是一名武修,對於氣息無比敏感的他隻感覺得到對方唿吸的氣息,卻感覺不到對方真氣運轉的波動。


    這個發現讓他很是吃驚,要知道,雄踞燕雲十六州的歸義軍主帥居然是一名不諳武學的白丁,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管是契丹人,又或是分布在其它烽火亂世之地,誰不想得到歸義軍這支雄師,特別是契丹人,更是對想方設法要想滅了歸義軍。而且契丹也請了不少的殺手以重金做為酬勞來換取歸義軍主帥之性命。可是誰又曾想到,歸義軍主帥居然不會武功。


    雖然那名中年文不是武修,但是葉吟風從對方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氣場,那是一種內力所無法媲美的意境。那人的身上也透出一種獨特的魅力,讓人不由得生出了敬仰的情感來。他當然猜到了那中年男子就是歸義軍的主帥,誰還能讓那歸義軍赫赫有名的黑娘子落後半步間的距離。


    郭懷安雙手分別拍在葉吟風與淩天雲的肩上說道:“走吧,隨我去見家父。”


    郭存義雙眼裏射出一抹炯然的光芒,他打量著立在自己身前的這三名少年。他的目光直接從郭懷安的身上掠過,落在了淩天雲的身上,然後又從淩天雲的身上落在了葉吟風的身上,他在這兩名少年的身上打量了好幾息的時間,最後他的臉上舒展開了一抹比那朝陽還要暖煦的笑容。


    “英雄出少年,真不愧是少年俊才,本帥在此謝過兩位仗義相助。”郭存義此時如一名長輩般,周身那不怒自威般的氣勢早就蕩然無存,他臉上露出和藹的笑容,朝這兩名少年笑道。他的目光裏閃過一絲慈憐的光芒,他那雙直透人心般睿智的眼眸更是讓淩天雲與葉吟風生出了莫名的親切感。


    “小子淩天雲,見過郭伯父。”淩天雲急連朝郭存義施禮躬身說道,眼前這名歸義軍主帥可是自己父親的至交好友。看到了郭存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影子,這讓他由衷的生出萬分的敬意。不過他的鼻尖也是微微的一酸,父親的死讓他感覺無比的悲痛,但是他也不想在郭存義的麵前表現出來,隻是默默的壓在心底。


    “不錯,不錯,淩賢侄一表人才,可所謂虎父無犬子。令尊遇難本帥也是悲慟不已,逝者已斯,還望淩賢侄化悲痛來力量,繼承令尊遺誌,為我漢人天下盡一分綿薄之力。”郭存義臉色一肅,將躬著身子的淩天雲扶了起來,他朝對方肅然說道。


    葉吟風也是臉色一肅,躬身以晚輩之禮拜向郭存義問好。郭存義急連將葉吟風扶起說道:“吟風小侄不必客氣,你相救犬子於危險之中,做為長輩的應該向你道一聲謝的。吟風小侄真是人中龍,不可謂沒有辱沒這淮南才子的名頭。想不到你在江湖之中也做出如此創舉,還真是令人欣喜啊。看到江湖之中有你們這樣出色的晚輩,本帥真的是感到無比的欣慰啊。”


    葉吟風臉色一愣,他沒有想到連郭存義都聽說過他,而且對他的事跡還比較了解,他臉上不禁的露出了一絲羞色的窘相來。而淩天雲卻是大為高興,畢竟自己帶來的朋友得到了郭存義的認可,這簡直比誇獎他還要高興。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看到你們這些出色的晚輩,還真的讓人懷念過往啊。”郭存義老懷寬慰道。而對冷落郭懷安的舉動,並沒有人感覺到意外,郭懷安倒是一臉的無所謂,不過他的心裏也是欣喜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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